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9章 最缺乏的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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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18章 最缺乏的順順利利

  大漢太興十年,春。

  冀州被曹軍攪亂的消息,傳遞到了許縣之中,頓時引起譁然大波。

  當然,曹軍的說法是在追查清剿之前在冀州的驃騎部隊,以及對於曹軍糧道破壞的偷竊賊匪。

  可是這玩意,就像是藍色小藥丸,是硬撐還是本事,那誰用誰知道!

  對於大漢而言,冀州豫州就像兩條腿,支撐起了整個山東中原的架構體系。大河上下,河南河北,不管是上到天子,還是下到黎民,都清楚這兩個地方對於大漢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重要。尤其是在許縣之地,是天子腳下,聚集而來的士族子弟也就會比一般的地方要更多一些,對於時事的關注也會比其他地方的人要高一些。

  大漢,或者說是東漢,就是建立在冀州豫州的基石之上!

  雖然說在這百十年來,冀州豫州兩個地區的人相互之間多少也有競爭和排斥,但是整體上還是合作的,對山西壓制,對於關外征討,一度也曾經合作得不錯,擴展出東漢龐大的疆土,從西域到北疆,從遼東到交趾!

  可是誰能想到,到了現在,這似乎兄弟一般的郡州,現如今也相互舉起了刀槍!

  而且此次消息傳出的時候,冀州方和豫州方的口徑完全不一致!

  完全沒有了之前統一的,樣板的,官方的模樣!

  之前對於驃騎的,或是關中的一些消息,總是能捂就捂,能蓋就蓋,就算是要說也是語焉不詳,大體上都會表示水深火熱啊,貧窮落後啊,野蠻不化啊等等。然後對於山東本土的一些事情,總是臨時工啊,好心急切啊,傳達沒到位啊等等。

  反正具體怎樣,細節如何,真實情況那是一點都不會提,然後也不說有什麼前因,後果更是能拖就拖,拖到最後大家都忘了,那就算了事了。

  可是這一次,真不一樣!

  不僅是有詳細的人物,地點,事件,還有具體到了某些證據!

  不管是豫州方的消息,還是冀州那一面的消息,都是極盡的詳細,準確,真實!

  這就像是原本大漢的消息都是籠罩著一層濾鏡,現在忽然就揭開了!

  當然,是描述對面的真實……

  豫州派會詳盡的描述冀州佬在這一場戰事當中,究竟拖累了多少人,貪墨了多少錢糧,害死了多少兵卒,導致整場的戰役失敗云云。

  而冀州方面則是重點在曹軍攻破了多少塢堡,挾裹了多少百姓,拋荒了多少田畝,屠戮了多少家庭等等。

  豫州開始說冀州在糧草上做的手腳,在刀槍上搞的假貨,在戰馬上的私藏,在人員上的拖沓,然後冀州就開始講豫州不顧旁人的死活,抽調百姓的苦痛,奴役壯丁的殘酷。

  這些消息,都活靈活現的在坊間流傳。

  然後許縣百姓在吃瓜的同時,也感覺到了腸胃的痛苦……

  以前是沒瓜吃,什麼都是遮掩著,就算是吃一口,也會立刻被引誘,或是被扭轉到其他方面去,結果現在是無數的大瓜死命的塞到嘴裡,然後都吃不下了還在接二連三的塞過來!

  剛開始,這一些小道消息,百姓還是很喜歡的傳遞著,可是隨著後面的消息越來越多,就連普通的平頭百姓都覺得不對勁了。

  有心人明白,這個樣子,若說沒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那才是見了鬼了。

  這暗中動手的人物,在許縣之中,還能有幾個?

  這兩邊的人物,都是不能得罪的,能從其中抽身就快點抽身,等他們之間斗一個你死我活,塵埃落定之後再說吧!

