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崑崙虛
寒冬臘月，長夜難明。
一盞孤燈，悄然點起。
燈不甚明亮，卻在這無盡黑暗中，點亮了些許光明。
小樓破爛不堪，在風中來回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風若是再大一些，恐怕就會倒塌。
小樓里一個中年人，鬚髮凌亂，眼神迷離，半伏在桌上，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酒。
酒有些渾濁，氣味也有些刺鼻，顯然不是什麼好酒。
「爹爹，吃飯了！」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孩子，端著飯菜走到跟前。
看到中年人又在喝酒，孩子擺好了飯菜，嘀咕道，「下次我要把酒藏的更隱秘些，爹爹就不會喝酒了。」
看到兒子瘦小的身形，中年人迷離的眼睛中多了一絲溫柔，一些痛惜。
又一杯酒入喉，中年人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眸子裡閃現出一絲光彩。
簡單的醃蘿蔔，兩個不大不小的饅頭。
那孩子遞給中年人一個饅頭，自己掰了半個，像往常一樣，誰也不再說話。
風聲越來越大，嘶吼著，似要將這本就搖晃不止的小樓掀倒一般。
男人死寂已久的心，在這一刻跳動了起來。
「是兒，這五年，跟著爹受苦了，明天我把你送去崑崙虛。」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整個人氣勢都發生了變化。
幼年林是好像又看到了那個萬人敵的爹爹。
林是有些疑惑又委屈的看著中年男人道：「爹，我不想去崑崙虛，是他們害死了娘親。」
中年男人搖搖頭苦笑道，「是兒，你還小，很多事現在你還不明白，等你長大了，我會告訴你關於娘親的事。」
看著兒子眼淚汪汪的樣子，中年男人撫摸著林是的小腦袋接著道，「往後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再說你娘親是崑崙虛害死的。」
林是雖然不知道爹爹為什麼這麼說，還是忍著滿腹的委屈，點了點頭道，「爹爹，是兒知道了。」
「爹爹，娘親已經不在了，我們為什麼還要去崑崙虛？」林是看著中年人道。
中年人嘆了口氣道：「你馬上就九歲了，雷電之力快要成形，只有崑崙虛能夠封印你體內的雷電，不讓他傷害到你。」
林是思索道：「爹爹，什麼是雷電之力，我身體裡怎麼會有雷電？」
中年人皺眉道：「我們林家歷代男子，身體裡都隱藏有雷電之力，這力量曾經拯救過我們林家，而更多的時候它卻是一種詛咒。」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天空升起了一輪明月，月光透過窗子，灑在林是床頭，風也漸漸熄了。
是習慣了寒風呼嘯，是適應了夜晚的黑暗，還是對明天行程感到恐懼或許還有一絲期待？
林是在破舊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卻是怎樣也無法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夢中林是又見到了娘親。
娘親還是那樣溫柔、漂亮，給自己講著氐人國¹的故事。
「其國人人面而魚身，與人族的悽美愛情。」
是娘親生前講給林是的最後一個故事。
一縷陽光照進窗子，林是立刻驚醒，揉了揉眼睛，向廚房跑去。
剛出房間，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是兔肉香，還放了胡椒和孜然。
中年人端坐在桌前，鬍鬚刮的乾乾淨淨，頭髮也梳理綁紮的整整齊齊，手中沒有了往日從不離手的酒壺。
林是看到這番景象，以為是在做夢，使勁在臉上掐了一下，痛的哇的叫了一聲，兀自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
看著林是不可置信的樣子，中年人心中不免一陣愧疚。
娘親去世之後，爹爹帶著林是來到這棟陳舊的小樓，一住就是五年。
中年人也酗酒了五年。
這五年，日常的生活都落在了年幼林是稚嫩的肩上。
前些時日，積蓄已經見底，二人近來不是饅頭配鹹菜，就是鹹菜配饅頭。
許久不識肉味，林是拿著一隻兔腿，狼吞虎咽的吃著。
中年人吃的很少，每一口都細細咀嚼，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林是身上。
男人對兒子的愛，往往是內斂的，很少表達出來，卻有著悄無聲息的深沉。
林是本來是要帶行李的，中年人制止道：「是兒，到了崑崙虛，什麼物品都有。」
「知道了，爹爹。」林是聽話的放下了手中洗的有些發白的衣服。
中年人到樓上取來一把劍，左手握著，右手輕輕的撫摸。
劍長三尺，黑色，無鞘，隱約散發出寒涼之氣。
觸摸到劍身的瞬間，中年人的眸子變得凌厲起來，與往日酗酒時候的黯淡無光截然不同。
猛虎劍仍是猛虎劍，上千里瞬息即至。
巍峨的高山上白茫茫一片，厚重的雪花，幾乎將松柏壓彎了腰。
白玉柱子上用篆文寫著「求如山」三個大字。
「爹爹，我們還沒到崑崙虛，幹嘛不御劍了？」林是好奇的問道。
