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小茅山會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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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小茅山會戰(五)

  邱初一和劉六結伴下了山,兩人邊往山下走,邱初一一邊問道,「咱們下山去哪投軍?是直接去當塗,還是先去找山下的大軍?」

  劉六搖了搖頭,「俺也不知道呢,先下去看看再說,看看義軍能不能打贏.」

  「噓,別說了,那邊有人。」

  劉六正說著呢,突然被邱初一拉了一把,劉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半山腰一塊平台的八角亭里,正有一群人站在那裡向戰場眺望,為首是個身穿錦袍,員外模樣的人,旁邊還有個手執芭蕉蒲扇的中年儒生,身邊還聚集了一群各色打扮的百姓。

  劉六當即道,「走,咱們也過去看看。」

  邱初一看了一眼,小聲道,「那人好像是隔壁鄉的沈員外。」

  「管他是誰,他能看,咱們也能看。」

  兩人湊到人群前面,見人群里也有上山來避禍的百姓,其中也不乏一些抱著跟他們同樣目的的青壯男子。

  那沈員外扭頭看了眼剛來的邱初一等人,見他和劉六都穿著一身補丁衣服,腳上踏著草鞋,只看了一眼便回過頭去不再理會,倒也不介意有泥腿子跟他們一起觀戰,而是自顧自的跟身旁的中年儒生說著什麼。

  就在這時,人群前面突然有人指著山下喊道,「要打了,要打了!」

  眾人聞言都忍不住向山下看去。

  小茅山山腳下的戰場,葉升帶著一個營的騎兵在元軍大陣側前方虎視眈眈,另外三個騎兵營還在跟元軍的騎兵糾纏。

  元軍本來也有三千騎兵的,但這連續幾天的騎哨戰打下來,現在就只剩兩千了,這些從各處匯聚到一起的騎兵,本來就互不認識,也未經合練,裝備也不如聖武軍騎兵精良,根本不是對手,現在只能苦苦支撐。

  聖武軍和元軍雙方相隔六里,遙遙對峙,誰也打不到誰,有聖武軍的騎兵在一旁騷擾,元軍又不敢紮營。

  想要擋住五千騎兵的集團衝擊,非得有一兩萬步兵列成密集的槍陣,還要輔以遠射兵種,才有可能擋得住。

  可元軍如果只列一道槍陣,那葉升就可以利用騎兵的機動性,繞去元軍其他方向進行掠襲,相應的,其他方向的元軍如果不想被騎兵突臉,就只能同樣列陣防備,完全無法停下來安心紮營。

  或許陳兆先可以用八萬人在外圍撐起一個巨大的空心方陣,然後留一兩萬的中軍在裡面紮營,但魯錦的三萬甲士就在幾里外,聖武軍又不是來看戲的,怎麼可能給他安心紮營的機會。

  「披甲,列陣,緩步行進!」

  魯錦在中軍大纛下發出指令,傳令兵立即奔赴各處,各部很快停下來,將士們紛紛卸下身後背著的麻袋,從裡面掏出甲冑麻利的披在身上,然後將麻袋捲起來掛在腰後,戴上頭盔,系好連體頓項的扣子,渾身上下頓時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子。

  咚咚咚咚——

  鼓聲響起,全軍在身後村莊補充了淡水,又開始在鼓聲的節奏中向前移動,不過這次走的很慢,並不是行軍,而是一邊前進一邊調整陣型。

  禁衛軍的四個車營在前,兩百五十多輛大型四輪馬車一字排開,整個大陣向前移動了大概一公里,然後車營原地調頭,把車尾朝外,馬匹朝內,每輛車中間都留出六米多寬的空隙,一是方便稍後車輛調頭,留出轉彎空間,二是給炮營留出射擊陣位。

  接著是兩個炮營,四個八斤野戰炮連,兩個23斤重榴彈炮連,兩個14斤輕榴彈炮連,一共128門火炮,依次進入車營留下的縫隙中,解開炮衣,調整炮口方向,瞄準前方的元軍大陣。

  四個八斤炮連在橫陣的兩端,然後是重榴彈炮連,32門輕榴彈炮放在最中間,他們稍後要跟著中路突擊集團一起進攻。

  車營和炮營組成第一條戰列線,在他們後面,是依次排開的八個禁衛火槍營,共同組成第二條戰列線。

  再後面是楊璟的三個長槍步兵團戰兵,三個團中間還夾著兩個禁衛軍的黑色重甲陷陣營,將三個團各自隔開,身後還有一個禁衛騎兵營,暫時由卞元亨帶領,這些近戰單位共同組成第三條戰列線。

