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快點，好了沒有啊？」
蘇棠看著衛生間裡還在搗鼓的林朝顏，再三催促起來。
「好啦好啦，別催嘛。」
好像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樣，在在化妝打扮上面，要花很長的時間。
考試不需要上早自習，時間沒那麼趕。
所以林朝顏也趁著這個機會特意打扮了一番。
「這個髮型適合我嗎？」
她將兩鬢的頭髮剪成了公主切，滿懷期待地望向蘇棠。
「像綠茶。」
蘇棠淡淡地道。
「滾!我沒問你!」
林朝顏聞言，有些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我在問我媽呢。」
沙發上正喝著咖啡，看著公司財務報表的夏箐聽著兩個孩子的對話，嘴角輕輕抿了抿，咯咯直笑。
「咯咯～」
林朝顏剛剛的視線明明是聚焦在蘇棠身上的，就是在徵求他的看法。
只不過被蘇棠這麼一說，覺得失了面子，又想挽尊。
「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林朝顏氣呼呼地過來，用粉拳輕輕砸了蘇棠兩下。
「夏姨，我們出門了!」
「路上注意安全!」
夏箐叮囑了一句，看著兩個孩子一路打鬧著出門，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朝顏也開始打扮了啊。」
這倒是讓她想起了自己年輕那會兒。
在喜歡的男孩面前，總是想著怎樣打扮才能讓他開心。
清晨的樹冠中投下零星的碎光，道路兩旁的紫陽花帶著露水。
灑水車經過後，泊油路上一片濕潤。
迎面吹來的風掠過蘇棠的發梢，將他的頭髮吹得微微凌亂。
少年眉目如畫，面如冠玉，眼角的淚痣，像是點在她的心間。
恣意的鯔魚頭看起來有種不羈的野性，和他平日裡那種溫潤的氣質形成了很強烈的反差。
潔白的襯衣將他挺拔勻稱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這傢伙，怎麼越看越好看呢？」
林朝顏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自己好看。」
蘇棠側目看了她一眼，摘下耳機，嘴角微微勾起。
林朝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臭美。」
「是你自己說的，我剛剛聽到了。」
蘇棠淡淡地道。
「沒有!是你剛剛幻聽了!」
「你得去治下耳朵!」
林朝顏的耳鬢飛快染上了一抹桃紅，避開了他的眼睛。
蘇棠輕輕笑了笑，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
少女明明很害羞，但強撐著嘴硬，最後惱羞成怒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今天上學的路上，林朝顏沒有再遠遠地將他甩開。
蘇棠打量了一番她今天的穿著。
超過一米七的身材，加上白色的馬丁靴，顯得她很高挑。
披肩的長髮從兩鬢垂落，像光滑的綢緞。
口紅是什麼色號，他分不清，只是覺得沒有班上有些女生化的那麼鮮艷濃烈，偏橙黃，像南瓜的顏色。
墨瞳澄澈透亮，纖長的眼睫似微顫的蝶翼，配上藏藍色的裙子和制服，滿滿的青春氣息。
「幹嘛要這樣盯著我看?」
林朝顏皺了皺精巧的小鼻子。
「你是個大美女啊，我當然看你了，不看白不看。」
蘇棠脫口而出。
「哼，你不是說我像綠茶嗎？」
林朝顏嘴角翹起。
「大美女和綠茶又不衝突。」
「你對顧南星也這樣說嗎？」
林朝顏聞言，有些小心的開心。
「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她不像綠茶。」
「去死!」
蘇棠話音剛落，林朝顏就用粉拳捶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生氣起來打人的樣子也很是可愛，像是生氣的小貓。
「誠實是一種美德，我一向實話實說。不像你總是嘴硬。」
蘇棠微微笑著。
「我才不嘴硬呢!」
林朝顏嘟著小嘴，瞪大美眸，氣呼呼的。
經過奶茶店的時候，她又停下腳步，側目問蘇棠:「你喜歡喝什麼？」
「巧克力熱可可。」
「好，那就巧克力熱可可吧。」
