第一百一十一章 道門兵人、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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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道門兵人、涼薄

  當餘缺在雲海當中經受拷打時,枯竹道長已經是返回了考評院所在。

  他在焚香沐浴一番後,又經過一系列的通報,才站在了一方華貴的宮殿之外。

  殿內有陣陣的丹香飄蕩而出,令人的精神振奮,氣血跳動,顯然是好藥。

  此人足足等候了兩個多時辰,直到宮殿中的丹香忽然一亂,緊接著便是一道嘆息的聲音響起來:

  「進來吧。」

  枯竹道長瞧見這一幕,心間不由的一緊,他明白殿中人剛剛是煉丹失敗了,其心情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一想到自己帶來的消息,他便穩住心神,模樣恭敬的走入宮殿中。

  一入殿,此人絲毫沒有了在山下時候的仙風道骨,而是頭也不敢抬,直接朝著大殿中背對著他的一道身影,伏身大拜,屁股撅得挺高。

  「枯竹拜見上人!」

  殿內那人的背影消瘦,黑髮黑袍,手指纖細,舉手投足間充斥著一股自然清新之感,還給人一種年紀尚少的感覺。

  對方轉過身來,打量著枯竹,道:

  「小竹子,是你啊。

  本道記得你,常年在考評院中忙於庶務,一直都挺費心的,今日前來,可是想要找本道討點丹藥吃?」

  這人的模樣果然年輕,只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起來比餘缺都還稚嫩,和其滄桑的聲色截然相反。

  「多謝上人關心。

  回上人,枯竹此番前來並非是求丹,而是另有要事稟告。」

  枯竹道長當即就將第七坊中出現了兩個天廟的事情說出,還著重介紹了其中一人,屬於是寒門子弟出身,開出了一方名為「諸行無禁辟易廟」的祖廟。

  「竟有此事。」

  那煉丹的上人聽見,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奇之色。

  他當即掐指捏算,口中沉吟著道:「不應該啊,今年已有兩人上山來。

  且眼下尚未進入靈氣復甦的百年內,山下除去各家的布置之外,應當不至於另有天廟出現。小竹子,你剛才說,那學生用的是什麼靈物來著,從何而來?」

  苦竹道長恭敬回答:「該生所用的開廟靈物,是一株被喚作『肉靈芝』的藥材,疑似六品,是此子在縣考當中,從一荒村中尋來。

  根據第七縣學中的說法,那荒村中還誕生過另外一株貨真價實的靈根……」

  聽著此話,煉丹上人的目光中又露出了驚奇之色,他當即將手往大殿當中一指,笑吟吟的道:

  「彼輩所說的靈根,是否就是這一株?」

  枯竹道長聞言,當即抬眼看過去,發現就在大殿的角落處,正擺放著一顆黃澄澄的盆栽果樹,上面掛滿了骷髏頭一般的果實,分外的詭異。

  再細細一看,果樹上的果實赫然就是鬼栗子,且其根部掉落了許多自然成熟後開殼的金元寶栗。

  「這是、」枯竹道長當即訝然,「上人這裡也有一顆鬼栗子靈根?」

  煉丹上人笑罵著開口:

  「怎能用『又』字,這株靈根,本就是本道房中的。」

  這番話頓時就讓枯竹道長遐想連篇。

  但那上人不等他多想,直接慨嘆道:

  「太歲一脈,果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雨露就發軔。此等『兵人』謀劃,本道原本還不信,但是那幾個老傢伙同意,本道也就隨手在山下留了點後手。」

  對方指著那鬼栗子靈根,輕笑:

  「原本此物,才是給山下之人準備的,好讓某個幸運兒得此機緣,開闢出天廟,然後拜入我黃山道宮中,成為『道門兵人』。

  只是沒想到,此物率先被世家中人發現了,不得已,本道便只能令山下的人手將此物提前挖出,並送還回了本道這裡。」

  枯竹道長聽見這番話,心間更是訝然,臉上還露出凝重之色。

  他幾次三番的想要開口,但是又瑟縮,感到惶恐,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還是煉丹上人瞧見了他的臉色,緩和的出聲:

