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青城山下風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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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6章 青城山下風雪路

  新任青城掌教,道號辰空子。

  這是個陌生的名字,至少李衍他們沒聽過,在玄門江湖中,名聲也不響亮。

  不過此事也正常。

  玄門之中,臥虎藏龍,有不少高手常年在山上修煉,久不在江湖露面,不為外人所知。

  還有一些,年輕時化名闖蕩,積累經驗,入世修行,隨後便恢復道號上山。

  辰空子能上位,背後肯定經過了多方博弈。

  當然,這些東西李衍也不清楚。

  關鍵的是,他們來到蜀中這麼久,終於能上青城山,將一些事情提前處理。

  比如他那期盼已久的法器寶刀··

  大雪紛飛,群山銀裝素裹。

  山道之間行人稀少,偶有車轍壓過的痕跡,但被積雪覆蓋,又變得不那麼明顯。

  四下寂靜無聲,唯雪花飄落。

  山間霧氣繚繞,雪掛枝頭。

  天地間一片寂廖,寧靜而荒涼。

  這裡是從成都通往灌江口的古蜀道,年代已不可考,但自古以來就不曾中斷想要前往青城山,最好的選擇,便是從成都順著官道前往灌江口,快靠近時,再往西南走。

  要麼走水道,從宜賓眉山那邊,從岷江轉道金馬河,直接前往灌江口。

  而想從其他地方前往,則要翻山越嶺,走一些有野獸出沒的無名小道。

  即便山中鄉民,也不會選擇這樣干。

  這條官道往日還算熱鬧,但如今已進入臘月,眼見著再有大半個月就要過年,路上行人商旅自然變得稀少。

  蜀中之人能吃苦,但也會享受。

  哪怕住的差,嘴上可不能委屈,殺豬宰羊,儘可能準備美食過節。

  閒時喝茶,玩葉子牌,傻了才會在這時候到處奔波。

  更何況,今年的天氣有些不正常。

  前段時間,雪就來的有些早。

  這兩日,更是大雪紛飛,沿途山上的瀑布都被凍結,化作一掛掛冰凌,好似來到北國·—·

  官道上,李衍一群人正在前行。

  他們穿著披風,頭戴斗笠,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異常明顯,唯一的牲口,就是那頭馱著行李的笨驢。

  「這鬼天氣!」

  沙里飛抖了抖帽子上的積雪,又從腰間解下酒葫蘆,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這才一抹嘴開口道:「衍小哥,咱們這會兒上山,能見到人吧?」

  「應該沒問題。」

  李衍同樣喝了口酒,看著滿山雪景,微笑道:「白老夫人幫咱們打聽過了。」

  「如今青城山已安定下來,正在為明年的開窖大會準備,到時神州豪傑齊聚,哪方勢力,都不願在外人面前丟臉。」

  「過了年後肯定忙碌,咱們提前上山,有些事也更好辦。」

  白老夫人,就是原本司命會的白浣,被他們一路護送到成都。

  沙里飛裝作不經意問道:「她們安定下來了吧?」

  「還可以。」

  李衍搖頭道:「司命會的那些女子,因修煉蠱術毀容,本就不願在人前顯露,如今已全都加入水月庵,算是入了青城。」

  「朝雲、行雨兩個女娃子,備受看重,被水月庵著力培養,白老夫人她們也跟著受益,沒人敢為難—.」

  說著,警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沙里飛,打趣道:「老沙是想問其他人吧?」

  沙里飛嘿嘿一笑,「明知故問。

  李衍搖頭道:「放心,龍姑娘已經在大雪山閉關,白老夫人說,有了琴蟲,

  機會不小。」

  「那就好——」」

  沙里飛嘟囊了一句,裹了裹披風。

  他這段時間,成長不少。

  人到中年,說好聽點是個江湖老油條,說難聽的就是個破落戶,一無所有,

  所以膽子大。

  但如今,許多東西都開始擁有。

  所謂無知無畏,當自己開始修煉,感受其中難度後,才知道李衍他們是何等天才。


  將來路怎麼走?

