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笑傲江湖(禍不及妻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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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正風這幾句話一出口,大廳中瞬間嘈雜起來,群雄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眾人都萬萬沒有想到,劉正風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原本大家猜測,他就算不抵死不認,最多也只是承認與曲洋有過一面之緣。卻沒想到,他竟然直言曲洋是他的知交朋友。

  費彬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說道:「你自己承認,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劉正風,左盟主給你定下兩條路,任你選擇。」

  劉正風仿若沒有聽到費彬的話,神色木然,緩緩走到一旁的椅子邊,慢慢坐了下來。右手伸出,穩穩地提起桌上的酒壺,動作輕柔地斟了一杯酒。然後舉杯至唇邊,緩緩喝了下去。

  眾人只見他綢衫衣袖筆直下垂,竟沒有絲毫波動。在場之人無不暗暗驚嘆,他在如此緊急的關頭,竟能保持這般鎮定,足見其定力之高深。這種境界,不僅需要過人的膽色,更要有深厚的武功根基,兩者缺一不可。眾人看向劉正風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敬佩之意。

  費彬見狀,提高聲音,朗聲說道:「左盟主有言:劉正風乃是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材,只是一時不慎,誤交匪人,誤入歧途。倘若你能深刻悔悟,我們這些俠義道的朋友,又怎會不給你一條自新之路?左盟主吩咐我轉告劉師兄:你若選擇這條路,限你一個月之內,取了魔教長老曲洋的首級前來相見。如此一來,過往之事一概不予追究,今後大家依舊是好朋友、好兄弟。」

  群雄聽了,心中都暗自思忖:正邪不兩立,魔教之人向來被視為旁門左道,與俠義道中人一見面便會拼個你死我活。左盟主要求劉正風殺了曲洋以表明心跡,這要求倒也不算過分。

  劉正風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淒涼的笑容,微微抬起頭,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好一會才緩緩說道:

  「我與曲大哥初次見面,便覺彼此心意相通,仿若相識多年。此後,我們多次同榻夜談,偶爾談及各自門派的分歧時,曲大哥總是深深嘆息,認為雙方如此爭鬥,實在毫無意義。我與曲大哥相交,純粹是因為對音律的熱愛。他是七弦琴的高手,而我喜好吹簫。每次相見,我們大多時候都是琴簫相和,至於武功方面,我們從來不曾談及。」

  說到這裡,劉正風微微停頓,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接著說道:「各位或許不會相信,但在當今世上,論撫琴奏樂,我認為無人能比得上曲大哥;而說到按孔吹簫,我自認為也不遜色於他人。曲大哥雖是魔教中人,但從他的琴音之中,我能真切感受到他品性高潔,有著寬廣的胸懷和高尚的情操。我不僅對他欽佩有加,更是滿心仰慕。我劉正風雖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但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去傷害這樣一位君子。」

  群雄越聽越覺得驚奇,誰也沒有料到,劉正風與曲洋的相交,竟是源於音樂。

  眾人心中雖有疑慮,但見劉正風說得情真意切,絲毫沒有作偽的跡象,不禁信了幾分。

  江湖中本就多有奇人異事,劉正風痴迷於音樂,也並非什麼稀奇之事。那些對衡山派較為了解的人更是想到:衡山派歷代高手大多喜愛音樂,當今掌門人莫大先生,外號「瀟湘夜雨」,平日裡一把胡琴從不離身,更有「琴中藏劍,劍發琴音」的美譽。如此看來,劉正風因吹簫而與曲洋結交,倒也極有可能。

  費彬聽了,冷哼一聲,說道:「你與曲魔頭因音律而結識,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左盟主說魔教心懷不軌,他們知道我五嶽劍派近年來發展勢頭迅猛,難以抗衡,便想盡各種辦法從中破壞,挑撥離間,無所不用其極,或是用錢財誘惑,或是用美色勾引。劉師兄你一向操守嚴謹,他們便投你所好,派曲洋以音律為切入點來接近你。劉師兄,你可得清醒些,魔教這些年來害死了我們多少人?你怎能被他們的鬼蜮伎倆所迷惑,至今仍執迷不悟?」