  被冀州派和豫州派這麼一搞,驃騎那邊的消息,反倒是成為了陪襯。

  其實在山東之地,在底層的百姓之中,隱隱約約的還是有一些驃騎的傳說的……

  畢竟斐潛的經歷和功績,簡直就可以稱之為一個傳奇故事,尤其是在那些什麼少年話本傳到了山東之後,便是忍不住會有人將當下的這個驃騎和大漢之前的驃騎去做對比。

  人都是有慕強之心的,尤其是小孩,少年,聽到這些讓人熱血沸騰的話本故事,又有誰不會拍掌讚嘆,『真真是條好漢!』

  可惜,老百姓的稱讚,對於山東的這些上位者來說,並不在乎。

  甚至可以說,山東上層的這些統治者糊弄百姓已經是習以為常了,覺得自己可以隨時隨地的去操控百姓的情緒,玩弄民眾的情感,些許對於驃騎的稱讚,真要抹黑起來,就是分分鐘的事情而已,他們所關注的,是當下牽扯到了他們自身利益的這些東西,以及這些東西背後的那些隱藏事物。


  當年董卓入京,豫州和冀州就有隱隱約約分裂的狀態。如果不是曹操最後得勝,滅了二袁,反倒是讓二袁成功立足,分割了大河南北的話,那麼現在冀州派和豫州派,恐怕是早就人腦袋打出了狗腦漿來!

  要知道大漢現在已經不比當年了,昔日十八般的諸侯,現如今跌落泥塵化為腐朽的不知凡幾,這其中的爭奪慘烈之處,不比大漢當年開國的時候差多少!

  冀州派和豫州派之間的這種爭鬥和風潮,或許對於旁觀者來說,是不可理解的,大漢朝堂都風雨飄搖了,搖搖欲墜了,結果朝堂裡面的兄弟竟然還搞黨爭,搞內訌?!

  這不是糞坑裡點燈麼?

  可歷史上的那些墨色斑點,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後來者,光頭強永不孤獨!

  許縣之中的風暴,越演越烈,也影響到了許縣郊外的屯田大營。

  大河兩岸,幾乎是斷絕了交通聯絡,因此在許縣郊外的屯田大營,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保衛許縣的重要軍事力量。

  這些屯田兵,自然比不上什麼中領軍中護軍裝備精良,編制完整,但是生鏽的刀槍,一樣也可以砍死人!

  因此對於許縣之中的豫州派來說,他們覺得就算是風波再大,也有任峻的屯田兵在一旁駐守保護,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安心的……

  屯田大營之內,任峻坐在大帳之內,臉色鐵青。

  許縣的這等風暴,是他從上任以來,從未見過的兇險局面。

  冀州派,豫州派,之前也不是沒有相互鬧騰,相互傾軋過,但是之前鬧騰的時候,驃騎大將軍還未成氣候,現在驃騎大軍隨時都可能撲出關來,使得現在的局面,就像是在鋼絲上舞蹈,而鋼絲下面,則是萬丈深淵。

  任峻不算是多麼武勇的將領,甚至可以說比較偏向於文吏,畢竟在屯田大營之內,面對的事情絕對不是鬥勇兇狠居多,而是各種雞毛蒜皮的大小瑣事。所以任峻在這個職位上,並不是因為他個人能力有多麼強,而是他是死忠的保曹派。

  沒有曹操,就沒有任峻的一切!

  可是這兩天,在許縣發生的一切,讓他又驚又怒!

  驚的是大漢山東之地,連冀州和豫州都翻臉了,還有什麼團結可言,還有什麼合縱對付驃騎的機會?

  怒的是在荊州方面,驃騎軍在上庸武關有異動的情況下,這些傢伙竟然還在想著要爭權奪利!

  不過任峻的這些混亂情緒,對於屯田兵來說,卻是影響不大,因為他們大多數消息閉塞,很多人也依照慣性,已經開始準備春耕了……

  屯田麼,還是種田為主,兵卒為次。

  任峻感覺到心中的憤怒,幾乎要噴涌而出!

  如果這些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選擇將這些傢伙砍成肉醬!

  ……

  ……

  在風暴中心眼裡面的大漢天子劉協,對於目前的情況,也是十分的憂慮。

  天子劉協也知道在這樣的時刻,越是要冷靜,越是要平穩,可是眼瞅著風暴呼嘯,似乎連皇宮都在風暴之中搖搖欲墜,便是怎麼都維持不住這平穩的氣場,慌忙請來了士孫瑞,詢問對策。

  『愛卿,如今這……究竟如何是好?!』

  劉協搓了搓手,就像是一個剛入行的補鍋匠。

  為了多賺兩個錢,便是偷偷將漏的鍋多敲了兩下,原先想著是多裂開一點,然後方可顯得自家本事,結果沒想到這一錘子下去,竟然砸出了一個洞來!

