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姜湖: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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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蘇秋夜被妖氣砸中,噴出一口鮮血,點點滴滴,亦然灑在裙上。

  但身形未有半點兒放慢,若離弦之箭,直衝到姜湖身前。

  「走!」她的聲音之中帶上了往日未曾有的急促。

  而身後被轟碎了手掌的黑熊尊主,已經動了真怒,真身劇烈的踏動大地,無數的沙石長了眼睛一樣卷向那一對師徒。

  「哪裡走!」回過神來的楊飛月,亦然甩出了手中的鐮刀。

  鐮刀化光而去,直奔蘇秋夜的後背。

  剎那間,蘇秋夜已經踏上流光劍,伸手一拽姜湖的衣領,就把同樣已經接近脫力的他拽到了劍上,讓他落在自己身前。

  姜湖的後背方才在大石上被灼燒的滾燙,那一片皮膚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然而驟然貼近女師父的身軀,絲絲涼意傳來,姜湖也清醒了少許。

  背後破空聲響起,是那鐮刀飛來。

  蘇秋夜此時也顧不得阻擋,但凡稍稍被糾纏,黑熊尊主就可能直接撲過來了,因此只能全力御劍,只要飛的比鐮刀更快即可。

  然而這畢竟是兩個人、一把劍,鐮刀就一把刀,眼見得已經越來越近。

  蘇秋夜的手指一點姜湖已經血肉模糊的後背,傳過去一道靈力,旋即說道:

  「你先走!」

  然而原本老老實實貼在前面的弟子,此時沒有說話,卻在劍上輕輕一踏,已經跳了出去,同時還不忘解釋一句:

  「弟子最後一絲力氣,用了就用了!

  師父省著些!」

  蘇秋夜又驚又怒,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見姜湖手持他那齊眉棍,對著飛來的鐮刀,一棍子打出去!

  鐮刀如遭雷擊,滴溜溜轉著顯然有點兒暈頭轉向,劃了一道弧線直接跑回去找主人了。

  不過能將一個妖尊的法器打飛,姜湖也再次脫力,連人帶棍向下摔落。

  流光一閃,蘇秋夜控劍下落借住了他,這一次他已經失去知覺了,讓蘇秋夜直接否了方才的方案,只能把人橫在劍上。

  還好流光劍有靈性在,知道是自己人,也不會以劍刃上包裹的劍氣傷害之。

  只是這番模樣······一點兒都不像是蜀山劍仙,而像是邪修剛剛搶了大家閨秀,放在法器上,直接跑路。

  大地顫動,趁這稍稍耽擱的功夫,黑熊尊主已經衝來。

  「讓你逞強。」蘇秋夜罵了一聲弟子,卻是提起來他的齊眉棍,長棍橫掃,看似輕飄飄的一劍,劃出一道白痕。

  白痕撞向黑熊尊主,捲起罡風無數。

  黑熊尊主大驚失色,倉皇躲閃。

  他折損了肉身,不知虛實之下,可不敢硬抗,萬一再斷一隻爪子,對於類似於人族武修路數的黑熊來說,就等於自廢武功了!

  身後的楊飛月也行來,但一樣不敢硬追,甚至飛身急退。

  劍光劈落在地上,硬生生劃出一道深溝,驚起飛鳥無數。

  看著那道深溝,黑熊尊主都不敢相信硬接會帶來怎樣的夢魘,心有餘悸。

  楊飛月落在他身邊,看著消失在視野中黑點,凝神道:

  「名不虛傳。」

  這大概不是他們在方才的交手時說這個詞。

  但是之前倒有幾分客氣的成分,現在則是發自內心的。

  而且兩個妖尊都清楚,這個詞也不只是說一個人。

  ————-

  姜湖悠悠轉醒。

  他有些好奇,這一次昏迷也類似於入睡,竟然沒有回到現實中?

  睜眼第一時間,他就看到了對面盤膝打坐的蘇秋夜。

  師父的裙擺上都是斑斑血跡,額,那是黑熊尊主的血。

  不過她的衣襟上部,亦然也有殘留,那顯然是蘇秋夜自己被震出了內傷之後吐出的血。

  絲絲縷縷的妖氣夾雜著蜀山劍氣從四肢百骸反饋信息,讓姜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除了背後的皮外傷,更多的是脫力。

