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重陽闕陰，重金下注】（4000字）
「不二啊，便由你帶隊下那水裡去，給我錢府長長臉吧，那姓顧的，我要全屍。」
聽著這淡漠的字句。
錢不二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嗵一聲跪在地上。
「老爺，您……您要棄我？」
那摸珠的水中禁域，為了應對水流毒瘴對紫珠的影響，可是請了道門的鎮水符籙的。
水可鎮，毒瘴可鎮，氣血亦可鎮。
在那距離鎮水符籙最近的內三十丈里，二境先天之下武師，最多只能發揮出破龍門的力量。
除此之外，在水中，就連初境武師引以為傲的『內勁』都會大打折扣。
所以幾十年來，罕有初境下水的例子。
——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初境即便被鎮水符籙限制，面對三門武者還是手拿把掐，可大家又不是瞎子，一旦你成了眾矢之的……
嘖。
因此，隨著多年的發展，品珠大會所品的「珠」，已經不只是娘娘喜愛的紫鞘珠了。
還包含了少年天驕，璞玉驪珠！
當一枚靈珠現世，血染紫紅。
最終能握著這枚紫珠從禁水中走出的，無一不是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
所以才有了先前清水鎮都尉項逢龍的那番警告：
深水區，不是摸寶人和凡夫俗子該去的地方。
在旁處碰碰運氣，能撿個成色好的尋常珍珠，輕易賣個三五兩，改善生活才是正道。
但凡敢對那內五十丈動歪心思的。
放膽子去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上好的染料。
「咕嚕。」
錢不二咽了口唾沫，忽覺一陣乾澀。
說實話，先前即便是偷襲顧大傻失利，除卻臉上發騷外，他也並未太過擔心。
粗心嘛，誰不會。
下次瞧准機會給他來個狠的，全力而出，用上內勁，不給他五臟六腑震碎就算體面。
可一旦入了水……
要是那顧大傻人如其名真犯了啥，在外區等死還好。
可一旦他遁去了內五十丈。
嘶——
妙事坊的少爺孫慶陽，陳氏武館少館主陳宏，吳失武館小師弟盧岩……
俱都是有背景的，實力還不低，萬一合起伙來干自己，怎麼辦？
人家不是少爺就是親傳。
哪條命不比自己這遭瘟的下人貴重？
想到這裡，恐懼之中，錢不二忽覺一陣羞憤。
眾所周知，錢金臣仿佛被下了詛咒，家中男兒盡皆早夭，獨一個女兒長大了。
錢不二一直以為自己才是他的繼承人。
——他只是長得著急，看起來像中年人。
實際上不過三十來歲。
如此年月便成就武師。
凡夫俗子間，天賦可謂一等一的高。
說上一句青年重狂也不過分了。
可眼下……
「怎麼，不想去？」
錢金臣笑眯眯地問道，杯中搖曳琥珀清光。
「唔！」
聞言，錢不二渾身一個激靈。
登時嚇得五體投地，四肢打顫道：
「奴才錢不二，願為老爺赴湯蹈火！」
「很好。」
錢金臣笑笑。
「心蘭的蹤跡老夫心間已然有數了，待那顧大傻的屍身歸位，重陽闕陰一相逢，數十年的謀劃便可成矣。
屆時，狗屁的藏龍山莊，老夫抬手便碾了，你也算是……
雞犬升天。
哈哈哈哈哈……」
「是，小的知了，謝、謝老爺……」
……
禁水線前。
只待藏龍山莊的門客入水將外區鎮水符揭開一角。
品珠大會便算是正式開始。
屆時，天驕與凡夫一堂，併入那染過血的禁水之中。
整一年而算，再不會有比那紫珠出世，河面殷紅沸騰的場面更華麗的了。
幾大家的代表此刻也紛紛上了藏龍山莊的樓船，等待著都尉令下。
「哎喲，今年孫老闆的麒麟兒一出，我陳氏武館，只怕是沒機會出頭嘍。」陳氏武館的館主語氣豁達，開口道。
孫老闆忙拍拍富態的肚子，搖搖頭：
