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長驅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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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器符陣是第一批受考的。

  接著是傀馭廚醫書畫等等第二批。

  最後是農育織造這樣純生產定位的第三批。

  一批比一批人多,自然而然,每一批考完崩潰的人也越發地多。

  等到等三批考完出來,掛學者們幾乎個個如喪考妣,耷拉蔫萎著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在春日照耀的廣場裡,眼神仿佛那逐漸擴大傾斜的影子,一點點地黯淡下來。

  殿內燈火通明,厲正火速批改,遠遠看著他那始終皺眉,偶爾才會舒開的表情,真是越看越讓人不安焦慮。

  偏偏現在連議論發泄也不敢,因為那一個個青玉宗弟子,正矗立在廣場四周石台高位,默默俯瞰著他們,大有這邊膽敢喧譁放肆,就要落得跟那孤零零倒在彼端者一個下場!

  「不過,青玉宗似乎不想殺人,或者說,不太敢?」

  陳都暗瞥著那邊,那人雖然被晾在那裡躺著,但並沒有真的死掉,因為青玉宗弟子給餵了一顆保命丹藥,現在傷勢其實都已經恢復大半,只是醒不過來,需要繼續當屍體威懾其他人。

  他可不會天真地覺得青玉宗會有什麼心慈手軟,所以就只能是他們還有所顧忌。

  道律!

  這玩意其實還是有點用的,具備著一些明面上的威懾,讓青玉宗在表面上也不能做得太出格。

  陳都隨著各種信息的不斷獲得,內心也是迅速平整下來。

  只不過,他現在的這種平穩姿態,在眾人之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已經引來各種逐漸變質的目光。

  對此,他也是心頭無奈,只能默默做著應對上的準備。

  「明明始作俑者是青玉宗,結果,嘖!」

  在陳都的暗自無語裡,最後一批交卷的結果率先出來。

  有青玉宗弟子接過合格名單,並且為了彰顯公正似的,還在堂殿的兩面側壁上,顯現出一份份考卷的標準答案。

  看那側壁空位,仔細數來,正好有著一百個。

  沒有意外的話,曾經的工學堂其實跟修學堂一樣,也是個正兒八經的教學場所,而不像現在一般完全是摟靈石的由頭,直到如今才再度緊急重啟。

  不,也可能是之前也有這般重啟過,只是消息被封鎖,無人敢談論?

  現在一眾掛學者可沒陳都想得那麼多,一邊聽著名單的宣布,一邊猶自不死心地跑去對答案,青玉宗的弟子對此也沒有再嚴厲地注目施壓。

  「嘻嘻!我過了!我過了!」

  「怎麼會?!怎麼會,只錯了一道,大人!教習!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不可能的,不應該啊,我怎麼會錯那麼多,哈哈,假的,都是假的!」

  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不甘有人瘋,然後想鬧事的通通被拿下,輕的杖責,重的錘昏,一時間令所有人進一步噤若寒蟬。

  「及格者留下,不及格交出身份牌,銷毀除籍!」

  面對不容置疑的青玉宗,再如何不願不甘,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乖乖交出自己的身份牌,看著它們被當眾捏碎火化。

  那捏碎的,是前程。

  那火化的,是願景。

  一時間,眾人眼中無光,背脊塌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通過重開的堂殿大門,往青玉宗外離去。

  第一批人離開不久,就輪到第二批。

  這一批其實才是人數最多的,因為許多人選課目時,帶著一種向上期盼的心態,明明本業是種地之類,卻嚮往詩與遠方,現在這樣的人就是後悔,尤其是對完答案,發現自己其實可以靠本業過關的那些人,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比如說,梁峰。

  可這樣的人再多又能如何,胳膊怎麼擰得過大腿?

  最終,他們還是在那張牙舞爪的火光裡面,於夜幕初上之中,失魂落魄地離開這處無情之地。

  梁峰自然就在其中,整個人渾渾噩噩,只覺肩上有幾千斤重,無神的目光呆呆打量前方,看到那一個個孤魂野鬼。

  冷!

  春風反料峭!

  寒得人顫抖!

  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往好里發展,明明自己的靈石越攢越多,可為什麼堅持了那麼多年,上交給青玉宗那麼多靈石,到頭來卻是這麼一場空夢?


  為什麼?

  想不通。

  有怨恨。

  不敢發。

  於是情思鬱結,所以失魂落魄。

  走著走著,來到青玉宗山門外。

  出了那內城宗地,不甘的人們下意識止步,本能地聚集到一起,躲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裡面,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遠遠看著那巍峨高聳,有明亮投射四周的山門牌樓。

  梁峰也是這樣。

  眾人喧譁低聲,儘是不甘不滿,但他卻知道這沒意義,因為他們就算是全部捆起來,也不可能對青玉宗有丁點威脅,相反的,只會落得個以卵擊石的下場,白白地死掉,或者說,被失蹤。

  可現在這樣,繼續活著還有盼頭嗎?