中年人眼神深邃的看向遠方若隱若現的宮殿道：「千年前木須道長在這裡設下了結界，將崑崙虛隱藏在山上，在這裡不能動用法寶飛行，只有步行才能到達崑崙虛。」
半日後，二人才算到了崑崙虛。
崑崙虛——當今世間正道第一門派，屹立在求如山巔，不知已有多少年。
一女子遠遠的看到二人，一邊向二人跑來一邊朝著後方道：「是姐…，大師兄，大師兄回來了！」
或許是中午的陽光照在雪地，有些刺眼；或許是見到多年來日夜思念之人後的情難自製。
林是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眼中閃爍著淚花。
中年人遠遠的看到女子，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是誰紅了眼眶？是誰平靜的心又泛起漣漪？
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往常妻子迎接自己回來的樣子，中年人看的有些痴了。
林是拉了拉中年人的衣袖。
中年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眼前女子不是死去的妻子。
女子這時到了二人跟前。
女子是跳著過來的，兩根辮子來回甩動，很是開心。
那是兒時崇拜的大師兄，姐姐的丈夫，崑崙虛第十一代弟子第一人，也是自己五年來每日念叨的人。
女子看著中年人鬢角的縷縷白髮，心中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都化成了心疼，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中年人艱難的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一老者帶著三名弟子快步迎了出來。
老者雙頰微微顫動，又向前走了一步道，「淺，淺兒，你終於肯回來了？」
女子抱起了林是，詢問這幾年爹爹帶著他去了哪裡。
其他幾位師叔也搶著詢問。
林淺面無表情的道：「你應該知道，如果不是是兒，我絕不會回來。」
老者激動興奮的臉色變了變，沉吟片刻道：「我知道，若非如此，你絕不願回來，無論如何，回來就好。」
林淺看著老者失落的樣子，心下有些不忍道：「師父，阿娥剛離世的時候，我確實恨極了崑崙虛，也不明白你為何那樣做，不過這五年我想明白了很多。」
提到「阿娥」二字，林淺喉嚨有些哽咽，隨即接著道：「其實，當年若是我在你的位置，或許也會那樣做。」
注¹：出自《山海經》第十卷——氐人國在建木西，其為人人面而魚身，無足。
一盞孤燈，悄然點起。
燈不甚明亮，卻在這無盡黑暗中，點亮了些許光明。
小樓破爛不堪，在風中來回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風若是再大一些，恐怕就會倒塌。
小樓里一個中年人，鬚髮凌亂，眼神迷離，半伏在桌上，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酒。
酒有些渾濁，氣味也有些刺鼻，顯然不是什麼好酒。
「爹爹，吃飯了！」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孩子，端著飯菜走到跟前。
看到中年人又在喝酒，孩子擺好了飯菜，嘀咕道，「下次我要把酒藏的更隱秘些，爹爹就不會喝酒了。」
看到兒子瘦小的身形，中年人迷離的眼睛中多了一絲溫柔，一些痛惜。
又一杯酒入喉，中年人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眸子裡閃現出一絲光彩。
簡單的醃蘿蔔，兩個不大不小的饅頭。
那孩子遞給中年人一個饅頭，自己掰了半個，像往常一樣，誰也不再說話。
風聲越來越大，嘶吼著，似要將這本就搖晃不止的小樓掀倒一般。
男人死寂已久的心，在這一刻跳動了起來。
「是兒，這五年，跟著爹受苦了，明天我把你送去崑崙虛。」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整個人氣勢都發生了變化。
幼年林是好像又看到了那個萬人敵的爹爹。
林是有些疑惑又委屈的看著中年男人道：「爹，我不想去崑崙虛，是他們害死了娘親。」
中年男人搖搖頭苦笑道，「是兒，你還小，很多事現在你還不明白，等你長大了，我會告訴你關於娘親的事。」
看著兒子眼淚汪汪的樣子，中年男人撫摸著林是的小腦袋接著道，「往後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再說你娘親是崑崙虛害死的。」
林是雖然不知道爹爹為什麼這麼說，還是忍著滿腹的委屈，點了點頭道，「爹爹，是兒知道了。」
「爹爹，娘親已經不在了，我們為什麼還要去崑崙虛？」林是看著中年人道。
中年人嘆了口氣道：「你馬上就九歲了，雷電之力快要成形，只有崑崙虛能夠封印你體內的雷電，不讓他傷害到你。」
林是思索道：「爹爹，什麼是雷電之力，我身體裡怎麼會有雷電？」
中年人皺眉道：「我們林家歷代男子，身體裡都隱藏有雷電之力，這力量曾經拯救過我們林家，而更多的時候它卻是一種詛咒。」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天空升起了一輪明月，月光透過窗子，灑在林是床頭，風也漸漸熄了。