然後林朝顏就走過去，點了一杯巧克力熱可可。
「嗯？沒有我的嗎？」
蘇棠臉上有些錯愕。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想喝什麼，所以問你提個建議，又沒說給你買。」
林朝顏微微眯著眼，目露狡黠。
那得意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按在膝蓋上打屁股。
「叫聲姐姐，我就給你買。」
「想得美，我才不叫。」
蘇棠別過臉。
「嘖，你真無趣。」
林朝顏大失所望，最後還是另外給他買了一杯，遞了過來。
「謝啦，大美女。」
蘇棠笑吟吟地伸手接過。
兩人一邊喝著熱巧克力，一邊往學校走。
往學校走了一段路之後，那輛白色的賓利也停在了校門口。
齊頸梨花燙的少女從車上下來，看到蘇棠後，眼睛頓時盈滿了靈氣。
她朝這邊招了招手，然後小跑著過來，從包包里翻出來一大杯酸奶遞了過來。
「這是今天的酸奶。」
「謝謝。」
蘇棠笑著伸手接過。
一旁的林朝顏微微蹙眉，見蘇棠笑得那麼開心，心裡又生出了些許醋意。
「早上好，顧同學。」
「你好。」
兩個女孩子寒暄了一句，氣氛略顯微妙。
往校門裡走的時候，變成了三人行。
蘇棠走在最中間，兩個女孩子一左一右。
酸奶是冷的，巧克力是熱的。
三人都很詭異地沒有說話。
沒一會兒，黃澤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棠!」
三人一同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只見黃澤清小跑著過來，扶著膝蓋微微喘氣，她遞過來一杯西瓜汁。
「給，這是給你帶的。」
蘇棠看了看自己左右兩隻手，發現已經拿不下了。
林朝顏和顧南星對視了一眼，又一起看向黃澤清。
「我幫他拿著吧。」
林朝顏說著，便伸手接過。
黃澤清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們倆和好了嗎？」
顧南星側目看了過來。
「啊！其……其實本來也沒什麼矛盾啦。」
林朝顏聯想到昨天說的話，頓時羞紅了臉。
「她昨天是不是說了什麼？」
蘇棠有些好奇。
「沒!沒有說什麼。」
林朝顏試圖去制止黃澤清，但還是晚了一步。
「她說跟你不熟。」
「說的時候非常生氣。」
黃澤清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再加上她蘿莉一樣的身高和娃娃臉，聽起來很是可愛。
蘇棠歪著頭看向林朝顏。
「那……那是我說的氣話!」
林朝顏支支吾吾的，有些羞赧。
「他是不是招惹你了？」
「蘇棠是比較欠揍，但是人挺好的。」
黃澤清安慰道。
「聽到沒？人家都說你很欠揍!」
林朝顏輕輕踢了一下蘇棠的腳踝。
「她還說我人挺好的啊，你話不能只聽一半。」
聽著兩人拌嘴，顧南星若有所思。
昨天和蘇棠一起去吃烤肉的時候。
蘇棠的方向是背對著林朝顏的，他看不到，但顧南星正好能看見她。
包括林朝顏掛斷電話從那裡跑開的樣子，她也看見了。
顧南星知道林朝顏心裡有他，但她不會放手。
「考試加油!」
「嗯，加油!」
到了考場門口，四人兩兩一組分開前往各自的考場。
第三門考的是英語，聽英語聽力之前會播放一段音樂讓人放鬆。
有時候是《往事只能回味》，有時候是王菲的《傳奇》，今天放的是《如果有來生》。
譚維維的唱功也很好，但蘇棠覺得她有一點「用力過猛」。
這首歌不論是歌詞還是作曲，都充滿了純真且清澈的味道。
更像是十幾歲的少女天真爛漫的幻想。
所以蘇棠總覺得，唱這首歌的人應該也是十幾歲的女孩子。
不需要多麼花哨高深的技巧，用少女乾淨清澈的聲音唱出來，就是對這首歌最好的詮釋。
歌里沒有提到過一個「如果」，卻叫「如果有來生」。
因為歌詞裡面提到的那些美好的東西，都是幻想出來的。
越品越覺得，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傷感。
木吉他和長笛，還有口琴的伴奏在教室里響起，蘇棠也跟著輕聲哼唱起來。
「以前，人們在四月開始收穫。」
「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著。」
「我穿過，金黃的麥田，去給稻草人唱歌，等著落山風吹過。」
顧南星的位置，就在他右邊靠窗的位置。
