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初入華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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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冬的夜晚,只有零星的幾顆星星孤零零在天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一位少年獨自坐在江邊的石椅上,凜冽的江風如刀,割裂著空氣也割裂著人的肌膚,黑色寸發隨風擺動著,少年裹緊身上略顯單薄的棉服,難以阻擋刺骨的寒意。

  「誒,陳叔,是我。最後的五千塊我剛才打過去了,這些年太謝謝你了。嗯我在這邊挺好的,還有點事就先掛啦。」

  少年掛斷電話,出神地望向對岸,那裡車水馬龍、燈火輝煌。

  又快到過年了啊。

  少年名叫洛青山,今年不足十九歲。在他十二歲那年,父親染上賭癮,等催債人找上家門,才發現父親除了留下一筆巨額負債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母親像是一夜蒼老了十年,但是面對持棍帶棒的催債人,只能紅著臉給親朋好友一家一家打去電話。大多數人在問得實情後都只是支支吾吾得說著各家有各家的苦,幾位親友伸出援手,但仍然難以填補巨大的空洞。

  催債人又一次找上門,把能搬的家當都搬走,能砸的東西都砸壞。母親流著淚把洛青山護在身後。

  洛青山記得那夜母親在昏黃的燈下坐了整宿,終於在天微亮之後撥通一個電話,寥寥幾句。

  母親來到洛青山的床前,看到他也醒著,什麼都沒說,只是輕嘆了一口氣,紅著眼摸了摸他的頭。

  在那之後,催債人再也沒有找上過家門,母親也逐漸時常不在家。

  在洛青山馬上到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一個陌生電話急促地打進來。是熟悉的聲音——

  「青山,我是你陳叔叔,你媽媽快不行了,你趕緊到醫院來一趟。」

  在這時洛青山才知道實情。陳叔叔追求了母親很多年,但是母親已有了家室,一直都明確拒絕著。只是三年前的事情,母親放下自我,陳叔叔拿出準備投資的錢替家裡還清債款。為了報答,母親這三年裡一直不清不白的跟著陳叔叔。但是精神蹉跎,身體每況愈下,最終還是要到撒手人寰之際。

  母親走後,洛青山找到陳叔叔,看著面前這個稱得上「恩人」的男人,洛青山卻不知從何開口。

  洛青山背起行囊南下,這一走就是三年多,吃盡苦頭,終於將最後剩下的債款還清。

  他孤身來到南城,如今依然行隻影單。心中的重負終於卸下,卻感到無盡的迷茫。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咚——」好像有人落水!

  洛青山急忙跑到江邊,隱約看到一個身影在江中撲騰。這該死的天,不被淹死也得凍死!

  洛青山顧不得太多,脫掉身上的棉服棉褲就往水裡扎。他快速向落水者游去,是個老頭。洛青山撈起老頭,心中暗驚怎麼這麼輕!但是不及多想,盡全力把老頭帶上岸邊。

  逐漸有路人聚集過來幫忙,有人架起火,待擦乾水披上棉服烤上許久才感覺肢體慢慢回溫。再去看老頭情況,老頭已經轉醒,面色紅潤,看著洛青山感激又略帶歉意的笑著,全然不像是在天寒地凍的天氣里落水過的模樣。

  待路人逐漸離去,老頭湊到洛青山身邊。

  「小兄弟,我剛才在橋上看風景,不小心被風吹下水,謝謝你救了我。老頭子沒什麼寶貝好作謝禮,我這有一張車票,你要是願意就拿去,就當作是旅遊。」

  說著,老頭從懷裡拿出一張約三寸長的紙張。藉助火光,洛青山看清上面的字樣——「渡魂車第十七車第一排第二座」。

  神神叨叨的,還說什麼被風吹落,真是假話連篇,洛青山不以為意。

  但是他如浮萍般在南城飄零數年,如今已沒有了最後的牽絆,就算是惡作劇,去看看倒也無妨。還未回神,洛青山的手已經先行接下了這張車票。

  在指尖觸及到車票的一剎,車票亮起溫和的金色光芒。下一秒,在車票右下角,出現了「乘車人:洛青山」的字樣。

  洛青山驚愕的看著手中的車票,他從未經歷過如此玄幻之事。

  老頭還是祥和地笑著,捋了捋不存在的鬍子,拍拍洛青山的肩膀,起身離去。

  「小兄弟,那我們有緣再見啦。」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洛青山依然覺得今晚的境遇像夢一般。但是口袋裡的車票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存在。