  皮外傷並不要緊,他已經感受不到那種仿佛身在煉獄之中的炙熱感,皮膚雖不至於光滑如初,但是也沒有了那些猙獰傷痕。

  這顯然不是什麼造物的神奇,而是有元嬰大佬出手,化腐朽為神奇。


  至於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但是元嬰大佬能修補的也只是皮外傷。

  殘損的妖丹實在是經不住這樣的連續掏空身體,上面的裂縫肉眼可見的擴大了很多。

  但很快,姜湖就意識到不對,作為一個化形大妖,他體內的經脈本就是按照妖族功法打通,之後打通的運行蜀山功法的經脈還沒有多少,可是現在蜀山劍氣卻明顯能蓋過妖氣。

  化形階的功法還比不上築基期的功法,哪怕是妖丹愈發殘破,也不可能。

  除非······

  看著對面似乎已經入定的女師父,姜湖心知肚明,肯定是蘇秋夜為自己傳過來了靈氣。

  大概也正是這些靈氣,幫助自己止住了妖丹的繼續破碎,變成現在這種勉強還算一個整體的樣子。

  經過之前幾次往返夢境的經歷,姜湖已經隱約推測出,想要獨自一人進出這明顯交織著兩個人記憶的夢境並不可能。

  在現實之中,自己的確每次都抱著林沫睡過去,因為不知道放她一個人獨自沉入夢境會發生什麼,所以孫一平也不敢冒險嘗試自己就在旁邊看著,並且那緋色霧氣瀰漫開來,周圍的人都會受到影響,他不睡也得睡。

  而在夢境中,這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自己獨自失去知覺、陷入沉睡,卻沒有夢醒。

  這說明想要進出夢境的唯一的方式,就是一同在現實之中入睡,或者一同在夢境中入睡。

  師父不睡,他回不去。

  所以這也說明······現在的師父只是入定,沒有睡著。

  心知肚明蘇秋夜的心底還藏著一隻小女妖的姜湖,本來已經走到了她的近前,下意識想要抓住她的手腕一探究竟。

  可是一想到她其實還沒有睡著,應當正感知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趕忙頓住腳步。

  蘇秋夜此時的確只是打坐運氣,修復傷勢而已,聽到姜湖醒來又行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些慌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蓋因······

  時間退回到兩個時辰之前。

  流光劍破空而行,所到之處,驚起飛鳥無數。

  蘇秋夜已經能夠清晰的感知到,前方的姜湖氣息並不穩定,隨時都有直接暈死過去的風險,所以也顧不上掩藏行蹤,四處尋找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

  那兩個妖尊真的追殺過來的話,蘇秋夜把姜湖丟在山洞裡面令他服用丹藥、自行療傷,而自己手持長劍,守在洞口,便是兩個妖尊齊齊進攻又能如何?

  天空中不知不覺飄起了濛濛冷雨,山裡的氣候本就多變。

  好在身後並未再有任何氣息波動。

  蘇秋夜對此並不奇怪,因為她在戰鬥中就已經察覺到楊飛月和黑熊尊主之間並無完全信任的。

  否則也不會出現輪流上陣,而不是並肩殺敵的情況。

  現在黑熊尊主受傷,再加上隨行的兩個化形大妖一死一傷,其自然不願意再賣力。

  到時候功勞很可能被楊飛月搶了不說,萬一再有創傷、傷到了根本,說不定楊飛月都會扭頭落井下石。

  羚羊一族和黑熊一族本來在南疆就沒有什麼睦鄰和諧,爭鬥也是時常有的。

  若是能夠藉此機會直接把黑熊一族從南疆大族之中除名,楊飛月絕對不會放過。

  蘇秋夜想明白這一點,心思稍稍安穩下來,但是顯然姜湖的情況並不是很安穩。

  非得要逞能······她如是想到,恰在此時看到了一處山洞,當機立斷鑽了進去。

  山洞顯然還沒有被什麼野獸占據過。

  把姜湖放在一塊平坦大石上,蘇秋夜有些頭疼的看著他後背的傷,女師父和男弟子的尷尬終於在這時候顯現出來了。

  然而忽然她聽到姜湖似乎喃喃之中在說著什麼。

  蘇秋夜自己接連揮劍,也已經用盡了靈力,疲憊不堪,一直沒有來得及打坐運功補充,全靠方才路上吃的兩枚還氣丹。

  以劍拄地,稍稍喘息幾口,藉此定了定心神,蘇秋夜一邊又掏出來兩枚還氣丹一口吃下去,一邊湊到姜湖的身前,靜靜聽著。

  「沫兒······」低低的聲音,呢喃不清。

  蘇秋夜有些恍惚。

  聽到這個稱呼,剎那的驚訝之後,只剩下無盡的歡喜和解脫。


  驚訝,自然是因為之前一切的揣測都已經成真。在這個恭恭敬敬的弟子內心深處,果然住著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人。

  歡喜的是,在脫力昏迷之餘,姜湖心心念念的顯然是自己,哪怕是現實之中的自己,那又何嘗不是自己?