  定逸師太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費師弟說得對。魔教的可怕之處,不在於他們武功陰毒,而在於那些層出不窮的詭計,讓人防不勝防。劉師弟,你是正人君子,被卑鄙小人算計,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儘快一劍殺了曲洋那魔頭,事情便一了百了。我們五嶽劍派本就同氣連枝,絕不能中了魔教的奸計,傷了同道之間的義氣。」

  天門道人也點頭說道:「劉師弟,君子犯錯,就如同日食月食,眾人皆知。但只要能知錯能改,那便是莫大的善舉。你只需殺了那姓曲的魔頭,俠道中人,誰都會對你豎起大拇指,稱讚你一句『衡山派劉正風果然是個善惡分明的好漢子』。我們作為你的朋友,也會感到臉上有光。」

  劉正風聽了眾人的話,並沒有立刻回應。目光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了岳不群的臉上,開口道:「岳師兄,你一向明辨是非,堪稱君子。如今這裡這麼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賣朋友,不知你有何高見?」


  岳不群微微沉吟,神色莊重地說道:「劉賢弟,若是真正的朋友,我們武林中人就算為朋友兩肋插刀,也絕不會有絲毫猶豫。但魔教中那姓曲的,顯然是心懷叵測,笑裡藏刀,口蜜腹劍。他故意投你所好,實則是我們最陰險惡毒的敵人。他的目的就是要讓你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其用心之險惡,難以言表。這樣的人,又怎能算得上是朋友?簡直是對『朋友』二字的侮辱。古人尚有大義滅親之舉,親都可滅,更何況這樣一個根本算不得朋友的大魔頭、大奸賊?」

  群雄聽了岳不群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論,紛紛點頭稱是,不少人更是大聲喝彩,說道:「岳先生這話說得太對了。對待朋友自然要講義氣,可對待敵人,就必須斬草除根,絕不能心慈手軟,哪還有什麼義氣可言?」

  劉正風靜靜地聽著眾人的議論,臉上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五味雜陳。他深知,今日之事,無論自己如何選擇,都將面臨巨大的困境。但他絕不後悔與曲洋的相識相知,在他心中,曲洋就是他一生的知己,這份情誼,遠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哪怕此刻面臨著生死抉擇,他也不願放棄這份珍貴的友情。

  劉正風端坐在廳中,神色凝重,周遭是一片嘈雜的人聲。他深吸一口氣,待人聲稍靜,緩緩開口,聲音雖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在下與曲大哥結交之初,便已料到會有今日這般局面。近些時日,我暗自觀察局勢,料想不久之後,我五嶽劍派和魔教之間必有一場慘烈的火拼。一邊是同門的師兄弟,情誼深厚;一邊是知心的好友,相知相惜。劉某實在難以抉擇,相助任何一方都違背我的本心,因此才想出這金盆洗手的計策。今日我在此,便是要向天下同道宣告,劉某從此退出武林,不再參與江湖上的恩怨仇殺,只願置身事外,免受這無休無止紛爭的牽連。我去捐了個小小的武官職位,本就是自污之舉,只為掩人耳目,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左盟主的法眼。」

  眾人聽了,這才恍然大悟。有的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原來他金盆洗手背後還有這樣的深意,我就說嘛,堂堂衡山派的高手,怎麼會甘心去做那麼個不起眼的小官。」劉正風這一番解釋,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似乎早就猜到了其中緣由,仿佛自己早有先見之明。

  費彬和丁勉、陸柏三人對視一眼,眼中均閃過一絲得意之色。費彬心中暗道:「若不是左師兄神機妙算,識破了你的陰謀,及時阻攔,就真讓你得逞了。」

  劉正風接著說道:「魔教和我俠義道百餘年來爭鬥不斷,仇殺連連,這其中的是是非非,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劉某隻盼能退出這充滿血腥與危險的江湖紛爭,從此歸隱山林,每日吹簫教子,做一個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我自認為這個心愿,既沒有違反本門門規,也沒有違背五嶽劍派的盟約。」

  費彬冷笑一聲,譏諷道:「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在危難之際,選擇臨陣脫逃,那豈不是任由魔教在江湖上橫行無忌,為害人間?你想置身事外,可那姓曲的魔頭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劉正風微微一笑,神色坦然,說道:「曲大哥早已當著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師爺立下重誓,今後不論魔教和白道如何爭鬥,他必定置身事外,絕不插手,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費彬冷哼一聲,道:「好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我們白道中人去犯了他呢?」

