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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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扮張邦昌押解旦上場,旦被打扮得花枝張展)

  (鼓點)

  【入場詩】

  我的名號張邦昌,

  恰似一根草兒立城牆。

  原本曾作宋朝將,

  如今棄信背主投金王。

  樊樓有個師師女,

  是花容月貌美名揚。

  如今我把她押解入營帳,

  叫那金王持金拿銀將我來獎賞。

  (丑白)李師師,今日我把你送與金王將軍,你的好日子,嘿,來了!

  (正旦)

  【西皮散板】

  鬢上海棠顏色好,

  風橫雨狂春將老。

  人似海棠顏色俏,

  風刀雨劍落泥淖。

  (丑押旦入帳,拜金主)

  (丑白)金主大王,我把那絕代佳人李師師擒來孝敬您了。

  (宋王趙佶掩面,羞見正旦)

  (淨作驚訝垂涎狀)好個絕色美人!俺一朝割天下,美人選身旁,好不美哉!——那李師師與我跪下行禮。

  (正旦)爾等卑國賊子,本受宋王恩惠,不思恭孝奉上,竟欲篡位謀權。我雖娼籍,亦受官家恩露,豈能背信棄主,跪拜賊人!

  (淨輕蔑狀,白)中原人氏,不過色厲內荏,一打便跪。命左右——

  (小卒回應)有!

  (淨白)與我打!

  (小卒回應)是!

  (二小卒打正旦,旦作疼痛狀)

  【西皮搖板】

  骨疼身痛實難當,

  不敢折腰負君王!

  (丑白)嘿!她倒像鐵打的一般,紋絲不動!

  (轉向金王)金王啊,這李師師生性牛心拐骨犟丫頭,仔細別真打死了。

  (淨)命左右,住!

  (左右停)

  (淨)小小女子,卻有些志氣。(忽作奸邪笑)那李師師,你口口聲聲,只為宋王,你卻看那下跪掩面者誰人?

  (正旦作狐疑狀,上前拉扯生衣袖,伴鼓樂,多次拉扯,生不肯放下。三拉三避,終於扯下,二面、四目相對)

  (正旦作驚訝狀,作失魂落魄狀,癱坐地上)

  (正旦忽本能地改作跪拜狀)

  【回龍】

  呀!君王!

  夢不想在異邦會見聖上,

  身還似樊樓中引見燕郎。

  嘆官家寵奸佞將賢來傷,

  恨今番亂賊子破土奪疆。

  (正旦惱怒交加)

  官家呀!你為什麼跪奉賊子,俯首稱臣?

  (生作羞惱狀)委實的棒棍加身,不能忍受了。

  (旦作怒狀,忽起身)

  【西皮流水】

  說什麼棒棍刑實難抵擋?!

  講什麼在賊營遍體鱗傷?!

  龍天子何不掀驚濤波浪?!

  望巾原盡皆是家毀人亡?!

  我雖是頂花女不比武將,

  尚存知真主在不拜假王!

  你男子若果有義肝勇腸,

  縱九死魂魄也能殺斬閻皇。

  (正旦,白)

  官家呀,今作左衽臣,可念故國家?

  (生作無奈狀)念他不得。

  (正旦)做什麼念他不得?

  (生)靖康伊始,遷流賊邦,縱身不由己,心亦不甘,夢裡也曾重返故國。混得一晌貪歡,時至今日——

  (生哽咽住)

  (正旦慌問)至今怎樣?——

  (生作無奈狀)時至今日,時數已久,故國雕欄,無不模糊,就連夢裡也記不分明了!


  (鑼鼓響,作霹靂聲)

  (正旦作悽慘狀,作失魂落魄狀,嗚咽哭泣)

  【西皮原板】

  宋主啊——

  阿斗樂時忘蜀地,

  諸葛兩表亦無濟。

  萬馬齊喑無生氣,

  真王甘被假王戲。

  簪纓散,九州離,

  病魂今似風吹絮。

  (丑作驚喜狀,鼓掌)這美人原自擄了來,不吃不喝,面黃肌瘦,如今漲紅了麵皮,倒似桃花模樣了!(丑去攙扶拉扯正旦)李師師,快去拜過金王,從今之後,

  他便是天下共主了!

  (正旦身體已搖搖欲墜,此時忽甩開丑,作怒狀,用手指丑)

  【西皮流水】

  喝罵狗賊你聽著:

  你也口吐漢語服宋袍。

  高爵厚祿恃寵驕,

  如今卻把忠義拋。

  朝庭何嘗負爾曹,

  你卻將宗社國運一筆銷。

  今番刀俎俱擺好,

  我亦不低眉作羊羔!

  (從頭上取下金簪,縴手細細撫摸,含淚目視。道是:秋波光映金簪上,蘅蕪心冷遺清芳)

  【西皮搖板】

  金簪一股瑞鶴驕,

  綠珠飛起墜紅飄。

  (正旦用金簪自刺其喉,眾人飛忙攔下)

  (丑白)啊呀,千歲大王,李師師要用金刺喉自盡。

  (淨白)些小女子,卻有幾分骨氣,將她救治,我定要讓她與我俯首稱臣!

  (正旦卯足力氣,甩開眾人,手指淨)

  【西皮快板】

  呸!

  賊人說話禮不端,

  痴想烈馬從二鞍。

  我師師生來命多舛,

  又逢了蕞爾小國掠中原。

  開言先把昏君怨,

  又恨那邪臣匿貪奸。

  胡騎壓城國難全,

  昭君流落在了北番。

  桃花難擋霜雪劍,

  虞姬酬死義當先。

  (節奏轉慢)

  眼下難將故國返,

  縴手折斷瑞鶴簪。

  (正旦將金簪折斷)

  【西皮流水】

  金簪生性質潔白,

  痴情更比金簪堅。

  回望桑梓隔萬山,

  檀口吞下故國簪。

  (正旦口銜斷簪作吞簪狀,水袖,蹲作死狀)

  (眾人驚,亂鬨鬨)

  (閉幕)

  【後台齊唱】

  苦雨西風嘆楚囚,

  香銷玉碎動人愁。

  紅顏竟為奴顏恥,

  千古青樓第一流。

  【折金簪·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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