「哪裡，我早就聽聞陳小兄弟天門已破，龍門近在眼前，比之小犬，穩重太多了！」
「哎，我看你們就別互相吹捧了，今年，我看不是還有個清水郎君麼？先前那錢不二一掌不動他分毫，你們就不怕……」
忽有人提起顧奢，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
說實話，原本幾大家族在這清水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這誰得頭籌，誰摘桂花，早已打好了招呼。
可這橫空出世的清水郎君，卻是結結實實給了他們一巴掌。
試問，誰家子弟有膽背對著挨那錢不二一掌？
這時，忽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
眾人抬頭一瞧，赫然便是藏龍山莊的二少爺——雷靖雲出來了。
「噗，那錢不二不過是個透支了天分，終生止步初境的賤奴，你們還怕上了。」
二公子搖著摺扇，語氣輕蔑。
可他一出來，卻無一人在乎他話中的譏誚。
俱都忍著不去瞧他那對覆著錦緞的眉眼。
——雷靖雲出生藏龍山莊，如此起點，此生必然金鱗化龍，浩瀚九州何處不可去也。
再加上從小天資異稟，於山莊溫養十五年，十六歲一出山便連破鬼門天門龍門。
早就是名鎮一方的少年天驕。
可偏偏在十七歲將要踏破第一桎梏，成就內勁武者之時。
山莊內亂，拜我教妖人作亂，雷靖雲遇害，筋骨斷，雙目殘。
勉強救回一身絕脈，眼中奇毒卻是無法治癒。
此生，只怕是初境都再無踏足之機了。
此後數年，吃喝嫖賭學一樣精一樣，吊兒郎當，改頭換面……竟成了個叫人敢怒不敢言的屌紈絝。
哎，可惜了那般天分。
眾人心間慨嘆，也沒心思互相吹捧了。
空氣詭異地安靜下來。
卻見那二少爺不依不饒道：
「呵，還有個勞什子清河郎？渾渾噩噩了十七年，醒來幾天便成了河上仙。
降服羅漢鲶，背頂武師拳，誰要是真信了這蠢話，本公子笑他三年。」
「也是，畢竟是官府所說，為了打壓我們這些地方勢力，衙門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對，還有那錢不二，誰不知他那初境武師的水分，昨兒錢老闆丟了閨女棺材，還給他打噴血了呢……」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清河娘娘的傳說都傳了幾百年了，從未有人見過她老人家顯靈，只怕早早就死了……」
「是極是極！」
話落，在眾人點頭稱是間。
雷靖雲緩步走開。
於無人處喚來丫鬟，忽地臉色一變，不復先前輕蔑，得意笑道：
「碧奴，去，錢家和妙事坊合夥開了盤，你代我去給這清河郎下注五百兩，今兒個允你掏本公子的寶貝錢囊。」
聞言，名喚碧奴的標緻丫鬟撇撇嘴，嗔怪道：
「喲，公子倒是好大的手筆，整秋的零花呢，說丟就丟了，若叫老爺知道，莫說眼了，怕是要再打斷兩條腿哩。」
雷靖雲失笑出生，抬手拍了拍碧裙丫鬟的裙擺，無奈道：
「你啊，也不知是誰的跟房丫鬟……我既然盡數押寶了他，自是已有定奪。
參加品珠大會也有三四年了，唯獨他，最像我。
拔得頭籌，當輕而易舉。」
碧奴怔怔看著眼前語氣輕蔑的少爺，恍惚間瞧見多年前那道意氣風發的身影。
只是臀部傳來的揉捏感讓她迅速紅了臉，有些不忿道：
「奴家又不是否了公子的眼光，只是啊，前些陣子公子整夜去紅雀樓瀟灑快活，小金庫裡頭的銀亮耗得快快的，這會兒莫說五百兩了，只怕三百兩都難拿出來……」
「這……」
錦緞束目的二公子忽地一怔，臉色尷尬：
「那不妨，二百五？」
「嘻嘻，那清河郎奴家瞧著也頗神俊呢，願為公子添到三百兩。」
碧奴笑著拍拍荷包，挺起胸脯，滿臉得意。
「好碧奴！」
