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仁善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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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仁善惠女

  是日大早。

  宮裡來了個公公到薛府,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王承喜。

  他領著幾個宮人,抬了一個朱紅漆底的匾額,上頭金邊勾勒,雕工精湛,寫著四個盡顯皇家氣派的大字。

  「仁善惠女。」

  府里人都不知道薛六是以心頭血救的公主,只知道她立了大功,還因救公主而受傷。這塊匾額不僅是陛下的褒獎,更是她往後在上京行走的「護身符」。

  御賜匾額,那是得供起來的。

  薛慶治領著府中老少,跪於階下接了聖旨和牌匾。

  傅氏和八姑娘九姑娘,心裡頭酸溜溜的,難受得幾欲作嘔,卻不得不老老實實地跪地謝恩,沐浴薛六帶來的榮寵。

  老太太和三夫人倒是真心高興,張羅著讓下人在府門前放了足足三掛脆響的鞭炮,很是熱鬧了一番。

  整個上京,都知道了薛府這樁天大的喜事。

  正好薛月樓過來看銘哥兒,薛綏也約了天樞入府,來為銘哥兒和老太太診疾,便準備藉此機會在梨香院置辦一桌席面。

  畢竟平樂眼下痛不欲生,不慶賀說不過去。

  三夫人得到消息,便牽著小女兒薛月楨趕了過來。

  「六姑娘身子還沒大好,可不能累著。這置辦席面的小事,就包在三嬸身上!」

  上次辦慶功宴,她意猶未盡。

  如今能為薛六操持,更是格外積極。

  嘴裡直說六姑娘救了宮裡貴人,給薛府長了大臉,怎麼著也該風風光光地大辦一場。

  薛綏看她春光滿面,便由著她。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三嬸吩咐一聲。」

  接著便讓小昭去屋裡拿錢。

  錢氏一看就變了臉色。

  「六姑娘這是寒磣你三嬸呢?!你剛回府,又是個姑娘家,手頭能有幾個體己錢?都留著吧,等日後嫁了人,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她又瞥了薛綏一眼,似笑非笑。

  「三嬸不差錢!」

  錢氏雖是女兒家,卻極得娘家爹娘寵愛。

  家裡沒有官身卻有萬貫家財,所以才要靠嫁入官宦人家來庇護,哪裡會在銀錢上虧待女兒。

  她著實家底殷實,人也豪爽大氣。

  說罷又笑起來,「咱們六姑娘只要打扮得齊齊整整的,把身子調養得利利索索的,三嬸看著便滿心歡喜。」

  三夫人這麼一操持,薛府上下熱鬧起來。

  老太太滿心欣慰,傳話過來,說要親自到梨香院吃酒。

  二房留在京中讀書的四郎薛宏,還有出嫁的三姑娘薛月韶、五姑娘薛月池、七姑娘薛月琴,也都說,要帶著姑爺和家中孩子趕來,湊一湊熱鬧。

  就連大房平素跟薛六從不往來的幾個姨娘,以及一些遠親都送了東西過來看望薛六姑娘,順便也看望生病的銘哥兒。

  貧居陋巷知音少,貴隱深山奉承多。

  薛月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回娘家也不是頭一回了,可這般熱情,還是頭一遭見著。」

  薛綏只是微微一笑。

  「許是大家都體諒你如今的不易吧。」

  薛月樓身上穿著嶄新的衣裳,頭上戴著一隻精美的流螢繞枝釵,走路生風,光彩照人,以前羸弱的身子骨都好似強壯了一些,確實看著過得「很不容易。」

  她悄悄拉了薛綏到一旁,難掩眼底的光芒。

  「我知道這一切,全賴六妹妹替我周全。妹妹放心,這些日子,我把姚三爺伺候得很是不錯呢。」

  薛綏微微笑著。

  如今的薛二姑娘大為不同。

  整個人身上都有了光。

  果然,人不痛是悟不透的。強者自悟,弱者痛悟。

  薛月樓想到姚圍躺在床上那一副可憐的模樣,臉上便泛起一絲忍俊不住的笑意。

  「他那個寡嫂,從前看著有情有義,沒他便要生要死的,愛到骨子裡了,可等姚三爺臥病在床,起初還一日來探望三次,哭哭啼啼,如今倒好,說要陪兒子讀書,難得來探望,屁股沒坐熱就走了,你是沒瞧著姚三爺那臉色啊……」


  活該!

