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那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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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贊顯然也是這村寨的負責人,很快就給師徒兩人安排了一個獨門小院子,並且找來了一個僕婦伺候。

  「客人先嘗一嘗那錯寺的酥油茶和牛羊肉,余去去就回。」納贊引兩人坐下之後說道。

  而僕婦正在認真的煮茶。

  目送納贊離去,姜湖開口問僕婦:

  「大娘,敢問此地大概有多少人啊?」

  僕婦聽到聲音,茫然抬頭,說了一段話,卻分明不是漢家語言。

  蘇秋夜和姜湖這時候方才意識到,本地的人顯然並不會說漢家語言。

  如果已經四五十年沒有東方來客,這也實屬正常。

  不過······納贊的漢話說的倒是順暢,完全聽不出來口音。

  這讓師徒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出對方目中的戒備。

  金丹真人,歲月悠久,活個人生二百年,沒有什麼問題,並且通過自身功法和丹藥就能輕鬆控制樣貌,就像小姨陸輕鳶一樣,鶴髮之歲依舊童顏。

  但是語言這種東西,不比功法,除非經常往來漢地,否則幾十年不說的話,自然而然會有退化和陌生,腔調也不可避免的會出現變化。

  納贊的漢話說的如此順暢,顯然說明至少他本人並不是一直封閉在這世外桃源之中,反而經常外出和漢人打交道。

  只是不知道是中原漢人,還是西域的漢人商賈。

  酥油茶已經端了上來,佛門羅漢修為的人倒也沒有本事在元嬰長老面前下毒,所以看師父慢悠悠端起來品了一口,姜湖也就直接跟著拿起來喝了。

  濃郁的奶腥味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不過出於禮貌,師徒兩人也沒有做出什麼變化的神情。

  接著是煮好的羊肉,下鍋熱了一下端上來,還配著一把小刀,顯然是自食其力。

  姜湖慢悠悠切著肉,看對面自家師父亦然從容的模樣,會心一笑。

  這種遠疆百姓常見的大口吃肉,顯然在快樂打火鍋的蜀山是很難看到的,而師父此時也吃的風輕雲淡、從容不迫,說明這遠不是第一次。

  妖族大概也是這麼用飯的吧,小妖女在不經意之間就暴露了自己的經歷。

  蘇秋夜察覺到了姜湖的笑,卻不知道事出何因,也懶得管他。

  羊肉的味道算不上好,但口感的確是頂級的。

  師徒兩人用過之後,僕婦又奉上青稞茶漱口。

  完全就是招待上賓的禮節。

  「阿彌陀佛,不意竟然是蜀山元嬰長老造訪小廟。」一道聲音在門外響起。

  納贊當先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身著袈裟黃帽、手持金剛杵的僧人,白眉垂落,顯得慈眉善目。

  「這是那錯寺主持巴善大師。」納贊介紹。

  蘇秋夜和姜湖起身見禮。

  「若是客人吃飽喝足,不若上山一敘?」巴善大師的漢話雖然也流利,但是明顯已經帶著一些古怪的陰陽上去。

  這反倒是讓師徒兩人覺得是此地人該有的腔調。

  沿路上山,能看到不少信眾正向著山上朝拜而行,見到巴善大師的身影,更有衣衫襤褸但淚眼婆娑者,就像是看到了真的活佛在眼前,恨不得直接跪下叩首。

  沒有磕頭,但也都是五體投地,大差不差了。

  人在蜀山,還沒有動輒經受過這樣的大禮,蘇秋夜和姜湖反倒是都有點兒不自在,尤其是看著那些信眾們直接從懷中掏出來金銀珠寶,也不知道是他們多少年的心血積蓄,此時竟然就要直接遞給巴善大師,更是讓師徒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若有所思。

  這絕對不是正常佛教該有的模樣,即使是勸人繳納香火錢的事,大家大哥不笑二哥,但是遠不至於這般狂熱。

  巴善大師一路行來,皆笑著伸手推拒:

  「一切人間富貴,皆應當以誠心敬獻於佛前。貧僧也不過只是佛祖的使者,代替佛祖降臨人間,設立佛像、傳遞香火、引領眾生。。

  所以眾生之宏願,不能入貧僧之手,而應入佛祖之手。善莫大焉。」

  「我佛慈悲,大師德高。」信眾們熱淚盈眶,仿佛更加相信這就是活佛出現在眼前。

  巴善大師依舊帶著微笑,一路前行,一路歡呼。

  蘇秋夜面無表情,行在其後,迎著那一道道狂熱的目光,她反而有一種身在正中卻完全被人忽略的感覺。

  是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注視著巴善大師。

  即使是蘇秋夜身上散發的氣場,加上白裙女劍仙的自身氣質,出塵絕世,亦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看過來。