  劉正風不緊不慢地回答:「曲大哥說過,他會盡力忍讓,絕不與人爭強鬥勝,而且還會竭力彌合雙方的誤會與嫌隙。曲大哥今日早晨還派人來告知我,華山派弟子令狐沖為人所傷,性命垂危,是他出手將其救活的。」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一片譁然。尤其是華山派、恆山派以及青城派的眾人,更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岳靈珊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問道:「劉師叔,我大師兄真的是……是那位姓曲的……姓曲的前輩救了他性命麼?」

  劉正風神色平靜,說道:「曲大哥既然這麼說,自然不會有假。日後你見到令狐賢侄,自可親自問他。」

  費彬冷笑一聲,滿臉不屑:「那有什麼奇怪的?魔教中人最擅長拉攏離間,什麼手段使不出來?他能千方百計地拉攏你,自然也會想盡辦法去拉攏華山派弟子。說不定令狐沖也會因此感激,想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如此一來,咱們五嶽劍派之中,又要多一個叛徒了。」說完,轉頭看向岳不群:「岳師兄,小弟這話只是打個比方,請勿見怪。」

  岳不群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不怪!」

  易華偉眉頭一皺,岳不群既然這樣說了,他也不好說什麼,卻在心中暗暗記了他一筆。

  劉正風雙眉一挑,昂首問道:


  「費師兄,你說又多一個叛徒,這個『又』字,是什麼意思?」

  費彬冷笑著,陰陽怪氣地說道:「啞子吃餛飩,心裡有數,又何必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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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正風哼了一聲,道:

  「哼,你是直指劉某是本派叛徒了。劉某結交朋友,純屬私事,旁人管不著。我劉正風絕不敢欺師滅祖,背叛衡山派本門,『叛徒』二字,原封不動還給你。」

  原本他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就像個普通的財主鄉紳,帶著些許富貴氣和土氣,但此刻卻突然氣勢一變,英氣勃勃,與之前判若兩人。眾人眼見他身處極為不利的境地,卻仍與費彬針鋒相對,毫不退縮,都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膽量。

  費彬道:「如此說來,劉師兄是不肯走第一條路了,堅決不願誅妖滅邪,殺那大魔頭曲洋了?」

  劉正風神色堅定,說道:「左盟主若有號令,費師兄不妨就此動手,殺了劉某全家!」

  費彬道:「你別以為天下英雄都在你家裡作客,我五嶽劍派就會有所顧忌,不敢清理門戶。」說著,伸手向史登達一招,說道:「過來!」

  史登達趕忙應道:「是!」快步走上三步。費彬從他手中接過五色令旗,高高舉起,聲音洪亮地說道:「劉正風聽著,左盟主有令,你若不應允在一個月內殺了曲洋,五嶽劍派只好立刻清理門戶,以免後患,斬草除根,絕不留情。你再好好想想吧!」

  劉正風慘然一笑,道:「劉某結交朋友,看重的是肝膽相照,怎能殺害朋友以求自保?左盟主既然不肯諒解,劉正風勢單力薄,又如何能與左盟主抗衡?你們嵩山派想必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只怕連劉某的棺材都已經買好了。要動手便動手,又何必再等?」

  此時,大廳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眾人的目光在劉正風和費彬之間來回移動,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突然,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站了出來,他是泰山派的一位弟子,平日裡與劉正風也有些交情。朝費彬抱拳說道:「費師叔,劉師叔與那曲洋相交,或許只是一時糊塗,未必就是背叛五嶽劍派。還望師叔能再給劉師叔一個機會。」

  費彬臉色一沉,喝道:「你是什麼人?也敢在這裡多嘴?與魔教中人結交,就是背叛,今日若不處置劉正風,日後五嶽劍派人人效仿,那還成何體統?」

  那漢子被費彬一喝,心中有些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說道:「可是……可是劉師叔一向為人正直,此次金盆洗手,也是為了避免捲入紛爭,並非有意與魔教勾結。」

  費彬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轉頭看向劉正風,說道:「劉正風,你最後的答覆是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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