  整個隊伍的最後排,還有楊璟三個團的三個輔兵車營,這三個輔兵營加起來也有近200輛大車,放在最後面當作掩體,防止敵軍繞後突襲。

  將近三萬甲士,不算葉升的騎兵,兩萬多人列成一道寬度近兩公里的一字橫陣,一邊緩步前進一邊調整隊形,到了距離元軍還有四里遠的地方,終於列好陣停了下來。


  等陣線布好之後,魯錦的指揮位置也有了著落,被放在第二排火槍兵和第三排近戰兵中間,位於全軍正中,有親兵推來幾輛大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材料,很快在全軍正中搭起一座三層高的望樓,魯錦的中軍大纛也跟著在望樓上立了起來,金鼓旗號也跟著立於望樓周圍。

  魯錦登上三層高的望樓車,架起望遠鏡觀察起了對面的元軍,元軍此時也在整理隊形陣列。

  對面的元軍在騎兵的持續騷擾下,再加上魯錦這邊大軍的緩步逼近,眼看著雙方距離都不到四里了,月魯帖木兒徹底沒了紮營的打算,只能命令大軍調整成迎敵陣型,也朝著魯錦這邊壓了過來。

  魯錦用望遠鏡觀察了一會,發現元軍果然擺出前中後左右五軍的保守陣型,頓時心中大定。

  「擊變令鼓,各部認旗!」

  咚咚咚咚——

  一面十分巨大的變令鼓被有節奏的敲響,身處於大陣各個方位的將領們紛紛側目看向中軍望樓。

  魯錦讓親兵搖動信幡旗,開始聯絡各部。

  第一個搖的是黃心藍方旗,代表車營,前方四個車營的營官看到後,紛紛揮舞各自的綠色三角營旗回應,中軍這邊又搖起紅色五彩牙旗回應,表示看到信號。

  這一來一回,就相當於對講機測試,表示指揮系統順暢,通信良好。

  又是一陣變令鼓響,中軍揮黃色紅牙旗,兩個炮營也搖旗呼應,中軍揮五彩牙旗回應,然後是黃色雙槍旗,代表火槍兵,紅色黃牙旗,代表楊璟的近戰兵,黑色白斧旗,代表陷陣營,白色黃牙旗,代表禁衛騎兵營。

  各部認旗完畢,指揮系統良好,魯錦又看了眼對面元軍的動向,用望遠鏡里密位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下令讓炮營開始準備。

  楊換收到信號,立刻組織炮營參謀制定射擊參數,然後讓傳令兵分發給各連執行。

  片刻之後,當即有數名身背三面炮營信幡旗的傳令兵策馬奔出,來到陣前,他們每人扛著一塊二尺寬的木牌,上面貼著大白紙,用毛筆寫著射擊參數。

  牌子上寫著目標距離、炮彈種類,幾號裝藥,發射仰角,炮擊模式。

  傳令兵一邊吹著急促的喇叭聲,一邊從各個炮位前路過,看到射擊參數的炮長紛紛舉起黃色三角旗,表示收到,沒看清的就等著傳令兵回來的時候再看一遍。

  沒過多久,各個炮位上就舉起一串黃色小旗,開始指揮各炮裝填彈藥,調整射角。

  四個八斤野戰炮連,第一輪目標1500米,實心鐵彈,一號裝藥,射角五度,一發試射轉十發效力射。

  兩個重榴彈炮也是1500米,但是打的是榴彈,用零號裝藥,也就是減裝藥,射角十度,一發試射,這是為了溫炮。

  火炮射擊時,炮管的冷熱是射擊的一個重要參數,第一發屬於冷炮,不能使用大號裝藥,否則容易炸膛,要先用減裝藥或者標準裝藥先打一發,給炮管加加溫,然後才能裝填大號裝藥。