雷二公子朗笑一聲，毫不計較她一小小丫鬟如何攢的這般多私房。
只欣慰道：
「若這清河郎贏了，當有你一半功勞！」
話落，待那碧裙丫鬟步履輕快地起身去盤口下注。
雷靖雲臉上的輕快笑意忽地散淡下來。
明明目不能視，卻輕易轉向對準了顧奢所在的方位，撫緞自語：
「清河郎，清河郎……你可莫叫本公子失望啊。」
……
「很好，符籙已揭，現在，入水！」
清水鎮都尉項逢龍一聲令下，身後數十隨身軍伍抽刀作送。
就瞧見那河面「嗤啦」一聲翻捲起一陣渦流來。
站在人群中，顧奢緩緩收回目光。
——先前他看見有個衣衫華麗的小瞎子在偷瞧自己。
還非常吝嗇的爆了三點心神情蘊。
喜憂參半。
心聲如此：
『可惜，名不副實，終將受挫，可惜可嘆吶』
名不副實麼……
顧奢眉頭微蹙，跟著前邊的摸寶人一起分了艘簡易小木筏，抬手拒絕了雷府小廝遞來的繩索。
接著在身旁撐著木筏，手忙腳亂的籌備閉氣的藥丸，輔助呼吸的豬尿泡等等物品的摸寶人愕然的目光中。
「嘩啦。」
縱身入水。
魚龍舞！
隨著水浪親昵的朝著身體湧來。
回到自的舒適圈後，顧奢再一次想到先前的問題。
名實相副，談何容易。
寂寂無名之輩，諸事不易，行路難。
而名過於實者，戰戰兢兢，履薄冰。
「軟飯，哪有那麼好吃啊。」
如今自己手頭有了官府賞賜的三十兩官銀。
等大會結束，就趕緊去藥房備些破鬼門的藥浴包。
等真正破開鬼門，踏上修行，就沒工夫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
想著，異變陡生。
「咕嚕嚕！」
「噗——！」
「救命，救命咳咳……」
等大部隊紛紛下了水。
顧奢才真正意識到此方水域的與眾不同。
——和他的閒庭信步，如入自家後花園不同。
不少身形靈活，一看就是走水好手的漁民和摸寶人，才一下水數個呼吸。
便漲紅了臉，死命扯著腰間繩索，被提出水面。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入水的人已經折了小半。
順著他們快要溺水前驚恐的目光看去。
顧奢一眼便瞧見了數百丈處，那宛若血漿煉獄的深紅天塹。
毒瘴、血瘟……叫什麼都好。
總之，那輕易殺人的東西，此刻就靜靜的停在遠處，如同一道接連天地的壁壘。
壁壘之內，水晏河清。
壁壘之外，萬丈猩紅。
嘖，怪不得每年都要清河囍祭……
即便不為了百姓，就單單是開展這品珠大會。
毒瘴就必須退去數百丈。
不然莫說普通人了，只要不入二境先天，便是初境內勁武師，怕也是來一個死一個。
顧奢很快就意識到，此間的河魚體大而肥，外形凶戾。
水草無比豐茂，隨著水浪舒展開的葉片間，有著絲絲縷縷的紅光。
——之前都是泡在毒瘴里生長的。
怪不得，他們都小心翼翼的。
此刻，和化身老銀幣，入水第一時間就鑽入水草，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觀察眾生的顧奢截然不同。
大部分參加大會的，都是第一時間避開游魚水草，鑽入亂石夾縫間，尋覓巨蚌硨磲。
只消尋到一枚珠兒，此行便回了本了！
顧奢收回目光，他倒是不急。
如今『溪上翁』煉化度逼近20%，他竭盡全力的情況下，能在水中待上近一個時辰。
所以躺在這兒，優哉游哉地看著他們急，才是正道。
不過因為普通摸寶人和漁民太多了，根本數不過來。
所以顧奢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先前眾人拱衛，來自大勢力的傳人們身上。
就見他們腮幫子鼓脹，明顯含了藥，一入水便朝著禁水深處游去，身旁更有一眾武者保護。
「應該是尋紫珠去了。」
顧奢點點頭，正欲朝身旁的硨磲中試試運氣。