  「小竹子,你替我坐鎮在考評院中,忙於雜事,勞苦功高,有何疑惑直接說便是,本道自會替你解惑。」


  聽見這話,枯竹道長壓制不住心間的好奇,他低垂著目光,拱手道:

  「敢問上人,您口中的『兵人』一詞,是甚意思?」

  「原來你還不知道此事啊。」

  上人的臉上露出恍然之色,他沒有隱瞞的意思,隨口就道:

  「此物乃是宮中為了克抑制世家門閥,免得彼輩徹底搶占了靈氣先機,所制定的計劃,

  所選中者,便被稱之為『兵人』。這一詞彙乃是從上古年間的道門兵人沿襲而來,彼輩乃是仙道刀兵,尤擅除魔衛道、降妖伏邪,非動盪之時不培養。」

  枯竹道長的臉上露出訝然之色。

  不過,宮中的師徒一脈和世家宗族的紛爭由來已久,總是沒有個消停,並且兩脈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時候也極難徹底的分清,恩怨和瓜葛一大堆,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因此枯竹道長對於師徒一脈想出了用「兵人」來對付、克制世家宗族的計劃,並不感到驚訝。

  他所訝然的,乃是:「我輩仙家自有道兵道將,此等兵人,若是人數過多,和道兵何異?若只是寥寥數人,又怎能對勢大人多的世家宗族起到克製作用?」

  煉丹上人聞言,面上露出輕笑:

  「這便是你想差了。如果單純只是人多就有用,那我等仙家如何能夠這般逍遙?不受朝廷管,不受天家轄。

  而且『兵人』者,所挑選的得是驚才艷艷之輩,道種之流,非是所謂的道兵道將可以比擬,並且其先是仙家,然後才是兵人……罷了,本道直接與你說完,反正此等事情乃是陽謀,並非陰謀小計。」

  煉丹上人一拊掌,道:

  「眼下天地間的靈氣正處在萌發當中,並未真箇復甦。但是各方地域的世家宗族,彼輩占據了地利、族中往往還有老怪物遺留,他們因此能夠提前催發靈物,滋養後人,好讓族內的子弟率先去搶占靈氣復甦的天機。

  從二三十年前,抑或是多少年前,彼輩就已經是在日益的培養天廟道種。

  現如今,宮中都出現了兩茬世家一脈的真傳弟子,且個個都是天廟,只不過因為他們人數尚且不多,所以還不怎麼明顯。

  不過最近十年,黃山上的十顆寶松全都已經是老樹發新芽,山上的九個世家大族,彼輩的天廟子弟定迎來井噴。指不定到時候,他們會家家戶戶的都有個天廟種子,甚至一家還能有兩顆。」

  如此一番話,讓枯竹道長是驚愕不已,他一時間都是失了禮儀,抬起頭,直愣愣的看著那上人。

  枯竹道長也猛地意識到,難怪近些年來,明明靈氣尚未復甦,可是卻年年都有天廟道種拜入道宮中!

  「若真是如此,那一等到靈氣當真復甦之時,彼輩的天廟道種個個都長成了,世間的長生機緣……還能有其他人的份嗎?」枯竹道長的口中喃喃。

  煉丹上人收斂笑意,正色的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道理!

  世家大族因為傳承頗久,家裡面再怎麼破落,也能翻找出幾株天材地寶,並且他們的一代代先祖,指不定還曾滿天下的布置過後手,方便後人接手。」

  煉丹上人無奈的說:「而我等師徒一脈中,真要是誰手裡面有多餘的天材地寶,基本不會賜給未開廟的白丁。如果真要是賜下了,那受賜的白丁究竟是誰人的血脈,則是又不得而知了。」

  枯竹道長對於這番話深以為然,因為他在考評院中見慣了這等事情。

  年年考評院都會有師徒一脈的高人前來,要為剛入宮的弟子修改考評,提升跟腳。

  彼輩美名其曰的,是慧眼識珠,看對了眼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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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實則,那些剛一入宮,就能夠引得宮中大仙家們關注的,無一不是和大仙家們沾親帶故,或者乾脆就是大仙家在外的私生子。