  這個理論哪怕到了現代也沒改變,冷炮發射第一發必須用牽引繩拉發,保持和火炮的距離,防止炸膛,第二炮才能站到火炮旁邊手動扳機擊發。

  最中間的兩個輕榴彈炮連,第一輪不參與射擊,他們的射程不夠,哪怕是最大裝藥,十度射角也打不到1500米,不過楊璟還是讓他們裝填了一發榴彈,等候命令。

  各炮裝填完畢後,炮長紛紛舉起綠旗,表示準備完畢,隨時可以發射。

  對面的元軍大陣中,月魯騎馬站在中軍大纛之下,踩著馬鐙直立而起,此時已近未時,元軍背東面西而站,下午一點多的太陽西照,酷烈的陽光刺得他們難以睜開眼睛。

  大晴天的下午,二十多度的氣溫讓人員眾多的元軍憑空多了幾分焦躁。

  月魯帖木兒站在馬蹬上,手搭涼棚眯著眼睛眺望對面,但還是看的奇怪,他對身旁腰間綁著白布,戴孝出征的陳兆先問道。

  「賊軍有何動向?」

  「剛才已經停止進兵了,好像在列陣認旗,現在不動了。」

  陳兆先牢記父親的臨終遺言,覺得魯錦要耍什麼花招,堅決不當挑頭人,於是賴在中軍不走,前軍交給月魯帶來的江浙行省參政寶奇指揮。

  月魯深深的皺著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他掃視了一下四周,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小土崗,連忙策馬過去,騎馬站在土崗上瞭望。

  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之處,遠遠的望向對面,月魯只覺得魯錦的陣型很怪,第一排是車兵,第二排是黃甲兵,按情報應該是魯錦的禁衛火銃手,第三排是一片紅色,應該是長槍近戰步兵,最後面也是車兵。


  數萬大軍擺出一道寬達近四里的一字橫陣,前後都是車兵,步兵夾在中間。

  把車兵擺在前面,是很明顯的防禦陣型,只要車輛足夠多,再輔以大量的弓弩手,就算是具裝甲騎的重騎兵,也很難衝破。

  宋朝就很喜歡玩這一套,重甲,車陣,神臂弩,打的金兵的鐵浮圖,西夏的鐵鷂子都沒脾氣,硬抗可以,但就像個鐵烏龜,完全失去了機動性,對面要跑,他們也追不上。

  可魯錦這個陣型又不像是純防禦的,根本沒有前後左右中軍的布置,全軍列成一字橫陣,遠遠望去就是細細的一條線,壓根沒有什麼縱深可言,這要是派一支精銳正面殺過去,很可能直接把魯錦的陣線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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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魯錦的正面又都是車陣加遠射兵種,其實很難攻破,月魯也知道他手裡現在根本就沒有那樣的重甲精銳。

  要是有一支精銳騎兵繞後?好像也不太行,魯錦的後陣也是車兵,再加上一萬多長槍兵,就算有精銳騎兵也很難突破。

  而且月魯之前已經從放回來的俘虜那裡聽說,聖武軍有一種可以手拋的鐵炸彈,點著了扔出去就能炸,月魯不相信魯錦沒帶那玩意,料敵從寬嘛,所以就算有騎兵繞後,車陣一堵,長槍如林,再加上手拋炸彈,騎兵拿頭去打,再說他手裡也沒那麼強的騎兵.

  那要是讓步兵方陣去繞到後側呢?

  現代學生體測一千米,都得跑個四五分鐘,你讓兩萬人列陣跑個三四里去繞後,等他們跑到地方準備好進攻,都他媽快半個小時過去了,敵軍是死的嗎,等著你繞

  魯錦列的這個橫陣實在是太特麼寬了,又寬又淺,陣線寬,縱深淺,將近兩公里長的陣線,你想繞到側面都不好繞。

  「這個陣擺的有點邪門,這魯賊到底會不會打仗,他不按常理出招啊。」月魯皺眉嘟囔道。

  他也就是聽不到魯錦說話,不然魯錦一定會告訴他,『大人,時代變了,戰列線了解一下,T字頭了解一下.』

  陳兆先也騎馬湊過來問道,「平章大人,現在怎麼辦?」

  「咳咳咳咳——」

  月魯憋得臉色通紅,劇烈咳嗽一陣才說道,「這魯賊如此急不可耐,那就按原定計劃壓上去,讓砲車跟在弓箭手後面,準備砸開賊兵的車陣,擊鼓,進兵!」

  「是!」陳兆先當即回到中軍大纛之下,開始給各部傳令。

  很顯然,月魯帖木兒這幾天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剛從徽州回來那天,聽了聖武軍的詳細戰報,他得知聖武軍大量運用火器,而且還有兩種,大的形如元軍的碗口銃,小的可以單人手持,形如元軍的火門槍,能破鐵甲,射程也遠的誇張。

  小火銃很好理解,反賊缺乏遠射武器,制弓材料更是有錢都買不來的東西,而且制弓耗時極長,這個時候就不如直接鑄造火銃,反正魯錦在廬州開了鐵礦,他也不缺那點鐵。

  至於大火銃的射程,被魯錦放回來的元軍俘虜說能打二里遠,月魯是不怎麼相信的,他覺得是那些俘虜在故意誇大反賊火銃的威力,以掩蓋他們戰敗的過失。

  當今這個時代的重型遠射武器裡面,投石機才是最強的!而大型投石機的射程有多遠呢?最遠一般也就一百八九十步(280米)左右,反賊的火銃就算再精良,又能比茴茴砲遠上多少?