忽然間，水波中浮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居然看見先前偷襲自己丟了大臉的錢不二了！
此刻錢不二一入水，便舉目四望，冷臉看向錢府的摸寶奴。
摸寶奴們紛紛搖頭，露出驚恐的模樣。
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好傢夥，連錢不二都來了。
這錢老爺開始病急亂投醫了麼？
要知道，初境武師在尋常勢力哪裡都是足以鎮場子的存在，輕易不會出手。
他這直接叫錢不二下水來摸寶？
難不成是想和其他家族撕破臉？
想著，顧奢更加穩如老狗。
「若是能叫這錢不二折在這裡，斷他錢金臣一臂，此行便不虛了。」
顧奢露出陰森笑意，間那錢不二著急忙慌地朝著一個方向遊動。
「走。」
就見他指尖輕點，很快，一簇簇水流如車輦一般，帶他貼著河底跟上錢不二的身影。
就這麼悄咪咪躲在水草中，一路尾隨。
顧奢發現那錢不二在來到禁水中央之後。
便徹底停止活動，口含閉氣丸。
就那麼等在那裡，雙眼微眯，老僧入定一般。
而在他身前，便是一方宛若深坑，內蘊絲絲縷縷猩紅毒瘴的五十丈區域。
看起來，這傢伙是在等人啊。
至於在等誰，還需要想麼？
「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既然你守在禁域前不敢進去，那……
我來幫你。
顧奢盯著錢不二的身影，五指悄然握緊。
同一時刻，遠水處突然鑽出一道肥圓滑膩的黝黑身影。
是阿威！
就見它全速游來，在距離錢不二不過三四十丈的瞬間。
大嘴一張。
「砰——！」
瞬間，便好似火炮出膛。
一隻看不清身形的藍色生物飛射向錢不二的胸膛！
「現在，給老子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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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淡漠的字句。
錢不二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嗵一聲跪在地上。
「老爺，您……您要棄我？」
那摸珠的水中禁域，為了應對水流毒瘴對紫珠的影響，可是請了道門的鎮水符籙的。
水可鎮，毒瘴可鎮，氣血亦可鎮。
在那距離鎮水符籙最近的內三十丈里，二境先天之下武師，最多只能發揮出破龍門的力量。
除此之外，在水中，就連初境武師引以為傲的『內勁』都會大打折扣。
所以幾十年來，罕有初境下水的例子。
——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初境即便被鎮水符籙限制，面對三門武者還是手拿把掐，可大家又不是瞎子，一旦你成了眾矢之的……
嘖。
因此，隨著多年的發展，品珠大會所品的「珠」，已經不只是娘娘喜愛的紫鞘珠了。
還包含了少年天驕，璞玉驪珠！
當一枚靈珠現世，血染紫紅。
最終能握著這枚紫珠從禁水中走出的，無一不是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
所以才有了先前清水鎮都尉項逢龍的那番警告：
深水區，不是摸寶人和凡夫俗子該去的地方。
在旁處碰碰運氣，能撿個成色好的尋常珍珠，輕易賣個三五兩，改善生活才是正道。
但凡敢對那內五十丈動歪心思的。
放膽子去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上好的染料。
「咕嚕。」
錢不二咽了口唾沫，忽覺一陣乾澀。
說實話，先前即便是偷襲顧大傻失利，除卻臉上發騷外，他也並未太過擔心。