  車票背面上寫著發車時間和車站站點。時間就在三日之後,車站站點也離出租屋不遠。

  洛青山莫名感覺心臟跳得更加強烈,好像在與車票呼應著。


  他長舒一口氣,就當給自己放放假吧,去看看就回來!

  次日,洛青山來到母親的墓前。他輕觸著微涼的碑石。

  「媽,那些事情已經結束,幫過我們的人也都一一報答了,您就安心吧。」

  一陣風輕輕拂過,那些重擔也悄然放下。

  第三日很快來到,洛青山只帶了一個隨身背包,遍是全部的行李。按照車票上的站台路引,他來到了一個偏僻村莊的入口。

  這裡真的會是站台嗎?

  一股被戲耍的惱怒直衝腦門,虧他大冷天的跳水救人,竟然這樣作弄!

  剛想咒罵兩句泄憤,卻看到一名著黑帽黑衣黑褲的男子,手拎一隻黑色的皮箱,走入村口石門,隨後隱身其中。

  洛青山下意識想跟著這名男子去看看,便往石門方向走。

  從石門外向內望前,村裡屋舍儼然、炊煙裊裊,哪裡有什麼男子的身形存在。

  他伸手捏了粘兜里的車票,抬步向石門內走去。

  僅在踏進石門的一瞬,周圍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的屋舍已然消失,只剩下在無垠的黑暗裡,唯一亮著微弱光芒的小小車站。

  車站裡僅有一人,正是方才的黑衣男子,他將皮箱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雙腿上,輕柔地撫著。

  真是個怪人。

  洛青山暗自想著,沒有去打招呼的打算。再回頭望去,原本的石門入口已經看不清外頭的景象,看來是沒有回頭路了。他也並不在意,坦然踱步向車站內走去。

  稍等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在無垠的黑暗中有兩束亮光從遠處亮起。

  這就是渡魂車嗎?

  待行車停靠,不過是一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擺渡車,車頭上掛著一塊金絲烏木車輛,簡單的黑藍色「17」字樣卻透露著神秘又壯重的氣息。

  洛青山按捺住心中躁動的情緒走上車,車上並沒有檢票員,只有一個同樣是金絲烏木製的箱子放在入口處。

  放下車票,抬頭發現駕駛員竟是那晚落水的老頭!老頭也看向洛青山,知道來者是誰,依然是笑著捋了捋不存在的鬍鬚,並未說什麼。

  只是這笑似乎不像之前看到的那般祥和,反而摻著些不懷好意。

  洛青山見老頭未開口,也不便主動問話,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小小的渡魂車上,縱橫擺布著24個座位。除了同車站上車的黑衣男子,車上還零散坐著幾個乘客,卻都凝聲屏氣,仿佛在舉行什麼盛大的儀式。

  車內的寂靜如同有形的力量,將人緊緊包裹。耳邊唯有窗外蕭蕭的風聲和具有節奏感的車輪滾動聲,它們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

  渡魂車呼嘯地開著,窗外仍是一片黑暗。不知行駛了多久,在前方不遠處出現一個光點。

  駕車的老頭向洛青山睨了一眼,在即將穿過光點的時候,車身竟然猛烈晃動起來。其他乘客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只有洛青山隨著擺渡車的晃動,被甩出車外。

  洛青山摔在一片郁郁青青的山坡草地上,看著疾速離去的渡魂車不忍罵娘。

  這老頭搞什麼東西!

  車上老頭終於開懷地笑起來——難道還能送你一路到終點站,被監理發現我老頭子偷偷渡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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