聽著蘇棠低聲哼唱，便托著腮，豎起了耳朵。
那段卡農的管弦樂間奏很美，真的讓人會暢享來生的光景。
「理想中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呢？」
蘇棠以前這樣問過媽媽。
「有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小窩，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一個乖巧又有些淘氣的孩子。」
「不需要大富大貴，不用為生計發愁就好。」
「和喜歡的人生一個小孩，兩個最好，一兒一女。」
「他們會慢慢長大遠去，就像風箏斷了線再不回來。」
「孩子們有他們的歸宿，我們也有我們的歸宿。」
「就這麼普通嗎？」
「對的，就這麼普通。」
「媽媽其實並不喜歡大城市裡的快節奏生活。」
「我記憶里最快樂的日子，是小時候，去鄉下的外婆家。」
「摘兩朵蒲公英，光著腳在田埂上追逐蝴蝶。」
「一眼望去都是金色的油菜花地。」
「立春的時候去放風箏，夏天的時候摘蓮蓬。」
「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的麥田。風一吹就泛起波浪。」
「遠遠地能看見掛著破舊衣服和草帽的稻草人。」
「大人們忙著收穫，麥子堆成小山。」
「我就光著腳，捲起褲腿，踩著一條破船，用蚯蚓去小河邊釣蝦子。」
「踩到了船上的鏽釘子，會被外婆呵斥，帶到醫院裡打破傷風。」
「回家了，外公就會殺雞做雞湯。」
「我以前很羨慕我外公外婆的愛情，但是遇到你爸爸後就不羨慕了。」
媽媽在他的記憶里，總是這樣溫柔地笑著。
蘇棠偶爾也會想，這樣純粹的愛情可能以後很難有了。
年輕人的愛情已經被這個時代的高房價碾碎了。
小鎮做題家們見過了雙水村外面的大世界，反而成了一種不幸。
如果他們沒有讀過書，本可以心安理得地當個莊稼人。
可他們偏偏見過了外面的世界，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大城市裡沒有供他們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他們想要的乾淨的愛情。
這是個上了床也沒有結果的年代。
那段管弦樂卡農的間奏戛然而止，接著響起的是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蘇棠的思緒回到現實。
對他來說，英語算是很簡單的一門課。
顧南星英語比較偏科，但這段時間蘇棠一直在幫她補習，所以她的進步很是明顯。
「感覺這張試卷，比以前的簡單很多。」
出考場後，她對蘇棠這樣說道。
「其實是你進步了，這張試卷很多題比以前的試卷要難。」
蘇棠笑著道。
「真的？」
顧南星有些欣喜。
「真的!」
蘇棠很是篤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離開教學樓，一齊朝著食堂走去。
今天是陰天，看不到太陽。
偶爾能感受到有一兩點冰涼的雨水落在脖頸上。
一開始是很無聲無息的，接著是便大張旗鼓。
雨聲忽而急促，落在樹葉上的聲音像是在倒豆子一般。
「快點!雨要下大了!」
蘇棠脫下外套，披在了自己和顧南星的頭頂，和她一起朝著食堂跑去。
顧南星和他一邊跑，一邊被劈頭蓋臉砸下來的雨點驚得尖叫。
籠罩著的烏雲像是倒懸的滄海。
雨下得越來越大，像是天河倒轉了過來。
鞋子踩在地面，濺起清冽的雨花。
襪子沾了水的濕潤感覺粘附在皮膚和腳趾的縫隙之間，說不出的討厭。
像渡劫一樣跑到了食堂樓下，看著彼此略顯狼狽的臉，少女情不自禁地傻笑起來。
她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了蘇棠擦臉。
屋檐下懸掛著雨簾，廣播室里放著劉瑞琪翻唱的晴天。
在屋檐下避雨的這一幕，看起來美得夢幻。
像是青春校園偶像劇里，男女生互相擦拭著頭髮的畫面。
食堂的三樓，靠窗的位置，蘇棠面前放著熱氣騰騰的水煮豆芽。
他杵著臉，目光溫柔地看著顧南星將不愛吃的豆芽挑到他的碗裡。
這讓他想起了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
媽媽總喜歡會把不愛吃的菜夾到爸爸的碗裡，爸爸總是笑著，來之不拒。