粗心嘛，誰不會。
下次瞧准機會給他來個狠的，全力而出，用上內勁，不給他五臟六腑震碎就算體面。
可一旦入了水……
要是那顧大傻人如其名真犯了啥，在外區等死還好。
可一旦他遁去了內五十丈。
嘶——
妙事坊的少爺孫慶陽，陳氏武館少館主陳宏，吳失武館小師弟盧岩……
俱都是有背景的，實力還不低，萬一合起伙來干自己，怎麼辦？
人家不是少爺就是親傳。
哪條命不比自己這遭瘟的下人貴重？
想到這裡，恐懼之中，錢不二忽覺一陣羞憤。
眾所周知，錢金臣仿佛被下了詛咒，家中男兒盡皆早夭，獨一個女兒長大了。
錢不二一直以為自己才是他的繼承人。
——他只是長得著急，看起來像中年人。
實際上不過三十來歲。
如此年月便成就武師。
凡夫俗子間，天賦可謂一等一的高。
說上一句青年重狂也不過分了。
可眼下……
「怎麼，不想去？」
錢金臣笑眯眯地問道，杯中搖曳琥珀清光。
「唔！」
聞言，錢不二渾身一個激靈。
登時嚇得五體投地，四肢打顫道：
「奴才錢不二，願為老爺赴湯蹈火！」
「很好。」
錢金臣笑笑。
「心蘭的蹤跡老夫心間已然有數了，待那顧大傻的屍身歸位，重陽闕陰一相逢，數十年的謀劃便可成矣。
屆時，狗屁的藏龍山莊，老夫抬手便碾了，你也算是……
雞犬升天。
哈哈哈哈哈……」
「是，小的知了，謝、謝老爺……」
……
禁水線前。
只待藏龍山莊的門客入水將外區鎮水符揭開一角。
品珠大會便算是正式開始。
屆時，天驕與凡夫一堂，併入那染過血的禁水之中。
整一年而算，再不會有比那紫珠出世，河面殷紅沸騰的場面更華麗的了。
幾大家的代表此刻也紛紛上了藏龍山莊的樓船，等待著都尉令下。
「哎喲，今年孫老闆的麒麟兒一出，我陳氏武館，只怕是沒機會出頭嘍。」陳氏武館的館主語氣豁達，開口道。
孫老闆忙拍拍富態的肚子，搖搖頭：
「哪裡，我早就聽聞陳小兄弟天門已破，龍門近在眼前，比之小犬，穩重太多了！」
「哎，我看你們就別互相吹捧了，今年，我看不是還有個清水郎君麼？先前那錢不二一掌不動他分毫，你們就不怕……」
忽有人提起顧奢，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
說實話，原本幾大家族在這清水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這誰得頭籌，誰摘桂花，早已打好了招呼。
可這橫空出世的清水郎君，卻是結結實實給了他們一巴掌。
試問，誰家子弟有膽背對著挨那錢不二一掌？
這時，忽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
眾人抬頭一瞧，赫然便是藏龍山莊的二少爺——雷靖雲出來了。
「噗，那錢不二不過是個透支了天分，終生止步初境的賤奴，你們還怕上了。」
二公子搖著摺扇，語氣輕蔑。
可他一出來，卻無一人在乎他話中的譏誚。
俱都忍著不去瞧他那對覆著錦緞的眉眼。
——雷靖雲出生藏龍山莊，如此起點，此生必然金鱗化龍，浩瀚九州何處不可去也。
再加上從小天資異稟，於山莊溫養十五年，十六歲一出山便連破鬼門天門龍門。
早就是名鎮一方的少年天驕。
可偏偏在十七歲將要踏破第一桎梏，成就內勁武者之時。
山莊內亂，拜我教妖人作亂，雷靖雲遇害，筋骨斷，雙目殘。
勉強救回一身絕脈，眼中奇毒卻是無法治癒。
此生，只怕是初境都再無踏足之機了。
此後數年，吃喝嫖賭學一樣精一樣，吊兒郎當，改頭換面……竟成了個叫人敢怒不敢言的屌紈絝。
哎，可惜了那般天分。
眾人心間慨嘆，也沒心思互相吹捧了。
空氣詭異地安靜下來。
卻見那二少爺不依不饒道：
「呵，還有個勞什子清河郎？渾渾噩噩了十七年，醒來幾天便成了河上仙。
降服羅漢鲶，背頂武師拳，誰要是真信了這蠢話，本公子笑他三年。」