  如何立足,不成為累贅?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

  穩重了不少,考慮事情也更加周全。

  想到這兒,沙里飛突然問道:「衍小哥,京城那邊你去不去?」

  「你是說乾坤書院?」

  李衍沉思了一下,「前陣子,嚴九齡那邊傳來信,說今年會試過後,會前往乾坤書院任職。」

  「乾坤書院正式開院,應該定在四五月份,如果有時間,可以去逛逛,畢竟將來少不了要打交道。」

  「這件事不可大意。」

  沙里飛沉聲道:「咱們這一路走來,見了玄門和江湖不少變故,都與人道變革有關。」

  「這人道變革究竟是咋樣?老沙我不清楚,但肯定和朝廷脫不了干係。」

  「咱們與乾坤書院搭上線,至少能弄明白,到底會發生什麼,免得到時稀里糊塗被別人利用。」

  「說的也是。」

  李衍想了一下,也點頭贊同。

  他們是遊仙隊伍,行走各地,修行歷練,半步江湖,半步玄門,雖然結識了一些朝廷官員,但註定不會踏入朝堂那爛泥潭。

  然而,人道變革的威力他已感受到。

  就連大羅法界,都會受到影響。

  身處這時代,任何人都沒有後退之路。

  都尉司是皇帝的鷹犬。

  執法堂是玄門的禁。

  唯有這新成立的乾坤書院,最適合他們,進退自如,也不至於在風暴中隨波逐流。

  當然,怎麼也要等蜀中事了—

  大雪封山,道路艱難。

  眾人雖腳力不凡,但走了一整日,也不過半數路程,不知不覺中,風雪愈大。

  「三兒,找個落腳之處。」

  眼見天色將黑,李衍轉身提醒。

  呂三點了點頭,拿起脖子上的鷹哨,掐著陽訣吹動,抑揚頓挫的哨聲,頓時在群山迴蕩。

  「喳~喳!」

  天空中傳來幾聲鷹啼。

  越發神俊的鷹隼,在空中振翅翻飛,左右幾個來回,便振翅落下,在呂三肩膀上喳喳叫喚。

  「前頭山中有一破廟。」

  呂三眉頭微皺道:「不過廟外停了輛馬車。」

  「多半是路上行人,搭個伙沒事。」

  李衍並不在意,叮囑了一聲後,便帶著眾人加快腳步,跟著鷹隼前行。

  約摸過了三莊香,天色已徹底暗淡。

  山道間風雪呼嘯,直往人骨子裡吹。

  「從這邊走。」

  看到鷹隼示意,呂三將手指向右側。

  只見右側有一條山道,通向半山腰,兩側樹林被積雪覆蓋,道路也一片雪白。

  這山路多半已經廢棄,加上大雪遮掩,若無鷹隼探查,他們多半就會錯過。

  牽著驢,背著行李,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穿過這近乎荒廢的山道。

  走了沒多遠,前方頓時出現一大塊平地,背山臨谷,建了一座面積不小的山神廟。

  通常來說,山神廟的規模並不統一。

  像一些名山大川,山神之名,在史書上都曾出現,建造的廟宇如同宮闕,香火旺盛,每年都會舉行廟會,吸引各地香客。

  而有些地方,山神無名,甚至只有一座神龕,偶有過路的獵人,會虔誠點上三爛香。

  這座山神廟,算是中等,一座正殿,兩排廂房,外面還有土坯牆遮擋。

  像這種山神廟,基本都有廟祝常駐,甚至有客棧作用,過路的商旅行人可以投宿,順道掙點香火錢。

  然而,眼前這座卻已荒廢。

  外面土坯牆塌了一半,被大雪遮掩。

  廟外停了輛馬車,看模樣依舊嶄新,但拉車的馬已不知蹤影,廟內也是漆黑一片。

  李衍抽了抽鼻子,皺眉道:

  「有血腥味,小心!」


  話音剛落,眾人便立刻分散。

  呂三抬手,鷹隼沖天而起,查看周圍山林,看是否有埋伏。

  而沙里飛和武巴,則不動聲色護住王道玄。

  李衍先是來到馬車旁,刀柄一挑門帘子,但見裡面一片凌亂,有血跡,也有掙扎過的痕跡。

  他眉頭一皺,又來到那破廟前,縱身躍入其中,查看了一番後開口道:「沒事,有幾具死屍,應該是遭了土匪。」

  沙里飛等人,這才進入廟內。

  這山神廟已破敗不堪,只能勉強阻擋風雪,正殿的窗戶和門都被人拆了下來,用於劈柴生火。

  而在右側塌了半截的廂房內,橫躺著幾具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明顯是一家人,過年時間趕路回家,可惜遇到土匪,被搶了個精光。

