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誠既勇兮又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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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地處黃河、淮河、運河三處交匯之處,水網縱橫,而自射陽入海口進入的蛤蜊港後的廟灣鎮也是如此。

  按理來說都可以供水師發揮,偏不巧,這幾處盤踞著韃子的鄉社附近都沒什麼支流,而且為了不暴露水師的戰力,便刻意沒有帶船出來。

  甚至這一處鄉社,都尋不到一處小山包般的高地,只是有一些林子纏繞,所以互相才看不真切。

  饒是這群被嚇壞的斥候,也難說有沒有被東虜看到,比起完全沒有被察覺,更像是東虜打算將鄉社焚燒一空驅趕著百姓金銀而走,並沒有打算管這些零星幾個斥候。

  這種事情,這五六次入關見得實在太多,往往就是大夥明軍躲在城池裡不出聲,或者跟在幾十里外硬跟著,蚊子螞蟻這些,若是沒有飛到臉上,便是要打要踩總歸會嫌累的。

  但是飛到臉上來那就另當別論了。

  對於朱成功而言,雖然自己還沒面對過韃子,但若是在這退了,那這快一年的操練便是全然無用了,日後這伍人馬,也早晚會變成似黃蜚一部只在城樓里觀看而熟視無睹的尋常明軍了。

  無論如何便只有一戰了,幾乎所有人都勉力跟上,只有幾里路卻各種事故。

  比如說幾個兵將在跟上的時候拿兵器間互相拿錯了兵刃,卻一時找不到拿錯的人,因而只能更膽戰心驚。

  甚至還有為了可以第一時間就能開火,已經將槍藥胡亂倒進火繩槍里,再將彈丸也塞進去的,可是在路上搖晃間又怕弄得炸了膛,一時擔驚受怕的。

  甚至上還有幾十人駐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終於是有人拿著去求援的話術,使得眾人狼狽往蛤蜊港方向逃去了。

  只是麻煩的是在廟灣附近這一處鄉社,邊上雖然無水,但也無山,因此拉近距離後雙方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東虜的馬兵不少,看去似乎有大幾十人,只是立在外遭的韃子,看起來就有二三百人,更不要說鄉社裡面會不會還有韃子,沖在最前面的御營將士們不由也腿軟了起來。

  隨著東虜那邊兩聲炮響,巨大的彈丸往御營這邊發射過來,朱成功便大吼一聲,就往前衝去。

  和前番不同,這次響應的只有二百餘人,剩下的人已經開始就地散開,拿著弓矢和火繩槍準備還擊。

  彈丸落在地上,確實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看著朱成功衝刺過來,東虜的騎兵和步兵似乎沒把這幾千人放在眼裡,或者說,他們非常明白,只要將最有勇氣的人消滅了,那剩下的人就變成任他們宰割的羔羊了。

  當先的韃子騎馬往外迂迴,直接分走了近百人的注意力,而剩餘的百餘人就直接撞進了鄉社裡面。

  很慶幸的是在後金馬兵只是堪堪發了兩輪箭雨,還沒有發揮出騎射的威力時候就短兵相接,而炮火也只響了兩聲,似乎韃子就沒再往裡塞著彈丸,只有兩聲炮火,實際上已經算賺到了。

  朱松站在遠處,看得卻也很真切。雖然周遭都算平原,可是韃子藏在鄉社裡,阻礙了視線。當先沖入的百餘人迅速被人群淹沒,展露在最外面的則還是一群東虜韃子,而御營剩餘的大部人馬,只有最開始衝鋒的百餘馬兵選擇去追逐東虜馬兵,剩下的大部分人在一個比較適宜的距離,拿著火繩槍或者弓矢往裡面胡亂射擊。

  使著弓矢還好,能發多少矢全靠箭袋裡有多少箭。而使著火繩槍的兵丁打完一發,先將火繩吹滅,再緊張至極拿出一個管子,先往裡面抖著黑火藥,看著管子滿了再將這些火藥倒塞進到槍管里,再急戳戳將彈丸用力塞進去,然後再把火繩點起來,還得偷眼瞥著韃子,免得對方發起衝鋒,自己就無暇再發槍了。

  對峙的韃子也好整以暇用箭雨回應,朱松看得真切,除了披甲的韃子外,還有著些沒著甲的寸頭在幫忙遞出箭矢。

  可是看得箭矢都發了十幾輪,也不見得鄉社內有什麼動靜,本來士氣就不算高的御營將士更加無動於衷,繼續麻木射著箭,甚至在觀望著戰局。

  那個年輕提督確實是極好,將士們也有不少是應募而來。雖說有些於心不忍,好在提督老爺已經衝鋒陷了進去,便沒有人發號施令,所以也不算違背軍法。

  只要年輕的提督從鄉社內將韃子差不多殺個乾淨,那將士們也多半樂意痛打落水狗。可是現在情況不明,如果只有自己沖了,那別的人不沖,那便真的要成了仁人志士了!

  當兵不是沒想過會戰死,可要是打著無意義的『必敗之戰戰死』,那便是誰都不願的。

  朱松急躁看著錢謙益,想問著自己在這時候能做什麼,可是卻看得錢謙益更加慌張狼狽。


  朱松突然想給自己扇一巴掌,為什麼不仔細學一下軍事,自己這一整年到底在做什麼?