蘇棠看著衛生間裡還在搗鼓的林朝顏，再三催促起來。
「好啦好啦，別催嘛。」
好像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樣，在在化妝打扮上面，要花很長的時間。
考試不需要上早自習，時間沒那麼趕。
所以林朝顏也趁著這個機會特意打扮了一番。
「這個髮型適合我嗎？」
她將兩鬢的頭髮剪成了公主切，滿懷期待地望向蘇棠。
「像綠茶。」
蘇棠淡淡地道。
「滾!我沒問你!」
林朝顏聞言，有些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我在問我媽呢。」
沙發上正喝著咖啡，看著公司財務報表的夏箐聽著兩個孩子的對話，嘴角輕輕抿了抿，咯咯直笑。
「咯咯～」
林朝顏剛剛的視線明明是聚焦在蘇棠身上的，就是在徵求他的看法。
只不過被蘇棠這麼一說，覺得失了面子，又想挽尊。
「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林朝顏氣呼呼地過來，用粉拳輕輕砸了蘇棠兩下。
「夏姨，我們出門了!」
「路上注意安全!」
夏箐叮囑了一句，看著兩個孩子一路打鬧著出門，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朝顏也開始打扮了啊。」
這倒是讓她想起了自己年輕那會兒。
在喜歡的男孩面前，總是想著怎樣打扮才能讓他開心。
清晨的樹冠中投下零星的碎光，道路兩旁的紫陽花帶著露水。
灑水車經過後，泊油路上一片濕潤。
迎面吹來的風掠過蘇棠的發梢，將他的頭髮吹得微微凌亂。
少年眉目如畫，面如冠玉，眼角的淚痣，像是點在她的心間。
恣意的鯔魚頭看起來有種不羈的野性，和他平日裡那種溫潤的氣質形成了很強烈的反差。
潔白的襯衣將他挺拔勻稱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這傢伙，怎麼越看越好看呢？」
林朝顏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自己好看。」
蘇棠側目看了她一眼，摘下耳機，嘴角微微勾起。
林朝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臭美。」
「是你自己說的，我剛剛聽到了。」
蘇棠淡淡地道。
「沒有!是你剛剛幻聽了!」
「你得去治下耳朵!」
林朝顏的耳鬢飛快染上了一抹桃紅，避開了他的眼睛。
蘇棠輕輕笑了笑，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
少女明明很害羞，但強撐著嘴硬，最後惱羞成怒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今天上學的路上，林朝顏沒有再遠遠地將他甩開。
蘇棠打量了一番她今天的穿著。
超過一米七的身材，加上白色的馬丁靴，顯得她很高挑。
披肩的長髮從兩鬢垂落，像光滑的綢緞。
口紅是什麼色號，他分不清，只是覺得沒有班上有些女生化的那麼鮮艷濃烈，偏橙黃，像南瓜的顏色。
墨瞳澄澈透亮，纖長的眼睫似微顫的蝶翼，配上藏藍色的裙子和制服，滿滿的青春氣息。
「幹嘛要這樣盯著我看?」
林朝顏皺了皺精巧的小鼻子。
「你是個大美女啊，我當然看你了，不看白不看。」
蘇棠脫口而出。
「哼，你不是說我像綠茶嗎？」
林朝顏嘴角翹起。
「大美女和綠茶又不衝突。」
「你對顧南星也這樣說嗎？」
林朝顏聞言，有些小心的開心。
「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她不像綠茶。」
「去死!」
蘇棠話音剛落，林朝顏就用粉拳捶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生氣起來打人的樣子也很是可愛，像是生氣的小貓。
「誠實是一種美德，我一向實話實說。不像你總是嘴硬。」
蘇棠微微笑著。
「我才不嘴硬呢!」
林朝顏嘟著小嘴，瞪大美眸，氣呼呼的。
經過奶茶店的時候，她又停下腳步，側目問蘇棠:「你喜歡喝什麼？」
「巧克力熱可可。」
「好，那就巧克力熱可可吧。」
然後林朝顏就走過去，點了一杯巧克力熱可可。
「嗯？沒有我的嗎？」
