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扶得一宰相
「朕還沒死，承乾也好好的，他扶的誰人的棺？」李世民匆匆出了立政殿，大怒道。
此言一出，內侍伏了一地。
沒人敢回答，也沒人能回答。
李世民氣還沒平，又一則消息為他未熄滅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陛下，東安郡王去了......咸陽宮遺址......憑弔......始皇帝。」內侍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
「混帳。」李世民勃然大怒。
「著飛騎，將那逆孫給朕押回來。」好片刻後，李世民強壓住了怒火，咬牙切齒冷聲道。
「諾」
這是他第三次為某一個人動用飛騎了，而每次都跟李象有關。
第一次，李象告發東宮有人謀反，他率飛騎入東宮。
第二次，李象經商案爆發，他遣飛騎入西市，捉其入宮。
如今，這是第三次。
此逆孫，簡直屢屢挑動他的心神。
讓李世民怒不可遏。
一個時辰後，李象被「押」了回來。
「跪下」李世民喝道。
「諾」李象心中腹誹沒人權的封建社會，乖乖跪下。
「知道為何捉你回來嗎？」李世民冷聲道。
「不知。」李象搖頭。
「你......」李世民被噎了一下，眼睛怒瞪：「你為誰扶的棺？」
「回陛下，咸陽令。」李象老老實實答道。
「咸......陽令，唐諧？」李世民詫異：「他卒了？」
「回陛下，正是。」李象一本正經道：「陛下責怪臣不去咸陽赴任，實則不知內情，臣有苦衷。」
「有何內情，說來。」李世民皺了下眉頭，但總算忍住了怒氣。
此子雖然悖逆，但從來不會無的放矢，難道真有內情？李世民暗道。
「陛下，咸陽令唐諧於病重之際，上了致仕表，其本打算離開縣衙回歸籍貫。但突然病情加重，昏迷不醒。其子年幼，不知所措，欲遵從老父命令，攜父歸家，但咸陽令唐諧雖氣若懸絲，處於彌留，口中尚留有一口氣未曾咽下。
若強行搬動他，恐當即人就去了。」
李象說完閉嘴，絕不多說一句。
「......」李世民張了張嘴巴，這......還當真是有內情。
誰也沒想到咸陽令唐諧是如此一副狀況，其子年幼若強行搬動父親，萬一咽了氣，那無疑要背負弒父的罪名。
咸陽縣雖還有其他官吏，縣丞，主簿，縣尉，但事關卸任上官生死之事，誰也不好置喙，不然與己清名有礙。
落一個沒有容人之心，甚至打擊報復卸任上司，人未走茶已涼的污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李象看似說完閉嘴，但卻隱隱為自己遲遲不去赴任做了辯解。
他若趕著去上任，無疑是逼上任咸陽令騰地方，而逼其騰地方......等於逼人去死。
唐諧之子不能背負弒父罪名，咸陽一眾屬官不願清名有礙，那他李象這個繼任縣令，自然也不能沾上逼殺上任的污點。
所以，咸陽縣衙，就保持了這樣一種詭異的狀況。
除了其子，都在等卸任的咸陽令唐諧咽氣。
也包括李象。
李世民明白了，倒抽了一口氣，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沒想到事情竟如此棘手。
李世民下意識瞅了李象幾眼，這麼說，他當真是有苦衷嘍。
但一想到所有人都在裝聾作啞，唯獨將他這個陛下蒙在鼓裡，他就悶氣叢生，那他不停逼迫李象去上任，豈不就是他這個陛下逼舊臣去死。
好傢夥，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惡名，他這個陛下主動將脖子伸了過去，若傳出去，一個苛待舊臣，心胸狹隘險惡的污點跑不掉了。
「你這逆孫，你既知曉，怎不告知於朕？」李世民氣不打一處來。
簡直比知道之前還生氣。
「陛下，臣也是剛知曉。」李象無辜道。
你猜朕信不信？李世民目瞪雙眼。
你猜我承不承認？李世民眨眨眼睛。
李世民滿肚子氣也無處發泄，因為他意識到這種事情無解。
怪不得咸陽一種官吏都緘口不言。
就算上書將情況稟明，他這個陛下又該如何回復。
下旨體恤臣下，說安心養病，不用搬走，等疾好了再說？但誰知道唐諧什麼時候咽氣，若是數月，半年呢。
卸任的縣令占著縣衙不走，置新任縣令於何地？
新任縣令無法上任，這一縣長官長期空缺，這一縣政務還處理不處理了？
大唐一千五百多縣，這個口子一開，後患無窮。
下旨馬上搬走？好傢夥，更不行，唐諧要是死在他這聖旨之下，他李世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一瞬間，李世民牙疼無比，總算明白了咸陽縣一眾屬官，從縣丞，主簿，縣尉為何都三緘其口了。
因為說了，無疑是將麻煩扔給了他這個皇帝。
不說，反而是為君父分憂。
包括李象也是。
想明白了這一切，李世民心情絕地反轉。