  這樣一來,彼輩究竟算是師徒一脈,還是該算作世家宗族一脈的,就頗是耐人尋味了。

  「正是為了應對此事,我等幾個老傢伙商量過後,便決定廣撒網,借著香火朝的天家扶持太歲法脈的機會,分別在山上、山下、野外,每隔十年,各自發掘出一顆天廟道種,作為『兵人』使用。」

  煉丹上人撫摸著手中的一柄玉如意,輕嘆道:

  「不求彼輩真的能抗衡世家道種,只求能對世家道種起到一定抑制作用,免得將來大變局來臨,我等師徒一脈被徹底的掃地出門。」


  對方口中的這番話,再次令枯竹道長吃了一驚。

  且枯竹道長不由的面色古怪,口中嘀咕:

  「每隔十年一批,還是山上、山下、野外各一個。後面兩個都還好說,但是從山上挑選『兵人』的話,再怎麼廣撒網,也會撒到世家子頭上吧。

  而且上人您說,此等謀劃並非隱秘,遲早會被外人得知,這樣一來,世家中人得知後,也定會削尖了腦袋鑽進來,搶占機會。」

  煉丹上人聽見這話,面上不由的露笑:

  「你說的有理。

  但此等布置既然被喚作為『道門兵人』,而非『傳人』,自然也是有其中的道理的。

  一旦身為兵人,從今往後就是身不由己,必定會大開殺戒,為我道門驅使。到時候,其還真的有選擇嗎?」

  對方的目光凝聚,意味深長的望著枯竹道長。

  枯竹道長一時沉默下來。

  他已經意識到「兵人」一詞,其雖然並不像道兵道將那般,只是仙家們的僕從,但是其將來在道宮中、在師徒一脈中,地位定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會頗是尷尬。

  「兵人兵人,看來左右不過是一件兵器罷了。」枯竹道長在心間暗嘆,「且古人有云,鳥獸盡、良弓藏。若是真成了『兵人』,今後的福禍未可知矣。」

  忽然,他又想到了餘缺在開廟時所用的靈物,並非是特意為了「兵人」所配置的。餘缺純粹是運氣好,撿了個漏,其之所以能開出天廟,和師徒一脈的計劃有點關聯,但並不深。

  於是枯竹道長出聲:「那……敢問上人,那余家子,算是我黃山師徒一脈的兵人之選麼?」

  煉丹上人隨口就道:

  「此子既然開了天廟,自然就是兵人了。

  恰好他開的祖廟還契合太歲一脈,今後必然會入太歲一脈,比起其他的人選,更適合當『兵人』些。只不過相比於其他兵人,他乃是自行冒出的罷了,並不在計劃當中。

  不過這也是好事,這樣一來,第一批道門兵人之選,便能又多一人,可達四人。」

  一時間,枯竹道長的心神默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得到了上人這般細緻的解惑,他的疑惑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更重了:

  「但凡非世家一脈的天廟道種冒出,就會被充任為道門兵人。如此行事,只是為了抑制世家一脈……當真可乎?」

  但是枯竹道長不敢將此等疑惑說出來,他只敢將頭埋得極低,默默的看著自己的腳尖,並開口高呼:

  「多謝上人解惑,枯竹不勝感激!」

  「善!」煉丹上人笑談著,「既然明白了這點,你且務必將此子拉入我師徒一脈中,不要被世家之人誘騙了去。必要時刻,也能行一些非常手段。」

  頓了頓,這人又提到:「對了,最好是直接將他留在山上,這樣做才最為保險。

  既然要成為我輩的道門兵人,那麼真傳與否也就無甚關係,他只需打熬法力便是,本道這裡頗有法訣丹藥。真要是讓他躋身高位了,將來反倒是容易脫出掌控,生出些麻煩事來。」

  枯竹道長聞言,沉默了好幾息,然後才拱手應下:「是,謹遵上人法令。」

  與此同時。

  在兩人談話間,餘缺還待在光明頂的天潭中。

  四下黑煙滾滾,聲色嘶竭。

  他在短短一時間,就歷經各般嚴刑拷打,陰神是破而又立、立而又破,已經是將黑獄中的十八種酷刑,全都經歷了個遍,樣樣刻骨銘心。

  即便他現在不想要了傳承了,閻王爺法脈的傳承也已經是硬塞進了他的腦中,去之不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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