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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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武帝元狩元年,第一縷秋風從草原吹向北地的時候,十萬漢軍由朔方出發,在衛青和霍去病的帶領下,兵分兩路,再次北進漠南。

  「此役,朕就是要告訴天下人,漠南將再無匈奴王庭!」

  兩路漢軍勢如破竹,霍去病一路疾襲,兵鋒直指涿邪山,在浚稽山之戰中大勝右賢王聯軍,陣斬匈奴大小王二十三員。衛青於瀚海以東擊潰大單于和左賢王聯軍,伊稚斜遺屍三萬,倉皇北逃,衛青前鋒直抵狼居胥山。

  單于庭大帳中,伊稚斜正躺在熊皮軟榻上呻吟著,他胸口中了一弩箭,好在沒有傷及要害。

  可一想到在匈奴馬正肥的時候被漢人從正面擊敗,五萬多兒郎魂歸崑崙神,伊稚斜便痛苦的心如刀絞。

  右賢王公然違抗他的命令,帶著本部人馬返回了漠北,並聲稱此生不會再到染滿了匈奴人血的草地上放牧。

  「這個懦夫!」伊稚斜發誓等漢軍退兵後,他一定要追上右賢王,然後親手割下他的腦袋。

  趙信和中行說一同走進了大單于的帳篷,伊稚斜揮手趕走了替他療傷的巫醫,「坐吧。」他示意兩人靠自己近一些。

  「外面情況怎麼樣?」伊稚斜咳了幾聲,問向中行說。

  「各部損失都很大!」中行說擰著眉頭回答,「漢朝皇帝這次是鐵了心要把我們趕出漠南。」

  「大家士氣低迷,每天都有人向北逃!」

  「我絕對不會把崑崙神的草場拱手讓給漢人!」伊稚斜大怒,他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因為動作過大,傷口崩裂,向外滲出了殷紅的血。

  「將本單于的盔甲拿來!我要與衛青決一死戰!」

  「大單于!您要保重身體呀!」中行說哭嚎著撲到伊稚斜榻前跪倒,頭不住地磕到鬆軟的熊皮上,「您身體要緊!」

  趙信單膝跪地,手撫在胸前,「尊貴的大單于,阿胡兒願為您效死!」

  「漢人的兵法中有一計,叫做『圍魏救趙』,就是去攻打他們必須要保護的保護的地方!」

  「自次王說的沒錯!」中行說抬起頭,臉上涕泗橫流,「攻其所必救,方能解此次漠南之危!」

  「當下,漢廷唯一的軟肋就是河西四郡!」

  河西走廊打通後,漢武帝設立四郡,由東到西分別為武威、張掖、酒泉、敦煌,並移漢民六十萬擴充河西人口。往來的西域和大漢的客商絡繹不絕,就像西域商人所說的,「河西的沙子都泛著金子的顏色」。

  這條絲綢之路的雛形為大漢帶來巨額財富的同時,還將漢朝的影響力擴展至西域,現在西域三十六國幾乎都『已聞漢,不知有匈奴』了。

  現在殺神霍去病正在漠南狂飆,河西只有為數不多的戍卒防守。

  「我祈求您允許我帶領本部人馬出戰!」

  趙信低著頭請戰。

  伊稚斜眼睛一轉,這的確是當前破解困局的唯一方法,但派去騷擾河西的軍隊將會成為一支孤軍,不僅要面對漢朝京畿屯兵,背後還懸著西路軍霍去病這把刀子。

  伊稚斜不願讓自己親手扶植起來的趙信白白消耗掉。

  中行說不愧是伊稚斜肚子裡的蛔蟲,他看出了大單于的顧慮。

  「自次王乃是草原上的雄鷹,這種事,派禿鷲去就好了!」

  中行說摩挲著自己光潔的下巴,「比如李家那頭虎崽子!」

  李敢萬念俱灰投降後,被伊稚斜安排在中軍做了單于護衛長,在不久前與衛青大戰時,他拼盡全力才將中箭的伊稚斜拖出戰場。

  「這。。。」伊稚斜似乎有些捨不得。

  「大單于,一將易得!」中行說給伊稚斜蓋上毛衾,「待來日平定了漢地,多少英雄好漢都搶著入大單于麾下!」

  伊稚斜這才點頭同意。

  李敢像匈奴人一樣披散著頭髮,臉上鬍子拉碴,身上穿著牧袍,正躺在營帳中喝著酒。

  酒是裝在罈子里的,是去年秋天伊稚斜入關時的戰利品。

  如果張義或霍去病在的話,他們一定不會認出眼前這個酒鬼是自己的好兄弟。

  伊稚斜已經下令把岐雅許配給李敢,但自從那日欺負了岐雅後,岐雅再也沒有靠近過李敢的帳篷,甚至刻意躲著他。

  李敢很想找個人說話,但一想到背叛自己的兩個摯友,他心裡便會被怒火和仇恨填滿。


  「啪!」他將酒罈丟出帳外,陶土罈子落地後摔的粉碎。

  一個匈奴傳令兵戰戰兢兢的扒在營帳門口,這段時間李敢凶名在外,接連殺了好幾個不順他意的匈奴人。

  「都尉!」傳令兵硬著頭皮喊,「大單于召您覲見!」

  「砰!」一張木案被扔了出來,好險砸到他。

  從單于大帳出來的李敢一臉木訥,伊稚斜讓他領兵偷襲河西,還給了他遴將選兵之權,當戶以下任李敢選用。

  「不要選左賢王部的兵,他們都已經被嚇破了膽子。」趙信站在李敢身邊提醒,他倆有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日逐王那邊的人野蠻、驍勇,而且聽話。」

  李敢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悠長的牛角號迴蕩在匈奴大營上空,當下聚集在單于庭的匈奴士兵有六萬多,他們按照部族,松松垮垮的排列在空地上。

  李敢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方。

  趙信說的沒錯,左賢王的人東倒西歪,像丟了魂一樣,他們已經被衛青打沒了精氣神。

  穿著鏈甲內襯的單于親軍倒是還有股子士氣,但幾乎人人帶傷,如果不是他們斷後攔住衛青,恐怕伊稚斜的人頭已經擺在劉徹的御案上了。

  來自丁零和堅昆的日逐王所部正躍躍欲試,他們裝備簡陋卻戰力驚人,去年也是他們冒著箭雨第一個爬上右北平城頭。

  但李敢卻繞過了他們,徑直來到像圈養牲畜一樣被圈在一起的奴隸營。

  奴隸營中有漢人,有西域人,有北海野人,還有塞人和斯基泰人。

  疾病、飢餓、匈奴人的鞭子奪走了他們中大多數人的生命,剩下的都是生命力頑強的鼠狼之輩,大約有八千之數。

  他們眼中閃爍著恨和狠,別懷疑,他們為了一口吃的,會幹出任何事。

  「我選他們!」李敢指著奴隸們。

  「軍以何為號?」趙信問。

  「怨。」

  「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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