  蘇秋夜心中咯噔一下。

  若真的是蜀山莽,啊不,蜀山劍仙們身在此處,那麼就算是覺得不太對勁也可能看不出來端倪,只覺得是瀚海佛國傳教手段高超,導致這些信眾無不狂熱,這其實在一些偏遠地方也很常見。

  甚至現實中,天師道和青台宗也不乏有這樣的信眾。

  但是心裡其實是一隻如假包換小夢妖的蘇秋夜,此時非常清楚,這些信眾是被一種幻術控制了,他們眼睛之中閃動的熾熱光芒之中還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法術意味。

  也就只有從小就開始玩幻術的,才能夠察覺到端倪。

  夢妖就是這類妖族,而且是佼佼者。

  相比於夢妖,還有很多妖族也長於此道,只不過沒有專注於此、修煉到極致而已,比如······塗山狐族。

  蘇秋夜回頭看了一眼。

  姜湖已經低下頭。

  躲開了巴善大師有意無意看過來的目光。

  一個佛門羅漢的目光,自然無法對元嬰修士產生多少影響,所以蘇秋夜並未發現端倪,而巴善大師本來也不會以卵擊石、挑釁元嬰。

  但是對於這個明面上修為只有築基,似乎有點兒金丹味道、也不濃郁的小弟子,巴善大師倒是有膽量試探試探。

  顯然姜湖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擔心自己陷入其中。

  一股冰涼的氣息點過來,蘇秋夜的手指輕輕一彈,一縷若有若無的劍氣沒入姜湖的肌膚,讓姜湖打了一個激靈,旋即靈台清明,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種百毒不侵的自信心,登時抬頭直對上巴善大師的目光。

  巴善大師依舊在和藹的和左右信眾交談,時不時執子之手。

  無意之間再一次對上姜湖的目光,登時覺得劍光一閃,似乎有萬千劍氣從那眼眸之中激射而出,直破虛妄。

  巴善大師打了一個寒顫,整個人的氣息都為之凝滯一下,但很快恢復原樣。

  蘇秋夜的劍氣雖然蠻橫,但還不至於強大到傳遞在另一個人身上,還能接著傷害到一個佛門羅漢。

  巴善大師自然察覺到這不是屬於姜湖應該有的力量。

  看來要麼是蘇秋夜察覺到了端倪,要麼是姜湖自身有什麼護身符,此時被激發。

  本來也只是本著試一下也不會缺斤少兩的態度,巴善大師還沒有天真到認為自己能夠當著一位元嬰老怪的面度化人家的弟子,此時吃了暗虧,也就索性不去看這一對師徒。

  蜀山,果然名不虛傳。

  雙方的試探點到為止,很快就到了山頂寺廟。

  巴善大師從容說道:

  「小廟也不過只是瀚海佛國設置在各地的下寺之一,掌管方圓二百里的教眾和信眾,諸如小廟這種規格的,放在瀚海佛國還有不下三十處,因此有虧待施主的地方,萬望見諒。」

  與其說是在謙虛,倒不如說是在向蘇秋夜和姜湖吹噓瀚海佛國的強大。

  別看我們這裡就幾個羅漢,但是就算剩下的廟都一樣,加起來也是上百羅漢,菩薩和金剛尚且還不知。

  蘇秋夜和姜湖心裡都盤算了一下,西域雖然廣闊,可這三十個如此規模的廟宇星羅棋布,連點成線,也已經是非常可觀的一股力量,顯然其也已經建立起了對西域的完善統治,所以方才有膽量叫板中原。

  「瀚海佛國可有國王?」姜湖忽然問道

  巴善大師顯然也對這個問題少許錯愕,旋即笑著解釋道:

  「千百年來,西域都是萬里黃沙,能夠仰仗的,不過是沙漠之中的幾點綠洲罷了,因此基於這些綠洲的確有三三兩兩的小國家,皆不成氣候。

  自我瀚海佛國開宗立派以來,這些小國多半都已經皈依我佛,所以現在有國之處,國王統領百姓,我佛垂憐信眾;無國之處,譬如這裡,我佛慈悲,會公平的遴選合適之人配合寺廟掌管民生、寬慰疾苦。」