蘇棠臉上有些錯愕。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想喝什麼，所以問你提個建議，又沒說給你買。」
林朝顏微微眯著眼，目露狡黠。
那得意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按在膝蓋上打屁股。
「叫聲姐姐，我就給你買。」
「想得美，我才不叫。」
蘇棠別過臉。
「嘖，你真無趣。」
林朝顏大失所望，最後還是另外給他買了一杯，遞了過來。
「謝啦，大美女。」
蘇棠笑吟吟地伸手接過。
兩人一邊喝著熱巧克力，一邊往學校走。
往學校走了一段路之後，那輛白色的賓利也停在了校門口。
齊頸梨花燙的少女從車上下來，看到蘇棠後，眼睛頓時盈滿了靈氣。
她朝這邊招了招手，然後小跑著過來，從包包里翻出來一大杯酸奶遞了過來。
「這是今天的酸奶。」
「謝謝。」
蘇棠笑著伸手接過。
一旁的林朝顏微微蹙眉，見蘇棠笑得那麼開心，心裡又生出了些許醋意。
「早上好，顧同學。」
「你好。」
兩個女孩子寒暄了一句，氣氛略顯微妙。
往校門裡走的時候，變成了三人行。
蘇棠走在最中間，兩個女孩子一左一右。
酸奶是冷的，巧克力是熱的。
三人都很詭異地沒有說話。
沒一會兒，黃澤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棠!」
三人一同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只見黃澤清小跑著過來，扶著膝蓋微微喘氣，她遞過來一杯西瓜汁。
「給，這是給你帶的。」
蘇棠看了看自己左右兩隻手，發現已經拿不下了。
林朝顏和顧南星對視了一眼，又一起看向黃澤清。
「我幫他拿著吧。」
林朝顏說著，便伸手接過。
黃澤清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們倆和好了嗎？」
顧南星側目看了過來。
「啊！其……其實本來也沒什麼矛盾啦。」
林朝顏聯想到昨天說的話，頓時羞紅了臉。
「她昨天是不是說了什麼？」
蘇棠有些好奇。
「沒!沒有說什麼。」
林朝顏試圖去制止黃澤清，但還是晚了一步。
「她說跟你不熟。」
「說的時候非常生氣。」
黃澤清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再加上她蘿莉一樣的身高和娃娃臉，聽起來很是可愛。
蘇棠歪著頭看向林朝顏。
「那……那是我說的氣話!」
林朝顏支支吾吾的，有些羞赧。
「他是不是招惹你了？」
「蘇棠是比較欠揍，但是人挺好的。」
黃澤清安慰道。
「聽到沒？人家都說你很欠揍!」
林朝顏輕輕踢了一下蘇棠的腳踝。
「她還說我人挺好的啊，你話不能只聽一半。」
聽著兩人拌嘴，顧南星若有所思。
昨天和蘇棠一起去吃烤肉的時候。
蘇棠的方向是背對著林朝顏的，他看不到，但顧南星正好能看見她。
包括林朝顏掛斷電話從那裡跑開的樣子，她也看見了。
顧南星知道林朝顏心裡有他，但她不會放手。
「考試加油!」
「嗯，加油!」
到了考場門口，四人兩兩一組分開前往各自的考場。
第三門考的是英語，聽英語聽力之前會播放一段音樂讓人放鬆。
有時候是《往事只能回味》，有時候是王菲的《傳奇》，今天放的是《如果有來生》。
譚維維的唱功也很好，但蘇棠覺得她有一點「用力過猛」。
這首歌不論是歌詞還是作曲，都充滿了純真且清澈的味道。
更像是十幾歲的少女天真爛漫的幻想。
所以蘇棠總覺得，唱這首歌的人應該也是十幾歲的女孩子。
不需要多麼花哨高深的技巧，用少女乾淨清澈的聲音唱出來，就是對這首歌最好的詮釋。
歌里沒有提到過一個「如果」，卻叫「如果有來生」。
因為歌詞裡面提到的那些美好的東西，都是幻想出來的。
越品越覺得，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傷感。
木吉他和長笛，還有口琴的伴奏在教室里響起，蘇棠也跟著輕聲哼唱起來。
「以前，人們在四月開始收穫。」
「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著。」
「我穿過，金黃的麥田，去給稻草人唱歌，等著落山風吹過。」
顧南星的位置，就在他右邊靠窗的位置。
聽著蘇棠低聲哼唱，便托著腮，豎起了耳朵。
那段卡農的管弦樂間奏很美，真的讓人會暢享來生的光景。