是習慣了寒風呼嘯，是適應了夜晚的黑暗，還是對明天行程感到恐懼或許還有一絲期待？
林是在破舊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卻是怎樣也無法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夢中林是又見到了娘親。
娘親還是那樣溫柔、漂亮，給自己講著氐人國¹的故事。
「其國人人面而魚身，與人族的悽美愛情。」
是娘親生前講給林是的最後一個故事。
一縷陽光照進窗子，林是立刻驚醒，揉了揉眼睛，向廚房跑去。
剛出房間，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是兔肉香，還放了胡椒和孜然。
中年人端坐在桌前，鬍鬚刮的乾乾淨淨，頭髮也梳理綁紮的整整齊齊，手中沒有了往日從不離手的酒壺。
林是看到這番景象，以為是在做夢，使勁在臉上掐了一下，痛的哇的叫了一聲，兀自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
看著林是不可置信的樣子，中年人心中不免一陣愧疚。
娘親去世之後，爹爹帶著林是來到這棟陳舊的小樓，一住就是五年。
中年人也酗酒了五年。
這五年，日常的生活都落在了年幼林是稚嫩的肩上。
前些時日，積蓄已經見底，二人近來不是饅頭配鹹菜，就是鹹菜配饅頭。
許久不識肉味，林是拿著一隻兔腿，狼吞虎咽的吃著。
中年人吃的很少，每一口都細細咀嚼，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林是身上。
男人對兒子的愛，往往是內斂的，很少表達出來，卻有著悄無聲息的深沉。
林是本來是要帶行李的，中年人制止道：「是兒，到了崑崙虛，什麼物品都有。」
「知道了，爹爹。」林是聽話的放下了手中洗的有些發白的衣服。
中年人到樓上取來一把劍，左手握著，右手輕輕的撫摸。
劍長三尺，黑色，無鞘，隱約散發出寒涼之氣。
觸摸到劍身的瞬間，中年人的眸子變得凌厲起來，與往日酗酒時候的黯淡無光截然不同。
猛虎劍仍是猛虎劍，上千里瞬息即至。
巍峨的高山上白茫茫一片，厚重的雪花，幾乎將松柏壓彎了腰。
白玉柱子上用篆文寫著「求如山」三個大字。
「爹爹，我們還沒到崑崙虛，幹嘛不御劍了？」林是好奇的問道。
中年人眼神深邃的看向遠方若隱若現的宮殿道：「千年前木須道長在這裡設下了結界，將崑崙虛隱藏在山上，在這裡不能動用法寶飛行，只有步行才能到達崑崙虛。」
半日後，二人才算到了崑崙虛。
崑崙虛——當今世間正道第一門派，屹立在求如山巔，不知已有多少年。
一女子遠遠的看到二人，一邊向二人跑來一邊朝著後方道：「是姐…，大師兄，大師兄回來了！」
或許是中午的陽光照在雪地，有些刺眼；或許是見到多年來日夜思念之人後的情難自製。
林是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眼中閃爍著淚花。
中年人遠遠的看到女子，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是誰紅了眼眶？是誰平靜的心又泛起漣漪？
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往常妻子迎接自己回來的樣子，中年人看的有些痴了。
林是拉了拉中年人的衣袖。
中年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眼前女子不是死去的妻子。
女子這時到了二人跟前。
女子是跳著過來的，兩根辮子來回甩動，很是開心。
那是兒時崇拜的大師兄，姐姐的丈夫，崑崙虛第十一代弟子第一人，也是自己五年來每日念叨的人。
女子看著中年人鬢角的縷縷白髮，心中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都化成了心疼，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中年人艱難的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一老者帶著三名弟子快步迎了出來。
老者雙頰微微顫動，又向前走了一步道，「淺，淺兒，你終於肯回來了？」
女子抱起了林是，詢問這幾年爹爹帶著他去了哪裡。
其他幾位師叔也搶著詢問。
林淺面無表情的道：「你應該知道，如果不是是兒，我絕不會回來。」
老者激動興奮的臉色變了變，沉吟片刻道：「我知道，若非如此，你絕不願回來，無論如何，回來就好。」
林淺看著老者失落的樣子，心下有些不忍道：「師父，阿娥剛離世的時候，我確實恨極了崑崙虛，也不明白你為何那樣做，不過這五年我想明白了很多。」
提到「阿娥」二字，林淺喉嚨有些哽咽，隨即接著道：「其實，當年若是我在你的位置，或許也會那樣做。」
注¹：出自《山海經》第十卷——氐人國在建木西，其為人人面而魚身，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