  若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喊了「沫兒」和「師父」,那自己怕不是要直接提劍砍了這一隻花心大蘿蔔。

  至於解脫······自然是因為這樣再也不用擔心什麼男女之防了。

  不過這五味雜陳本就是一瞬,原本懸在空中的纖纖玉手落下,輕輕撫過血肉模糊的皮膚,縱橫交錯的痕跡都在那溫潤如玉的光芒下消散,凝結的血痂則盡數化為齏粉,隨風飄去。

  旋即蘇秋夜抵住姜湖的後背,靈氣自從她入,自姜湖出,及時滋潤他已經完全乾涸的丹田和眼見得都要徹底崩碎的妖丹。

  蜀山功法本就蠻橫霸道,蘇秋夜的靈氣之中卻摻雜上了幾分屬於夢妖族的朦朧妖氣。

  這也是她悄然修煉的結果,雖然不多,但是大抵是比純粹的蜀山功法更管用的,尤其是對於一隻妖來說。

  「沫兒······」雖然在昏迷之中,可是姜湖也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靈氣的滋養,因此翻了個身,喃喃做聲,「小妖女,你輕一點兒······」

  蘇秋夜俏臉微紅,這傢伙應當是沉睡在夢中了,只不過他在夢中夢到了什麼?

  總感覺不是單純的夢到了林沫,不然······

  蘇秋夜低頭看了一眼,沒好氣的側身躲開,這時候還有精力夢到這種事,真是小覷你了。

  她正慢慢的引導姜湖體內的靈氣運轉,忽然想到這傢伙夢裡的主角好像是自己啊!

  看他現在一副享受的神情,也不知道因為是靈氣滋養經脈,還是夢裡陰陽流動······蘇秋夜直接「疑罪從有」,總覺得自己已經被弄成了十八般模樣。

  她羞憤的起身離開,已經運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姜湖自己的造化,好在他的妖丹並未破碎。

  姜湖陷入沉睡,心思雜亂的蘇秋夜,也忘了衣裙上尚且帶著血跡,同樣盤膝入定,抓緊恢復體內靈氣。

  剛剛服下的還氣丹,都被這小妖掏空了。

  兩個時辰,兩人無話。

  一直到姜湖轉醒,走到蘇秋夜面前。

  蘇秋夜沒睡,姜湖的收手說明他知道她沒睡,而現在的她也已經知道他知道她沒睡,那麼再閉著眼裝作入定的模樣也就沒有必要了。

  蘇秋夜緩緩睜眼,鳳眸里染著血絲,聲音依舊平淡如常:

  「汝欲何為?」

  這一刻,她明明很想說「死鬼,你終於醒了」。

  但是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往常的模樣。

  否則······形象豈不是全崩了?

  反正自己已經心裡清楚這傢伙是誰,那麼以後只許自己逗逗他,不許他有僭越的地方,豈不是更有意思?

  聯想到在現實中,這傢伙一次又一次的得寸進尺、趁人之危,原本清清白白的假裝夫妻,現在哪裡還有半點兒清白?

  蘇秋夜就打定心思要在夢境之中有所找補。

  堂堂夢妖族少主、赫赫蜀山女劍仙,在現實中和夢境中都這麼簡單就投懷送抱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並不知道師父已經懷著怎樣惡劣心思的姜湖,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答:

  「弟子擔心師父。」

  「你沒死就行,為師還不用你操心。」蘇秋夜起身。

  姜湖:······

  這涼涼的語氣,總覺得夾雜著個人恩怨。

  果不其然,蘇秋夜很快就接著問道:

  「當時為師雖然一樣力竭,但終究是元嬰修為,擋下那一鐮刀自沒有任何問題,汝為何要逞英雄?」

  那是因為你不僅僅是我的師父,而且還是我懷中的那隻小女妖,所以無論作為弟子,還是作為夫君,我都必須要擋在你面前。

  姜湖心中是這樣的回答,對上蘇秋夜清涼如秋水的目光,慨然道:

  「承蒙師父不棄,弟子理應如此。」

  蘇秋夜從他的目光之中讀出了堅定,不由得漸漸相信,即使是自己只是師父,他也會這樣做。

  一時間······心裡怪怪的。

  有些吃味。

  林沫吃起了蘇秋夜的醋。

  當即,她冷聲道:

  「若是因此而妖丹破損呢?」

  姜湖笑道: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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