  說著,巴善大師便伸手指了指一直恭敬站在旁邊的納贊:


  「納贊就是我佛垂青、可以掌管一方的居士。」

  納贊當即激動的對著大殿的方向深深行禮:

  「我佛慈悲!」

  姜湖嘴角抽了抽,一時間都不知道諸如納贊這種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被控制了。

  不過在這種一人主管方圓二百里民生事務的權力誘惑下,只怕納贊和巴善大師同為羅漢,也已經分辨不清到底是巴善大師的法術還是自己個人的欲望了吧。

  這世外桃源,本來也是中原宗門鞭長莫及之處,所以姜湖也就是了解一下情況,做到知己知彼罷了,自然不會多管閒事。

  巴善大師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深究,徑直問道:

  「兩位施主是為了聯絡我佛國而來,所為何事?」

  寬闊的佛殿上,一時間只剩下了巴善大師、納贊和蘇秋夜師徒。

  佛像慈悲、金剛傾身,安靜的殿上甚至能聽到後方不知何處傳來的悠遠念經聲。

  姜湖拱了拱手說道:

  「前些時日,妖族禍亂淮上,東海和北疆妖族皆有現身。

  實不相瞞,我師徒此次西來,半路上又遇到了南疆妖族的黑熊、羚羊兩位妖尊的劫殺。」

  巴善大師的臉色微微一變。

  塗山之事,他還並不知道,當即忍不住瞥了一眼納贊。

  姜湖雖然看似在好奇打量著周圍的佛像,但實際上餘光一直沒有脫離巴善大師身周,當即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哪怕巴善大師幾乎是一觸即走。

  看來之前的一些揣測是對的······

  姜湖如是想著,巴善大師已經開口說道:

  「不愧是蜀山長老,竟然能從兩位妖尊的手下毫髮無損的離開。」

  「兩位妖尊倒是沒有毫髮無損,黑熊尊主斷了一隻手。」姜湖笑著說道。

  「善哉善哉。」巴善大師道了一聲法號。

  似乎既是作為人族修士道一聲「好」,又是不忍見生靈殘殺,無論人族還是妖族。

  出家人,眾生普渡,慈悲為懷,沒毛病。

  而納贊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

  再強的元嬰也是元嬰啊,還沒有聽說誰家的元嬰強到能夠從兩個妖族成名已久的尊主手底下全身而退,甚至還能收點兒利息。

  蜀山女劍仙赫赫大名,但······這也強的離譜了點兒吧?

  姜湖倒也沒有繼續吹自己搞定一個化形大妖,師父幫著搞定另外一個的故事。

  高手過招,講究點到為止,若是吹噓的太厲害,就有可能導致兩個極端的結果。

  要麼巴善大師完全不相信,覺得這一對師徒完全在吹噓,從而應付公事似的去傳話,不知道會傳到猴年馬月去。

  要麼巴善大師完全相信,結果瀚海佛國如臨大敵,一眾高手傾巢出動,到時候萬一一言不合要動手,師徒兩人都有傷在身的事可就要暴露了。

  巴善大師至少現在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敬佩,當下也不含糊:

  「貧僧交代一下寺中事務,即刻親自返回佛國請示,往返也不過兩日的功夫,還請兩位施主在村寨之中暫且休息。」

  大宗門內部肯定都有自己的傳訊手段,蘇秋夜捏碎一個玉符就可以讓宗門中知道彭州這邊出事了需要增援或者善後,巴善大師這裡肯定也有,只是有可能這裡的確是處於邊緣地區,所以手段單一。

  一旦傳訊,說不定宗門就認為是此處寺廟遭到襲擊,保不齊一眾金剛帶著羅漢們傾巢出動,到時候顯得瀚海佛國小題大做、沒見過世面還驚擾了客人,自然也不美了。

  而巴善大師的地位顯然也不足以直接帶著客人上門,所以親自去稟報,既顯得鄭重、不失禮數,又不會違反宗門的規矩。

  從巴善大師的這番舉止,姜湖已經判斷出了其之前所言此地不過是一邊境寺廟,應當不是刻意遮掩。

  「有勞大師了。」

  「唯望不怠慢貴客。」

  寒暄兩句,巴善大師直接離去,不知身往何方。

  而自有小番僧引領著師徒兩人參觀了一圈寺廟,重新回到村寨之中休息。

  這一來一回,天色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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