「理想中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呢？」
蘇棠以前這樣問過媽媽。
「有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小窩，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一個乖巧又有些淘氣的孩子。」
「不需要大富大貴，不用為生計發愁就好。」
「和喜歡的人生一個小孩，兩個最好，一兒一女。」
「他們會慢慢長大遠去，就像風箏斷了線再不回來。」
「孩子們有他們的歸宿，我們也有我們的歸宿。」
「就這麼普通嗎？」
「對的，就這麼普通。」
「媽媽其實並不喜歡大城市裡的快節奏生活。」
「我記憶里最快樂的日子，是小時候，去鄉下的外婆家。」
「摘兩朵蒲公英，光著腳在田埂上追逐蝴蝶。」
「一眼望去都是金色的油菜花地。」
「立春的時候去放風箏，夏天的時候摘蓮蓬。」
「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的麥田。風一吹就泛起波浪。」
「遠遠地能看見掛著破舊衣服和草帽的稻草人。」
「大人們忙著收穫，麥子堆成小山。」
「我就光著腳，捲起褲腿，踩著一條破船，用蚯蚓去小河邊釣蝦子。」
「踩到了船上的鏽釘子，會被外婆呵斥，帶到醫院裡打破傷風。」
「回家了，外公就會殺雞做雞湯。」
「我以前很羨慕我外公外婆的愛情，但是遇到你爸爸後就不羨慕了。」
媽媽在他的記憶里，總是這樣溫柔地笑著。
蘇棠偶爾也會想，這樣純粹的愛情可能以後很難有了。
年輕人的愛情已經被這個時代的高房價碾碎了。
小鎮做題家們見過了雙水村外面的大世界，反而成了一種不幸。
如果他們沒有讀過書，本可以心安理得地當個莊稼人。
可他們偏偏見過了外面的世界，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大城市裡沒有供他們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他們想要的乾淨的愛情。
這是個上了床也沒有結果的年代。
那段管弦樂卡農的間奏戛然而止，接著響起的是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蘇棠的思緒回到現實。
對他來說，英語算是很簡單的一門課。
顧南星英語比較偏科，但這段時間蘇棠一直在幫她補習，所以她的進步很是明顯。
「感覺這張試卷，比以前的簡單很多。」
出考場後，她對蘇棠這樣說道。
「其實是你進步了，這張試卷很多題比以前的試卷要難。」
蘇棠笑著道。
「真的？」
顧南星有些欣喜。
「真的!」
蘇棠很是篤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離開教學樓，一齊朝著食堂走去。
今天是陰天，看不到太陽。
偶爾能感受到有一兩點冰涼的雨水落在脖頸上。
一開始是很無聲無息的，接著是便大張旗鼓。
雨聲忽而急促，落在樹葉上的聲音像是在倒豆子一般。
「快點!雨要下大了!」
蘇棠脫下外套，披在了自己和顧南星的頭頂，和她一起朝著食堂跑去。
顧南星和他一邊跑，一邊被劈頭蓋臉砸下來的雨點驚得尖叫。
籠罩著的烏雲像是倒懸的滄海。
雨下得越來越大，像是天河倒轉了過來。
鞋子踩在地面，濺起清冽的雨花。
襪子沾了水的濕潤感覺粘附在皮膚和腳趾的縫隙之間，說不出的討厭。
像渡劫一樣跑到了食堂樓下，看著彼此略顯狼狽的臉，少女情不自禁地傻笑起來。
她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了蘇棠擦臉。
屋檐下懸掛著雨簾，廣播室里放著劉瑞琪翻唱的晴天。
在屋檐下避雨的這一幕，看起來美得夢幻。
像是青春校園偶像劇里，男女生互相擦拭著頭髮的畫面。
食堂的三樓，靠窗的位置，蘇棠面前放著熱氣騰騰的水煮豆芽。
他杵著臉，目光溫柔地看著顧南星將不愛吃的豆芽挑到他的碗裡。
這讓他想起了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
媽媽總喜歡會把不愛吃的菜夾到爸爸的碗裡，爸爸總是笑著，來之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