「也是，畢竟是官府所說，為了打壓我們這些地方勢力，衙門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對，還有那錢不二，誰不知他那初境武師的水分，昨兒錢老闆丟了閨女棺材，還給他打噴血了呢……」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清河娘娘的傳說都傳了幾百年了，從未有人見過她老人家顯靈，只怕早早就死了……」
「是極是極！」
話落，在眾人點頭稱是間。
雷靖雲緩步走開。
於無人處喚來丫鬟，忽地臉色一變，不復先前輕蔑，得意笑道：
「碧奴，去，錢家和妙事坊合夥開了盤，你代我去給這清河郎下注五百兩，今兒個允你掏本公子的寶貝錢囊。」
聞言，名喚碧奴的標緻丫鬟撇撇嘴，嗔怪道：
「喲，公子倒是好大的手筆，整秋的零花呢，說丟就丟了，若叫老爺知道，莫說眼了，怕是要再打斷兩條腿哩。」
雷靖雲失笑出生，抬手拍了拍碧裙丫鬟的裙擺，無奈道：
「你啊，也不知是誰的跟房丫鬟……我既然盡數押寶了他，自是已有定奪。
參加品珠大會也有三四年了，唯獨他，最像我。
拔得頭籌，當輕而易舉。」
碧奴怔怔看著眼前語氣輕蔑的少爺，恍惚間瞧見多年前那道意氣風發的身影。
只是臀部傳來的揉捏感讓她迅速紅了臉，有些不忿道：
「奴家又不是否了公子的眼光，只是啊，前些陣子公子整夜去紅雀樓瀟灑快活，小金庫裡頭的銀亮耗得快快的，這會兒莫說五百兩了，只怕三百兩都難拿出來……」
「這……」
錦緞束目的二公子忽地一怔，臉色尷尬：
「那不妨，二百五？」
「嘻嘻，那清河郎奴家瞧著也頗神俊呢，願為公子添到三百兩。」
碧奴笑著拍拍荷包，挺起胸脯，滿臉得意。
「好碧奴！」
雷二公子朗笑一聲，毫不計較她一小小丫鬟如何攢的這般多私房。
只欣慰道：
「若這清河郎贏了，當有你一半功勞！」
話落，待那碧裙丫鬟步履輕快地起身去盤口下注。
雷靖雲臉上的輕快笑意忽地散淡下來。
明明目不能視，卻輕易轉向對準了顧奢所在的方位，撫緞自語：
「清河郎，清河郎……你可莫叫本公子失望啊。」
……
「很好，符籙已揭，現在，入水！」
清水鎮都尉項逢龍一聲令下，身後數十隨身軍伍抽刀作送。
就瞧見那河面「嗤啦」一聲翻捲起一陣渦流來。
站在人群中，顧奢緩緩收回目光。
——先前他看見有個衣衫華麗的小瞎子在偷瞧自己。
還非常吝嗇的爆了三點心神情蘊。
喜憂參半。
心聲如此：
『可惜，名不副實，終將受挫，可惜可嘆吶』
名不副實麼……
顧奢眉頭微蹙，跟著前邊的摸寶人一起分了艘簡易小木筏，抬手拒絕了雷府小廝遞來的繩索。
接著在身旁撐著木筏，手忙腳亂的籌備閉氣的藥丸，輔助呼吸的豬尿泡等等物品的摸寶人愕然的目光中。
「嘩啦。」
縱身入水。
魚龍舞！
隨著水浪親昵的朝著身體湧來。
回到自的舒適圈後，顧奢再一次想到先前的問題。
名實相副，談何容易。
寂寂無名之輩，諸事不易，行路難。
而名過於實者，戰戰兢兢，履薄冰。
「軟飯，哪有那麼好吃啊。」
如今自己手頭有了官府賞賜的三十兩官銀。
等大會結束，就趕緊去藥房備些破鬼門的藥浴包。
等真正破開鬼門，踏上修行，就沒工夫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
想著，異變陡生。
「咕嚕嚕！」
「噗——！」
「救命，救命咳咳……」
等大部隊紛紛下了水。
顧奢才真正意識到此方水域的與眾不同。
——和他的閒庭信步，如入自家後花園不同。
不少身形靈活，一看就是走水好手的漁民和摸寶人，才一下水數個呼吸。
便漲紅了臉，死命扯著腰間繩索，被提出水面。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入水的人已經折了小半。