  還有,之前陳兆先和那些放回來的俘虜都說,賊軍的那種大型火銃都裝在樓船上,沒見上岸的賊軍用過那種東西。

  但是把樓船上的火銃搬到岸上,又能費多大的勁?月魯是不相信魯錦不這麼做的。

  於是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月魯帖木兒還是做好了賊軍把艦炮搬上岸的準備。

  為了應對魯錦的大火銃,月魯讓工匠造了幾十架投石機,準備以砲制炮,哪怕不能壓制反賊,起碼也不能單方面挨打。

  為了應對魯錦的數千火槍手,他還讓人準備了大量的盾牌,擋在第一線防備火銃。

  於是當元軍列好大陣朝著聖武軍的陣線壓過來的時候,魯錦立刻就在望遠鏡中看清了對面的布置。

  月魯雖然擺出的是前中後左右五軍,這種可攻可守的保守陣營,但總的來說還是傾向於進攻的,因為元軍的前陣異常的厚實。

  第一排全是刀牌手,有用正經圓盾的,也有用長方形大盾的,但也能看出元軍準備的很倉促,裡面也有不少厚竹片和木板做成的臨時盾牌,甚至還有形似門板的東西,鬼知道他們是從哪拆來的。


  但不管盾牌質量怎麼樣,數量還是不少的,把第一排遮了個嚴嚴實實。

  第二排則是元軍的火銃手和弓箭手,看不出具體多少人,但應該有兩三千的樣子,第三排就全是長矛手了,後面還跟著第四排的幾十架投石機,上面裝有簡易車輪,每架投石機附近都有上百人前拉後推著向前移動。

  然後第五排又是長槍兵,跟投石機保持著一些距離,看起來隨時準備支援前排的樣子。

  魯錦大致數了一下,對面光是前軍就有差不多兩萬五千人,已經和聖武軍這邊全軍人數差不多了。

  元軍的中軍大概有一萬五,後軍約摸有一萬,左右兩軍各約兩萬人,整個大陣的全部兵力應該在九萬左右。

  剩下的還有兩千騎兵在外圍遊蕩,不過就算加上騎兵,也湊不夠十萬人,魯錦懷疑缺少的六七千元兵,可能是被月魯留在後面守溧水城了。

  他站在望樓上用望遠鏡將元軍的陣型看了個清楚,面對元軍第一排的盾牌陣不屑的笑了笑,還有月魯帖木兒這種前重後輕的兵力布置,簡直堪稱最會配合的對手。

  魯錦就怕對面把兵力後置,因為那會極大的削弱火炮的殺傷效果,反之,敵軍前陣堆得人越多,就越有利於火炮發揮效能。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元軍的戰鼓震撼四野,士卒們踩著鼓點以緩慢卻不可阻擋的氣勢朝著聖武軍的橫陣壓來。

  魯錦不慌反喜,用望遠鏡仔細測算著兩軍的距離,等元軍前陣到了一千八百米,約摸三里出頭的時候,立刻給炮兵下達預備射擊的命令。

  聖武軍陣線的第一排,楊換也收到了信號,然後給各個炮連下達預備射擊的指令,一門門火炮後面的炮長,紛紛舉起紅色的三角小旗,只要小旗揮下,旁邊的點火手立刻就會點燃火門處的引藥。

  天上烈陽高照,秋老虎正在發威,元軍頂著下午西照的刺目陽光緩步向前,聖武軍的陣列寂靜一片,只有第一排的那些炮長,歪著頭仔細看向各自長官的旗號。

  小茅山的半山腰上,一群各懷目的的百姓也在觀戰,山腳下的大戰一觸即發。

  這一仗的結果會決定他們很多人的命運,也會決定整個江南,甚至天下的命運。

  魯錦趴在望遠鏡後面高舉右手。

  月魯帖木兒也屏息凝神,壓制著自己的疲憊和病情,集中精神盯著前方的戰場,準備和這個,被他視為比徐壽輝更強的對手,堂堂正正的較量一場,一決雌雄,決出江南的歸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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