  補鍋匠二號,士孫瑞也是頭疼。

  不過既然天子劉協問起,士孫瑞當然不能顯露出慌亂來,所以士孫瑞輕輕咳嗽一聲,然後沉聲說道:『陛下毋需憂慮,如今這局面,不鬧騰一次,如何能定得下來?』

  劉協皺眉。

  難道現在還鬧騰得不夠?

  士孫瑞見劉協面色不虞,便是連忙補充說道:『如今這丞相舉兵前往冀州,倒是出人意料,不過……冀州也未必毫無準備……陛下,這事其實也是好事……若不是這麼一鬧,又有誰知道這其中暗藏手段?』

  劉協吸了一口氣。

  也確實如同士孫瑞所言,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冀州豫州鬧騰得越厲害,消耗得越大,那麼也就意味著劉協的重要性就越高,到時候或許還需要劉協出面進行收場……


  當然,這是最為理想的狀態,可天下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若是關中……』劉協說了半句,也不好接下去說。畢竟身為天子,現在又是怕冀州,又是怕豫州,還要怕關中驃騎,這簡直是大漢皇帝之恥辱!

  士孫瑞再拜道:『陛下,大河南北一衣帶水,經書傳承,況且如此……這關中胡漢混雜,北地荒蠻,又豈能團結一處?只須此次事了,冀豫重歸陛下之掌握,何需憂慮關中?那驃騎坐鎮長安,或無事端,要是兵馬遠離……難道今日之許縣,不是明日之長安?』

  劉協聞言便是一愣,咂巴一下嘴。

  士孫瑞如此說詞,似乎也有幾分的道理……

  但是仔細琢磨,似乎又有些不對勁。

  不過到了現在,劉協也只能期待事情真的能像是他們原本計劃的那樣發展了。

  可是,這事情真的就能順順利利的發展下去麼?

  ……

  ……

  初春,天氣依舊冰寒。

  青徐交界之處,一隊人馬正拔營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多少還有些像是正規軍的樣子,越是往後面,便是越多的老弱病殘,什麼人都有,混雜不堪,也不成隊列,就在春日的寒風當中哆嗦著,掙扎前行。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泰山軍。

  泰山軍的前身,也同樣是賊。

  泰山軍最起初的底子,是藏身於泰山的賊匪。

  後來泰山軍聽聞了黃巾的口號,便是跟著一同鬧騰起來,然後就被徐州刺史陶謙招安了……

  換句話說,泰山軍是從一次又一次的『鬧騰』裡面,獲取了一次又一次的好處。

  不過隨著曹操的強橫崛起之後,泰山軍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死的死,殘的殘,被拆的拆,被貶的貶,剩下一個臧霸,也是靠著從千年的王八裡面學來奧義,在勉強支撐著……

  不過,現在,許縣的『鬧騰』來了。

  臧霸聞到了機會的香甜。

  臧霸回頭看了看。

  泰山軍的部眾兵卒,顯然還是沒有能擺脫農兵的模式。兵卒身上,不僅是有刀槍,同樣也有各種破爛的家當。甚至一家老小都是跟在部隊裡面,拖拽著車輛,一同前行。

  春天的道路,並不好走。

  這個隊伍的道路,也同樣不好走。

  不過沒關係,這麼多年都走過來了,也不差這麼一點爛泥地!

  臧霸直屬的部隊,看起來還是像樣一點,至少兵卒行進的時候,略微整齊一些。身上不管是披掛的皮甲還是鐵甲,至少算是有甲的兵卒,看起來多少有點氣勢。

  泰山軍和曹操之間的關係,也很一般。

  曹操一度想要收編泰山軍,類似於像是收攏青州兵一樣,可是曹操搞青州兵的時候,手段太過於兇殘,那些青州兵的中層將校,沒有一個善終的,也就自然嚇到了泰山軍。

  泰山軍和青州黃巾不太相同。

  青州黃巾是真沒有什麼遠期規劃,將窩邊草都吃光了。

  泰山軍在臧霸之下,多多少少還懂得保存一些窩邊草。在臧霸的經營之下,泰山郡的民眾至少還可以在亂世之中生存,所以也就給予了泰山軍的回血能力,就算是臧霸在征戰當中損失了一些部隊,也可以得到一定的補充。這也是臧霸他可以週遊在陶謙、呂布、曹操等勢力的外圍,沒有在戰亂之中消耗敗亡的根本原因。

