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真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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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落伏跪在顏如玉的腳邊,眸光落在寬座上的金錢豹毛皮上。肩膀被顏如玉的指尖點了點:「如實說。」

  不是要她配合嗎?如實說也是配合?她撇過頭看向巡防將領:「我是刀兒匠桑家之女,晚上有人入室偷竊喜盒,我追到此處遇到了玉公子。」

  那東西有什麼可偷的?都是些髒兮兮的殘肉。巡防將領想不通,旋即叱道:「不得說謊!何人會偷那東西?」

  桑落淡諷道:「應是某些賣弄色相之人,想要弄走補身體。殊不知那東西不過三根綿軟之肉合構,又經過放血、醃乾等工序,並無滋補強腎之功效——」

  說到一半,一個念頭突然浮出腦海。

  「你也知無效,那誰會去偷呢?我嗎?」顏如玉的手指敲敲一旁的小几,示意她回神,又對巡防之人道:「諸位來得正好,此女攔我車駕好一陣了,口口聲聲說我偷了她的喜盒,行跡著實可疑,恐是鶴喙樓殺手的同夥,不妨帶回去審問一番。」

  桑落死死地盯著他,想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想拿自己頂罪?沒有人會盜竊喜盒,所以她半夜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此處,很是可疑。他是有太醫令做人證的,自己卻沒有。

  思索好一陣,她抿抿唇,背對著馬車外的巡防將領,手撐在金錢豹毛皮之上,作勢要站起來。指尖所點之處,有些濡濕,果然是血。難怪這馬車上熏著香,這香氣是要掩蓋血腥氣息。

  她用身體擋住身後眾人的視線,指尖搓了搓那血。顏如玉將那抹血色看在眼裡,臉上仍舊雲淡風輕,二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都帶著脅迫與不妥協的意味。

  她開了口:「我有證據。」

  「哦?」顏如玉聲音漸漸寒冷。

  見他眼中划過一抹警告之色,又瞟向窗外站著的知樹,似是在提醒她桑子楠仍在自己手中。

  「什麼證據?」巡防將領不禁追問道:

  桑落正準備轉身,忽地手指一熱,被顏如玉攥住拭去了血跡。

  他不著痕跡地抽回手,退讓了一步:「方才確見有人背著一包東西跑過,與你同行之人跟著追了過去,莫非真有人偷喜盒?」

  真有人偷,又有玉公子見證,那就可以初步排除是鶴喙樓殺手的嫌疑了。

  「絕無虛言,」桑落轉過身對巡防說道,「家中喜盒失竊,我與堂兄追賊至此,誤會貴人與賊人一夥,故而強行上車搜了一通。」

  她企圖走出車廂,衣擺卻被顏如玉踩住動彈不得,只得站在原地繼續說道:「方才得貴人點撥,我才想到許是有人想要用那東西入藥。」

  桑落一直覺得奇怪,顏如玉的護衛身手如此了得,若要偷走喜盒,何必派一個翻牆偷盜都那麼大動靜的?她又將剛才放跑賊人的情景仔細回想了一遍,更加確定顏如玉與那人應當不是一夥。

  而這麼笨拙又對這東西痴迷的人,她只想到了一個人:「若猜得不錯,應是楊家七郎所盜。」

  「楊家?哪個楊家?」巡防問道。

  「雲錦繡坊的楊家。」桑落將那日在街上偶遇楊七郎購藥一事大致說了,又道,「喜盒丟失,於我家猶如塌天大禍,家父原本準備報官,我與堂兄想若能收回喜盒,則可大事化小。懇請大人隨我同去楊家,尋回喜盒,我也就清白了。」

  「原來竟有這樣一番緣故,倒是本公子錯怪你了。」他撐著頭想了想,「不如現在我們同去楊家尋一尋,免得桑姑娘的堂兄出什麼意外。」

  巡防將領本不願走這一趟,一邊是刀兒匠,一邊是京中有名的富戶,傻子都知道要顧著哪一頭。只是玉公子開了口,自是不能拒絕,將領一揮手,調轉馬頭,連人帶車前往楊家。

  桑落拽了拽衣擺,踩在衣擺上的黑靴並無高抬貴腳的意思,她不禁低聲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玉公子要做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如放了我堂兄,將柳葉刀還給我,再撤了我去繡坊做勞役的命令,我們從此兩清。」

  兩清?她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顏如玉俯身到她眼前,一雙黑眸似獵豹一般盯著她:「你當真不記得當年之事?」

  當年?什麼事?莫非原主與他有什麼淵源是自己不知道的?

  桑落茫然地望著他。

  見她又是那副表情,顏如玉不再追問,抽身靠後,散漫地挑起那方繡著玉蓯蓉的帕子:「一報還一報。若真在楊家找到喜盒,我就放了你堂兄。柳葉刀我丟了,繡坊的勞役,撤不掉。」


  「就算是華佗扁鵲再世,也不能包治百病!」桑落慍怒幾近爆發,仍舊壓著嗓音,「更何況我只是個刀兒匠的女兒。你為何要苦苦相逼?真不怕我魚死網破嗎?」

  她的手按在豹皮的血跡上。

  拿這個威脅他?顏如玉意味不明地笑了,還帶著些肆無忌憚。恰巧馬車停了下來,他指指車外,眉稍一挑,示意她快些下車。

  桑落咬咬牙,從他靴底抽出衣擺,下了車。

  巡防追查,無人敢不開門,楊家門上的小廝一邊著人去請老爺,一邊將門開了。巡防舉著火把,嘩啦啦地繞過照壁,往內院一站,抓住小廝就問:「楊七郎何在?」

  小廝哪裡敢應,只說自己是門上的,不清楚內院的事。楊家老爺得了信披著衣裳過來接引,見巡防這陣勢不敢怠慢,一邊讓人引路一邊打量著後面兩人。

  紅衣男子,俊美絕倫,帶著一股妖氣,他身邊的綠衣女子,披頭散髮,又帶著點鬼氣。一妖一鬼,一紅一綠,在夜裡看著甚是瘮人。也不知究竟是何來路,竟跟著巡防上門來。

  到了楊七郎所住偏院,眾人舉著火把將門拍開,驚得屋裡叮叮咣咣一通響。

  桑落心頭一急,連忙率先衝進去,穿過正堂,經過裡屋,只見一扇小門,將領一腳踹開那扇小門,火光頓時將屋內照得透亮。

  原來是用水房改成的暗室,屋內瀰漫著酒味、膻味、和油膩氣味。

  滿屋擺滿一圈架子,架子上是各式的藥罐、酒罈。角落裡一張黑膩膩的桌子,桌上有幾個小碳爐子,爐子上正咕嘟著不明氣味的藥湯。

  一身黑衣的楊七郎正拿著一隻打開的木盒站在桌前,腳邊散落一地裹著紅布的喜盒。

  無處藏身,神情慌亂,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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