順著他們快要溺水前驚恐的目光看去。
顧奢一眼便瞧見了數百丈處，那宛若血漿煉獄的深紅天塹。
毒瘴、血瘟……叫什麼都好。
總之，那輕易殺人的東西，此刻就靜靜的停在遠處，如同一道接連天地的壁壘。
壁壘之內，水晏河清。
壁壘之外，萬丈猩紅。
嘖，怪不得每年都要清河囍祭……
即便不為了百姓，就單單是開展這品珠大會。
毒瘴就必須退去數百丈。
不然莫說普通人了，只要不入二境先天，便是初境內勁武師，怕也是來一個死一個。
顧奢很快就意識到，此間的河魚體大而肥，外形凶戾。
水草無比豐茂，隨著水浪舒展開的葉片間，有著絲絲縷縷的紅光。
——之前都是泡在毒瘴里生長的。
怪不得，他們都小心翼翼的。
此刻，和化身老銀幣，入水第一時間就鑽入水草，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觀察眾生的顧奢截然不同。
大部分參加大會的，都是第一時間避開游魚水草，鑽入亂石夾縫間，尋覓巨蚌硨磲。
只消尋到一枚珠兒，此行便回了本了！
顧奢收回目光，他倒是不急。
如今『溪上翁』煉化度逼近20%，他竭盡全力的情況下，能在水中待上近一個時辰。
所以躺在這兒，優哉游哉地看著他們急，才是正道。
不過因為普通摸寶人和漁民太多了，根本數不過來。
所以顧奢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先前眾人拱衛，來自大勢力的傳人們身上。
就見他們腮幫子鼓脹，明顯含了藥，一入水便朝著禁水深處游去，身旁更有一眾武者保護。
「應該是尋紫珠去了。」
顧奢點點頭，正欲朝身旁的硨磲中試試運氣。
忽然間，水波中浮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居然看見先前偷襲自己丟了大臉的錢不二了！
此刻錢不二一入水，便舉目四望，冷臉看向錢府的摸寶奴。
摸寶奴們紛紛搖頭，露出驚恐的模樣。
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好傢夥，連錢不二都來了。
這錢老爺開始病急亂投醫了麼？
要知道，初境武師在尋常勢力哪裡都是足以鎮場子的存在，輕易不會出手。
他這直接叫錢不二下水來摸寶？
難不成是想和其他家族撕破臉？
想著，顧奢更加穩如老狗。
「若是能叫這錢不二折在這裡，斷他錢金臣一臂，此行便不虛了。」
顧奢露出陰森笑意，間那錢不二著急忙慌地朝著一個方向遊動。
「走。」
就見他指尖輕點，很快，一簇簇水流如車輦一般，帶他貼著河底跟上錢不二的身影。
就這麼悄咪咪躲在水草中，一路尾隨。
顧奢發現那錢不二在來到禁水中央之後。
便徹底停止活動，口含閉氣丸。
就那麼等在那裡，雙眼微眯，老僧入定一般。
而在他身前，便是一方宛若深坑，內蘊絲絲縷縷猩紅毒瘴的五十丈區域。
看起來，這傢伙是在等人啊。
至於在等誰，還需要想麼？
「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既然你守在禁域前不敢進去，那……
我來幫你。
顧奢盯著錢不二的身影，五指悄然握緊。
同一時刻，遠水處突然鑽出一道肥圓滑膩的黝黑身影。
是阿威！
就見它全速游來，在距離錢不二不過三四十丈的瞬間。
大嘴一張。
「砰——！」
瞬間，便好似火炮出膛。
一隻看不清身形的藍色生物飛射向錢不二的胸膛！
「現在，給老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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