他忍不住去瞧李象，此子多半是知曉內情的，卻背負著遲遲不去上任的罪名，以致讓他心生了惡感，也在所不惜。
原來竟是一個人默默背負著壓力。
「你......」李世民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心情複雜至極。
當初有多惱，現在就有多感動。
此逆孫......嘉孫，不愧是朕的孫子，朕教導的好啊。
李世民怒容消失的無影無蹤，笑容迅速爬滿他的臉，眼神溫和無比的望著李象。聲音更是溫柔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象兒，你此事做的不錯，全了朝廷的顏面，又免了朕陷入兩難。」李世民含情脈脈：「就是苦了你自己了。」
「不辛苦。」李象一個激靈，忙立正：「是陛下教得好。」
「不要喊陛下，叫大父。」李世民臉上褶子都擠出一個慈祥。
「是大父教的好。」李象笑容靦腆道。
「嗯，你也不錯。」李世民笑容暢快，看李象的目光滿意無比。
「嗯？」李世民猛然醒悟，他好像忘了什麼。
他有些不悅道：「象兒，你此事雖處理的恰當，但於禮制不合。你是皇室子弟，汝父是太子，汝祖是天子，你身為郡王之爵，怎能為六品下縣令扶棺呢？」
「是，陛下教訓的是，李象謹記。」李象當即認錯道：「臣只是見不得唐氏孤兒一人帶著老父棺槨上路，小小扶了一下。」
「好一個小小的扶了一下。」李世民豈是好糊弄的，他深深看了一眼李象：「你這一位郡王小小的一扶，那孤兒一路，恐一片坦途了，咸陽屬官多半會一路派人護送到底。
就算歸家後，治喪，出殯，下葬，都不需要他一孤兒勞心，鄉人自會為他辦妥一切。他唯一需要擔憂的，恐怕是自家門檻要被弔喪之人踏破了。
那唐氏孤兒怕是對你死心塌地了。」
「那孤兒有何特異之處？讓你如此上心？」李世民好奇道。
「嘿嘿，沒啥，臣就是看不得孤兒。」李象嘿嘿笑道，岔了過去。
見李象如此，李世民愈發好奇了：「那唐氏孤兒叫什麼名字？」
「唐休璟。」李象只能說道。
「多大了？」李世民問道。
「15歲。」
「哦」李世民聽了，不再多問。
縱是有材，也只是幼苗，短日內用不上。
李象卻樂的差點笑出聲來，大唐未來的宰相，猛將，州都督，安東，安西都護。
治政領兵地方邊疆，一人全才。
讓武則天對其感嘆：「眾臣十不當卿一，我重用你太晚了」的人啊。
最關鍵的，唐休璟此人長壽，歷史上活到了86歲。
身體好，能往死里用，用到死啊。
此言一出，內侍伏了一地。
沒人敢回答，也沒人能回答。
李世民氣還沒平，又一則消息為他未熄滅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陛下，東安郡王去了......咸陽宮遺址......憑弔......始皇帝。」內侍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
「混帳。」李世民勃然大怒。
「著飛騎，將那逆孫給朕押回來。」好片刻後，李世民強壓住了怒火，咬牙切齒冷聲道。
「諾」
這是他第三次為某一個人動用飛騎了，而每次都跟李象有關。
第一次，李象告發東宮有人謀反，他率飛騎入東宮。
第二次，李象經商案爆發，他遣飛騎入西市，捉其入宮。
如今，這是第三次。
此逆孫，簡直屢屢挑動他的心神。
讓李世民怒不可遏。
一個時辰後，李象被「押」了回來。
「跪下」李世民喝道。
「諾」李象心中腹誹沒人權的封建社會，乖乖跪下。
「知道為何捉你回來嗎？」李世民冷聲道。
「不知。」李象搖頭。
「你......」李世民被噎了一下，眼睛怒瞪：「你為誰扶的棺？」
「回陛下，咸陽令。」李象老老實實答道。
「咸......陽令，唐諧？」李世民詫異：「他卒了？」
「回陛下，正是。」李象一本正經道：「陛下責怪臣不去咸陽赴任，實則不知內情，臣有苦衷。」
「有何內情，說來。」李世民皺了下眉頭，但總算忍住了怒氣。
此子雖然悖逆，但從來不會無的放矢，難道真有內情？李世民暗道。
「陛下，咸陽令唐諧於病重之際，上了致仕表，其本打算離開縣衙回歸籍貫。但突然病情加重，昏迷不醒。其子年幼，不知所措，欲遵從老父命令，攜父歸家，但咸陽令唐諧雖氣若懸絲，處於彌留，口中尚留有一口氣未曾咽下。
若強行搬動他，恐當即人就去了。」
李象說完閉嘴，絕不多說一句。
「......」李世民張了張嘴巴，這......還當真是有內情。
誰也沒想到咸陽令唐諧是如此一副狀況，其子年幼若強行搬動父親，萬一咽了氣，那無疑要背負弒父的罪名。
咸陽縣雖還有其他官吏，縣丞，主簿，縣尉，但事關卸任上官生死之事，誰也不好置喙，不然與己清名有礙。
落一個沒有容人之心，甚至打擊報復卸任上司，人未走茶已涼的污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李象看似說完閉嘴，但卻隱隱為自己遲遲不去赴任做了辯解。