  他們身上衣衫被拔掉,兩女眷明顯被人侵犯過,身上一片狼藉,滿臉恐懼與絕望。

  「真是畜生!」

  王道玄看到,頓時皺起了眉頭。

  「應該是內賊勾結外匪。」

  沙里飛經驗豐富,看了一眼便有所猜測,「衣服被扒光,說明價值不菲,手上沒老繭,都是享福的人,僕人的屍體一個都沒見—」

  「瞧這屍體,應該是昨日就已遇害。

  王道玄有些不解,「這大冬天的,山上的土匪應該都封櫃貓冬去了吧?」

  綠林道,蘭字門有貓冬的習慣。

  每年一到秋天,土匪就開始放假。

  大當家的把人召集起來,分了錢(紅櫃),藏了長兵器,約好來年四月份碼人這些土匪,有家的就騙鄰居說,一整年在外地做生意,回家過年。

  沒家的,或三五成群在寨子裡過冬,或投奔親戚朋友,也有去找相好的妓女暗娟。

  甚至還有「拉幫套」的。

  所謂「拉幫套」,就是一女二夫。

  平日裡女人有個合法丈夫,等到土匪一來,立刻占了床,丈夫則負責挑水幹活伺候。

  像這種,原本的丈夫通常身子不好,喪失了養家能力,全靠戴綠帽子,一家人才能活下去。

  總之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等貓冬過後,土匪就必須集中清點人數。

  入了賊窩,想退出去基本不可能。

  當家的若發現誰沒來,就會派人前去了解情況,如果被人殺就追尋兇手,砍其頭顱祭祀弟兄。

  若告密或叛變,就找保人和本人,殺之以效尤,幾乎每年,各地都有類似命案。

  同時,老百姓也有了經驗。

  就跟猛獸過冬一樣,秋天要養,土匪也跟紅了眼一樣,數量眾多。

  所以秋日趕路,要聘請更多的鏢師。

  而到了冬天,唯一的麻煩便是行路艱難。

  這種天氣打劫,那就是壞了規矩。

  「恐怕不是土匪。」

  沙里飛搖頭道:「要過年了,都想著衣錦還鄉,帶了不少財貨,讓僕人們眼紅了。」

  「之後能讓人報官,但這荒郊野嶺的,若沒苦主打點,衙役也懶得費勁,多半又是個無頭案。」

  他行走江湖,這種事已是司空見慣,

  雖說有些膈應,但眾人還是將屍體一一抬出,挖了個坑埋在廟外,隨後王道玄念經超度。

  忙完這些,天色已然大黑。

  眾人在山神殿點燃篝火,躲避這風雪夜。

  雖說天寒地凍,但他們早已習慣,將臘肉臘腸和酸菜,滿滿燉了一大鍋,又將燒餅烤熱,就著烈酒邊吃邊聊。

  還沒說幾句話,李衍和呂三便同時抬頭,看向院外。

  「有人來了!」

  李衍低聲提醒了一下。

  眾人不動聲色,將兵器放在手邊。

  「快、快就是這裡!」

  沒多久,外面就響起呼喊聲,隨後黑暗中,隱約有火光閃爍,伴著騾馬的嘶鳴聲。

  卻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商隊。

  「諸位大爺,我記得這裡有座破廟·—」


  一個討好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都停下!」

  商隊之中,突然走出一名身著黑袍的老者,五官方正,隱有一股威嚴。

  他手中拎著長刀,先是抽了抽鼻子,又看向旁邊馬車,還有埋葬屍體的土堆,眉頭皺了起來。

  !

  他打了個手勢,商隊內不少夥計,立刻倉朗朗抽出兵器,甚至有人彎弓搭箭,瞄準了破廟。

  「這是—」

  負責帶路的車馬夫,頓時有些緊張。

  這老者也沒搭理他,而是對著破廟拱手,同時高聲道:「合吾!」

  「廟裡的朋友,敢問走的是哪條道?」

  沙里飛裹著披風從廟裡走了出來,不耐煩的開口道:「鏢局的兄弟吧,我們不是歹人,都是風雪趕路人,想進就進來。」

  然而,這老者依舊不肯動,警了瞥那土堆子,沉聲道:「梁子土裡點的,莫不是里腥化把?」(土裡有屍體,你們莫不是假道士埋伏?)

  「呦~」」

  沙里飛也愣了一下,正是拱手道:「原來也是位道友,此事與我等無關,無需擔憂。」

  老者明顯有些不信,但透過破門,看到大殿裡的李衍等人,忽然想起什麼,

  神色也變得恭敬。

  「敢問諸位,可是十二元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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