  最先沖入的幾個御營將士直接被擊倒在了地上,突入進最里側的兵丁在不經意間就被分割開來,或三或五簇擁在一起,抱成一團想著殺死眼前的敵人。

  鄉社內不知道誰先帶頭喊了一句『逃啊』,被東虜俘虜的百姓便四面八方得逃散開了,除了兵器碰撞的聲音外,還有各種哭喊的聲音,這種局面下朱成功也無法指揮,甚至跟隨自己的親衛也走散大半,只有幾人跟在身側,於是朱成功只能奮力砍翻眼前的韃子。

  而隨從進來衝鋒的幾名軍將也沒好到哪去,胡一青個頭較小,卻被一個力大無比的白甲韃子纏住,重兵器碰撞間就已經感到虎口的疼痛勁,好在胡一青個子實在不高,便勉力躲閃起來,不再硬碰硬。

  而趙印選也和一名高大的白甲韃子纏鬥在了一起,手裡的兵刃用力戳進韃子的腹部,卻沒有及時捅開鱗片,反而卡死在了甲冑上。那白甲韃子也拿著斧頭瘋狂朝著趙印選天靈蓋劈去,一時間趙印選只能棄了手上的兵刃,往地上一滾,鐵甲在地面上噼里啪啦作響。

  趙印選連著躲開斧頭的劈擊後,總算是拉開了一絲空間,從腰間把寶刀拔了出來再尋覓著機會

  而幾百流賊都近不得身的沈雲英,衝撞進來後發現自己之前的戰鬥經驗在眼下也發揮不得用,也只是冷靜應對。

  眾人都陷入了苦戰,根本無暇救援。

  至於其他膽氣豪邁的御營將士,都被東虜分割開,平日裡習得的戰鬥技巧全都發揮不出作用,像是一場沒有結果的磨鍊,而這場磨鍊的結局,就只能是在韃子們重武器的劈砍下能否堅持下來。

  好賴是御營將士們的鎧甲確實上乘,雖是苦戰,但是還沒有付出極大的傷亡,現在能比拼的,便是能否堅持等到大部分御營將士發起衝鋒時儘量不崩潰,換而言之,就是所謂的『士氣』。

  而在外遭追逐東虜馬兵的騎兵也不好過,御營的馬匹本身不算優秀,又經歷了近十日的風浪,本就力有不逮。雖說在驅逐著東虜騎兵,但是卻追不上,在躲避著箭矢的同時,更像是為自己的戰友們拖延部分敵人的戰力。

  朱松和錢謙益被十幾個騎士簇擁在人群中,馬蹄抖動的聲音和馬匹嘶鳴的聲音最近,然後就是陣前互相發射的火器和刺破空氣的箭矢聲,還有從鄉社裡漸漸傳出的喊殺聲和哭鬧聲,讓朱松焦急的內心更加狂躁。

  朱松心急如焚,按各種流言來看,韃子的武力本來就足以以一當五,現在當先沖入的人直接被吞沒,側翼去驅散騎兵的也沒見討著好,剩下的人們居然一輪接著一輪對射,都不願意衝鋒了!

  朱松再顧視四周,錢謙益的臉更加煞白,朱松終於奮力大喊起來:「還看什麼!弟兄們,再不沖前面的人都要死了!」

  就在朱松左顧右盼喊著面露難色的御營將士們動身的時候,電光火石間,嗚一聲破風聲,一支箭就從人縫中飛了進來,擦著朱松的脖子徑直飛了過去,只要朱松再往前扭動一寸,就貫穿喉嚨了。

  朱松將頭往箭矢發出的角度看去,果然看得有兩個東虜馬兵居然游曳到了不遠處,射完一箭後又打馬而去。

  劫後餘生的感覺並沒有及時傳播到大腦,朱松卻驅動著馬匹然後鼓舞著周遭的人說道:「沖啊!沖啊!」

  三千人算是個極大的數字,人群擁在一起,便是人頭數都數不清。

  雖是這樣,除了朱松身側的幾名馬兵,還有幾十個步卒勉強聽了朱松的命令,一起往鄉社慢慢衝去的時候,剩下的人要不是繼續觀望,要不還是再拿著火器和弓矢進行還擊。

  緊急之下,朱松連忙喊著邊上的人:「快喊官軍來了!」

  行進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是戰場上的聲音實在是太雜了,邊上的人沒聽清楚,只好問道:「你說什麼?」

  朱松費力大喊起來:「大聲喊起來,官軍來了!官軍已經打過江北了!」

  於是真的有人喊了起來:「官軍來了!官軍已經打過江北了!」

  朱松一邊讓人喊著,一邊回頭大罵起無動於衷的御營官兵來:「現在在這裡猶豫,難道你們還真以為有退路嗎?朕都不惜命了,你們還在等什麼!!」

  麻木不仁的將士們終於如夢初醒了起來,在從南京到鎮江,鎮江到蛤蜊港,很多人以為皇上已經金蟬脫殼,只是讓自己這些吃著皇糧的人去送死,卻沒想到皇上居然真的往前衝去了。

  先是最前面的三五個兵丁動了起來,然後是幾十個,接著是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就連在鼓搗黑火藥的火繩槍兵都不管了,拿著斧子就往前衝去。

  落在後面的馬兵們拼命驅動著馬匹,趕緊沖在了朱松前面。而朱松是真的不懂打仗,甚至還不太懂殺人,雖然張弓拉了兩箭,但是馬上顛簸根本找不好准心,胡亂射去,一箭居然射到了一個遞送箭矢的寸頭手上,看得那人直接怪叫起來。

  朱松驅動著韁繩,用力打在馬匹背上,馬兒便往前也做起了無畏衝刺,平素想法極多的朱松,現在腦子裡只剩下一種想法。

  如果要是在這裡把朱成功葬送了,不要說什麼淮上鼓勵人心了,那便是連從射陽入海都回不去江南了!

  死和不死那有什麼區別?

  人潮很快撕裂了東虜的陣線,打開一個缺口後,朱松也顧不得怎麼惜命,將腰間的劍刃拔出忽左忽右胡亂劈砍,就為了趕快找到朱成功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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