  之前曹操最大的壓力,無疑是河北的袁紹,當時他無心也無力將臧霸、吳敦、尹禮等泰山幫核心成員連根拔除,一旦處理不好,無法斬草除根,泰山軍就會死灰復燃。所以曹操與泰山軍一度是媾合的,是無奈之舉。即便是如此,曹操在後期還是施展了一些手段,分割離間泰山軍裡面的將領,導致相互之間傾軋殘殺……

  臧霸騎著馬,在隊列中緩緩而行。

  沿途的村莊荒廢,田畝裡面長滿了野草。

  之前這些地方,都曾經有人煙,有孩童歡笑,有炊煙裊裊,現在麼,頂多剩下些荒草白骨罷了。

  臧霸忍不住仰頭而望,輕聲感慨道,『這一場亂事,不知道要再增添多少孤魂野鬼!』

  『將軍……』在臧霸邊上的心腹聽了此言,不由得問道,『我們這一次是……幫哪一邊?』


  臧霸哈了一聲,臉上露出了幾分冷冽,『老天爺站在那一邊,我們就是那一邊!』

  『將軍,你這是說天子麼?』心腹問道。

  臧霸忍不住笑了出來,『天子!天子啊!我說的是老天爺!不是老天的兒子!』

  『那誰是老天爺?』心腹問道。

  臧霸哈哈笑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手抬起,指向了前方,『曹丞相這幾天,想必也是收穫不少……某如他所願,領兵前來……但是冀州之人也並非好相與的……曹丞相兵卒一旦迴旋,冀州必然會大亂!到時候就是看鄴城先垮,還是許縣先亡!當然,也有可能將驃騎吸引過來……』

  『將軍……』心腹撓頭,『這……我怎麼聽起來這麼亂啊……』

  臧霸大笑,『亂就對了!』

  不亂,哪有泰山軍的機會?

  若不是黃巾之亂,泰山軍頂多只能在泰山上當賊,哪有可能被招安?

  若不是中原諸侯大戰,泰山軍那裡能從中漁利,獨立成軍?

  若不是這天下不平,戰亂不休,他臧霸那裡還能從一名逃犯,搖身一變成為了朝廷將領?

  對於臧霸而言,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在斐潛和曹操兩支強軍之下,還要搞出什麼夾縫之中生存,然後建立不世基業的春秋大夢,他只想要借著混亂的機會,壯大聲勢,集聚實力。

  至於最後贏的是斐潛還是曹操,對於臧霸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到了最後時刻,是斐潛給的籌碼多,還是曹操給的好處更大!

  就算是斐潛和曹操到了最後,開出的價格都不高,臧霸也可以在豫州好好的撈一把!

  撈得越多,那麼他的實力也就越大,將來再談價錢的時候,就可以要價再高一些……

  所以,臧霸只想要將豫州的局勢弄得再亂一些,讓變數更多一點。

  只有這樣,他未來成功的可能性才會更多,更大!

  心腹琢磨了半響,似乎才略微明白了一點臧霸的想法,便是說道:『將軍……這樣的話,他們……會不會叫我們先往前沖啊?這樣的話我們就不能站在後面撈好處了!』

  臧霸斜眼看一下心腹,『哈,小子,行啊……不過既然你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怎麼不多想想怎麼解決?』

  『這個……』心腹瞪眼。他能想出這一點來已經是絞盡腦汁了,還要他想出解決的辦法來,那就可真是難比登天了。

  『哈哈哈……』臧霸大笑,『你忘了?我們是怎麼來的?』

  『我們?』心腹不解。

  臧霸露出了幾分的嘲諷笑意,『我們跟著曹丞相!他去那裡,我們就去那裡!只不過,看看我們這拖家帶口的……所以慢曹丞相一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臧霸仰頭,眺望遠方。

  豫州,要亂了!

  中原,也要亂了!

  這大漢,恐怕就要完了!

  不過,哈哈哈……

  這些關我臧霸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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