  嘗試組建家族,或者是散修勢力團體,像是那些匠班匠幫一樣?

  梁峰不由得這麼想著。

  心情逐漸振作起來,畢竟再如何失魂落魄,人畢竟沒有真的死去,只要還活著,總會找到……

  「我跟你們說啊,那個陳都肯定有問題!」

  「嗯?」

  如此一句危言聳聽,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什麼問題?」

  梁峰下意識詢問起來。

  「在一個月前走流程的時候,那教習就專門留他說話……」

  「哦!對!說起來,他們後面還去到外事堂兌買分堂口那邊,關係顯得很近的樣子……」

  「什麼!?我就說嘛,怎麼有人遇到那種事還能鎮定如此,這擺明了是裡面有齷齪啊!」

  群情立刻開始激憤。

  青玉宗他們得罪不起,一個叛徒還沒法收拾?!

  眾人顯得義憤填膺,但也有人心懷畏怯,不想得罪跟厲正走得近的陳都,還有人對這些說辭抱有懷疑,不想被當槍使,更有人下意識回想起陳都的身影,本能地覺得對方不是那種同流合污之輩。

  於是乎,約摸三分之一的人,偷偷地迅速離開,反正就是不想被裹挾進去,甚至還有人在跑遠之後靈光一閃,偷偷繞回來,打算自己也當個「叛徒」。

  什麼叛徒?

  那青玉宗可是明楣正堂,道廷治下的地方統轄者,他們這些散流底層修士,不也是道廷治下嗎?

  所以這應該叫做一心為公!

  總之就是,本來聚集一團的散修們,散出了相當部分。

  而陳都他們這邊,也是聽宣完畢。

  不出意外的,他這邊及格有名,不會被開除。

  但是,丹器符陣百多號人,最後竟然有四十人留下來,這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不過看著四批人對答案的情況,他也就明白過來。

  符道易學難精,人最多,開除最多。

  丹道器道平學難精,人不多不少,開除不多不少。

  陣道難學難精,人最少,幾乎都被留下。

  因為這真的很少有人會,甚至陳都瞅著,裡面有不少人還疑似家族子弟,反正此刻鬆緩下來後的談吐舉止,不像是普通散修應有。

  「丹器符陣都留下十個最佳的嗎?這是要充當裝點門面?」

  陳都不禁若有所思,可惜現在也沒有確認的途徑。

  厲正這邊只是勉勵一下留學續掛的眾人,就讓他們從哪裡來回哪裡去,等候下一步的通知傳訊。

  說完話轉身之時,似乎還有意無意地瞅了一眼陳都。

  「不是似乎,那廝就是瞅了我一眼,呵,大概是覺得我未盡全力吧,只是沒能從卷子上找出端倪,如此一來,便想著要趁機敲打我一下?」

  他邁步回走,目光幽幽,暗帶冷笑。

  怎麼個敲打法,心裡其實已經有數。

  「這樣的話,倒是得表現出額外多幾分的程度,不過還好,我最後控分是控在七十八,少的幾分作為容餘量……」

  想著想著,不自覺落到最後。

  回到山門前時,那批站崗弟子已經撤得一乾二淨,前方更已經是空空無人,顯得料峭的夜風吹過,帶來難言的寒意,隱隱喻示著某種危機的兆頭。


  陳都的邁步也變得有些遲疑,繼續走出沒多遠就要轉道角落似的。

  「陳都!」

  「誰?」

  「這幾天千萬不要出城,他們已經糾集起來,想要在城外尋你的霉頭,發泄自己的怨恨,情緒激動失控下,唯恐有殺身之禍啊!」

  有那良心未泯之輩,到底還是選擇棄暗投明,跑回來蹲點通風報信。

  此刻說完便要離開,不想再繼續沾染此事。

  不過正當他轉身之時,從腳邊滾來一袋東西。

  「多謝提醒……」

  陳都的聲音悠悠傳來,讓其心頭一驚,猛地回頭,卻沒有看到那道英挺身影。

  應該是有聽進去吧?

  這麼想著,伸手取起袋子。

  本來還有些不甚在意,只覺自己做點小善舉還能有點小回報,屬於意外之喜,結果打開一看,不禁呼吸一滯。

  「我艹,好多符!」

  在暗中,其人的目光亮起來,重新出現了神采。

  盼頭的神采!

  因為有了這筆意外之財,接下來就算不能上岸,在城裡改善生計,謀尋他路,便也有了本錢。

  深深呼吸一口氣,猛一合攏手中袋子,向著陳都剛剛的位置拱手見禮,暗自感激,繼而步伐輕快地離去。

  而陳都這邊,長驅直去,不懼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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