他若趕著去上任，無疑是逼上任咸陽令騰地方，而逼其騰地方......等於逼人去死。
唐諧之子不能背負弒父罪名，咸陽一眾屬官不願清名有礙，那他李象這個繼任縣令，自然也不能沾上逼殺上任的污點。
所以，咸陽縣衙，就保持了這樣一種詭異的狀況。
除了其子，都在等卸任的咸陽令唐諧咽氣。
也包括李象。
李世民明白了，倒抽了一口氣，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沒想到事情竟如此棘手。
李世民下意識瞅了李象幾眼，這麼說，他當真是有苦衷嘍。
但一想到所有人都在裝聾作啞，唯獨將他這個陛下蒙在鼓裡，他就悶氣叢生，那他不停逼迫李象去上任，豈不就是他這個陛下逼舊臣去死。
好傢夥，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惡名，他這個陛下主動將脖子伸了過去，若傳出去，一個苛待舊臣，心胸狹隘險惡的污點跑不掉了。
「你這逆孫，你既知曉，怎不告知於朕？」李世民氣不打一處來。
簡直比知道之前還生氣。
「陛下，臣也是剛知曉。」李象無辜道。
你猜朕信不信？李世民目瞪雙眼。
你猜我承不承認？李世民眨眨眼睛。
李世民滿肚子氣也無處發泄，因為他意識到這種事情無解。
怪不得咸陽一種官吏都緘口不言。
就算上書將情況稟明，他這個陛下又該如何回復。
下旨體恤臣下，說安心養病，不用搬走，等疾好了再說？但誰知道唐諧什麼時候咽氣，若是數月，半年呢。
卸任的縣令占著縣衙不走，置新任縣令於何地？
新任縣令無法上任，這一縣長官長期空缺，這一縣政務還處理不處理了？
大唐一千五百多縣，這個口子一開，後患無窮。
下旨馬上搬走？好傢夥，更不行，唐諧要是死在他這聖旨之下，他李世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一瞬間，李世民牙疼無比，總算明白了咸陽縣一眾屬官，從縣丞，主簿，縣尉為何都三緘其口了。
因為說了，無疑是將麻煩扔給了他這個皇帝。
不說，反而是為君父分憂。
包括李象也是。
想明白了這一切，李世民心情絕地反轉。
他忍不住去瞧李象，此子多半是知曉內情的，卻背負著遲遲不去上任的罪名，以致讓他心生了惡感，也在所不惜。
原來竟是一個人默默背負著壓力。
「你......」李世民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心情複雜至極。
當初有多惱，現在就有多感動。
此逆孫......嘉孫，不愧是朕的孫子，朕教導的好啊。
李世民怒容消失的無影無蹤，笑容迅速爬滿他的臉，眼神溫和無比的望著李象。聲音更是溫柔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象兒，你此事做的不錯，全了朝廷的顏面，又免了朕陷入兩難。」李世民含情脈脈：「就是苦了你自己了。」
「不辛苦。」李象一個激靈，忙立正：「是陛下教得好。」
「不要喊陛下，叫大父。」李世民臉上褶子都擠出一個慈祥。
「是大父教的好。」李象笑容靦腆道。
「嗯，你也不錯。」李世民笑容暢快，看李象的目光滿意無比。
「嗯？」李世民猛然醒悟，他好像忘了什麼。
他有些不悅道：「象兒，你此事雖處理的恰當，但於禮制不合。你是皇室子弟，汝父是太子，汝祖是天子，你身為郡王之爵，怎能為六品下縣令扶棺呢？」
「是，陛下教訓的是，李象謹記。」李象當即認錯道：「臣只是見不得唐氏孤兒一人帶著老父棺槨上路，小小扶了一下。」
「好一個小小的扶了一下。」李世民豈是好糊弄的，他深深看了一眼李象：「你這一位郡王小小的一扶，那孤兒一路，恐一片坦途了，咸陽屬官多半會一路派人護送到底。
就算歸家後，治喪，出殯，下葬，都不需要他一孤兒勞心，鄉人自會為他辦妥一切。他唯一需要擔憂的，恐怕是自家門檻要被弔喪之人踏破了。
那唐氏孤兒怕是對你死心塌地了。」
「那孤兒有何特異之處？讓你如此上心？」李世民好奇道。
「嘿嘿，沒啥，臣就是看不得孤兒。」李象嘿嘿笑道，岔了過去。
見李象如此，李世民愈發好奇了：「那唐氏孤兒叫什麼名字？」
「唐休璟。」李象只能說道。
「多大了？」李世民問道。
「15歲。」
「哦」李世民聽了，不再多問。
縱是有材，也只是幼苗，短日內用不上。
李象卻樂的差點笑出聲來，大唐未來的宰相，猛將，州都督，安東，安西都護。
治政領兵地方邊疆，一人全才。
讓武則天對其感嘆：「眾臣十不當卿一，我重用你太晚了」的人啊。
最關鍵的，唐休璟此人長壽，歷史上活到了86歲。
身體好，能往死里用，用到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