  薛綏冷笑一聲。

  薛月樓嘆氣,已經斂住了笑容。

  「虎毒還不食子呢,你說那姓姚的為何這般狠心?」

  薛綏微驚:「下毒之事,果然姚三爺有份?」

  薛月樓搖搖頭:「方管事去查過了,他雖沒有親手下毒,卻在事後替那婦人遮掩。眼睜睜看著銘哥兒病得越來越重,不僅不道出實情,還怪我不會生養,怪我害了銘哥兒,讓我自責了這麼多年……」

  「只可惜,當年替他大嫂下毒的婆子,早被遣走,生死不明,也拿不到她下毒的證據……」

  說到此處,薛月樓眼眶泛紅,雙手緊緊絞著手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有時候瞧見她那大胖兒子,再想想我的銘哥兒,我……我真是,真是……」

  她很是激動,雙手絞著手絹子,恨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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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半晌過去,到底還是鬆開了手。

  「稚子無辜,我明知是她做的手腳,卻也下不了手去傷害她的兒子……只能在那狗男人身上多討些回來了。橫豎他如今吃喝拉撒全得靠我,有方管事幫襯,姚三爺院裡的下人也都聽我的……」

  薛綏半倚在榻上,靜靜聽著她說著那些瑣事,並不插嘴,仿若一個局外的聆聽者。

  誰能想到,便是這波瀾不驚的女子,一雙手攪弄了無數風雲。

  -

  姐妹倆正說話,錢氏牽著女兒進來了,說再有半刻鐘,便可以開席。

  薛月樓停下話頭,去拉薛月楨的小手,稀罕得不行。

  錢氏看著她家的銘哥兒,心裡嘆息,嘴上卻笑盈盈的,從丫頭手上接過一個匣子。

  「你們三叔聽說梨香院有酒席,今兒都不想去當值了,被我好一頓罵,揪著耳朵才出了門。這是他給銘哥兒的,他說銘哥兒自幼磨難,走過這一遭,將來定有後福……」

  那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長命鎖,上頭鑲嵌著碩大圓潤的寶石。

  這比銘哥兒出生的時候送的禮還要貴重。

  眾人皆知錢氏家財雄厚,可這般大方出手,還是讓人有些意外。

  說到底,也是因為薛慶修靠薛六姑娘的幫襯,投靠翊武將軍,如今又頗得將軍賞識,錢氏打心底里感激她,連帶對與她交好的二姑娘也親近起來。

  至於大夫人傅氏高不高興……

  很顯然,薛府里的人似乎都不太在意了。

  自從荷包事件和靈虛假道士的身份曝光,傅氏侯府千金的高傲與尊貴,已然碎了一地。

  薛慶治不再踏足清闌院,夫妻關係名存實亡,這事兒在府里也不是什麼秘密。

  這世道就是如此。

  女子即便娘家身份尊貴,嫁到夫家後,若不得夫君看重,又被婆母排擠,那府里上上下下自然都會看臉色行事。

  傅氏該慶幸的是,還有女兒和兒子替他撐著,薛慶治為著體面,沒有休妻而已。

  -

  華宜殿裡一片哀聲。

  梨香院中酒香四溢。

  里里外外的人,對薛綏無不是捧著、笑著,討好著。

  但小昭看得出來,姑娘並不為此得意。

  因為姑娘說過,人若青雲直上,便能看盡笑臉,整個世界都會溫柔以待,說什麼話都是對的,做什麼事都是好的。一旦深陷泥沼,則恰恰相反,沒有光,沒有暖,沒有援手,聽到的、看到的只有漠視和冷語,不落井下石,已算好人。

  小昭信姑娘的話……

  不過她和如意難免小得意。

  剛到薛府時,一個個瞧不起她們。

  如今上趕著來討好,怎麼看怎麼舒坦。

  尤其清闌院裡冷冷清清,聽錦書姑姑說,大夫人又病了。

  不管是真病還是裝病,她都忍不住和如意關起門來幸災樂禍……

  -

  天樞黃昏才入府,那時席面都撤下了。

  他先去壽安院為老太太診過脈,又在錦書的陪同下來到梨香院。

  薛綏讓人請天樞請入內室,先為銘哥兒針灸。

  還沒有跟進去,錦書便眉開眼笑地過來,朝她欠了欠身。

  「老太太今兒施了針,頭不痛了,精神頭格外好,想讓雪姬娘子過去說說話……」

  等下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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