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師弟可是好人吶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夤夜初時,斜月如鉤,衡陽城內空無一人。

  一行人頭戴斗笠,正向回雁樓快步趕去,他們盡皆身穿道袍,腳踩草鞋,一身川蜀裝扮。

  為首者,身高五尺,卻是面色冷肅,長須及胸,此人正是青城派掌門余滄海。

  至於他們如此著急趕往回雁樓,卻得說回燕奔追擊田伯光之後的事情。

  -----------------

  當燕奔追出回雁樓之後,田伯光這淫賊就在衡陽城內七拐八繞,翻屋導巷,竟對地形十分熟稔,明顯提前踩好了點。

  兔起鶻落之間,此人抓起婦孺便拋,踩到桌椅便踢。

  甚至有小兒溺屎,他也不管髒,抓起一把就扔!

  燕奔雖然功夫遠勝於他,但是輕身功夫差之一籌。

  更兼之分神要接住婦孺,隨手打碎桌椅,躲避扔來的屎尿。

  這一身功夫十成用不出三成,頃刻間被其遠遁出城。

  燕奔氣的怒火中燒,正待咬牙盯死他到天涯海角。

  卻被師弟陸大有尋來,告知令狐沖重傷欲死!

  原來當他追擊而出時,青城派的羅人傑便上了樓,言語調戲儀琳後,竟然用劍刺入令狐沖胸膛。

  而後令狐沖爆發潛力,使出了燕雲掌,方才反殺此人。

  -----------------

  余滄海在劉三爺府邸里,從儀琳處聽聞了事情的過程。

  待聽到令狐沖有《辟邪劍譜》得消息之時,就已經坐不住了。

  趕緊尋了個為徒報仇的因由,就忙不迭地帶門人直奔回雁樓。

  余滄海快步在前,面色如水,內心卻火熱一片:「辟邪劍譜,辟邪劍譜!好寶貝終於有眉目了!」

  他為了林遠圖那無敵於天下的劍法,滅人滿門,殺人越貨無所顧忌。

  現如今,他得知令狐沖掌握了劍譜的下落,恨不得背生雙翅,足底雲風,趕在他人前找到令狐沖,使出百種手段逼問出劍譜下落!

  突然,余滄海面色一變,揮手叫大家停步,眾人不明所以,一齊抬頭。

  -----------------

  卻見月光下,一人正龍行虎步的從街口處走了過來,此人步幅極大,呼吸聲卻極低,腳步聲偏又極沉重。

  於人豪顫聲道:「這人,這人,好大的威風...」

  眾人仔細打量,不禁感到驚訝,原來是個二十六七歲的魁梧男子。

  他身穿一件有些破舊的墨色長袍,魁偉昂揚,但卻虎著一張臉,一股子煞氣撲面而來。

  余滄海細細打量著那人,心下一驚,忙把弟子拉到了背後,低聲道:「大家退後些!」

  眾人腳步雜亂,急急向後而退。

  繼而矮道人面色一沉,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那大漢沉聲道:「華山燕奔,見過余觀主!」

  眾人也吃了一驚:「什麼?他,他就是燕奔?」

  於人豪一臉疑惑,其餘弟子也是滿面茫然,不知燕奔為何不去追殺田伯光,反而在這裡攔了他們的去路。

  「可是青城余觀主當面?」燕奔身後響起了一個年輕聲音。

  眾人一愣,仔細一瞅,原來他身後的站著一個瘦削青年,肩頭上蹲著一隻馬嘍,正笑嘻嘻的逗著猴子。

  余滄海面露不悅,皺眉道:「你又是何人?」

  燕奔道:「這是我的師弟陸大有,有幸見到青城派余觀主。」

  陸大有拱了拱手,笑嘻嘻道:「見過余觀主!」

  余滄海捏著三兩根鼠須,眯著眼睛:「禮數倒是周全,小子,我且問你,今日回雁樓上,你在是不在?」

  燕奔正色道:「我師弟令狐沖為救恆山派儀琳小師傅,與『萬里獨行』田伯光血戰回雁樓,幸而晚輩及時趕到,救下了二人,只可惜那淫賊輕功頗高,晚輩未能竟全功。」

  「那我問你!令狐沖與我徒弟有何仇怨?竟要將其打殺!你說,這個孽障現在人在哪裡?!」余滄海突然厲喝道。

  說罷,只見青城派眾人面露煞氣,倉啷啷抽劍在手,場面頓時緊張起來。


  其實事情經過,是非曲折,已經在劉正風的府邸由儀琳說的清楚明白,無非是羅人傑趁人之危,被令狐衝出劍反殺。

  現在余滄海突然喝問,無非是仗著年長功高,以勢壓人,想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以期這二人被唬住,大驚失色之下,將令狐沖所在之處失口脫出。

  至於說為徒報仇雪恨,他沒啥興趣,但是從令狐衝口中得知辟邪劍法的訊息,他的興趣有,而且很大。

  燕奔抬眼望了望這矮道人,似笑非笑道:「余觀主深諳兵法先發制人的道理!只是別嚇壞了小孩子!至於你問燕某怎麼看著?」

  說罷頓了一下,虎目眯了眯:「你徒弟趁我師弟重傷之際,偷襲殺人,如此不顧江湖道義,某家還沒找你討要說法,你卻先問我人在哪裡?嘿嘿,余觀主,晚輩敬您是這三山五嶽的前輩高人,但如今一看,都是狗屁!」

  余滄海大怒,仰頭厲喝道:「你算是甚麼東西?敢來質問我?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師弟令狐沖偷襲殺我門人,卑劣至極,這是其罪之一;這小混蛋辱我門派弟子,污衊青城武功,這是其罪之二;他是正道弟子,卻與江湖淫賊鬼混吃酒,污我正道名聲,此乃其罪之三;這等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惡徒,你們華山派是怎麼教的徒弟?!」

  余滄海說著一挑眉毛,恨聲道:「我余滄海一向敬重華山嶽掌門,知道他譽滿江湖,乃是有名的君子!我就是鬧不明白,華山這是怎麼了?!」

  陸大有啊呀大叫一聲,氣的暴跳如雷:「好你個牛鼻子,管上我們五嶽劍派頭上來了!我呸!你個爛番茄臭鳥蛋,還敢正面蛐蛐我師父?」

  余滄海一愣,這陸猴兒說的甚麼怪話?什麼叫爛番茄臭鳥蛋?什麼叫蛐蛐?

  「師父說過,出來跑,遲早要還的。」

  燕奔抱臂佇立,面沉如水道來:「余觀主,你徒弟所做惡事,你心裡知道。如今我師弟生死不明,所以您要個什麼章程,劃下道來吧,咱全接著呢。」

  陸大有道:「大師哥,你又來,師傅沒說過這句話呀!」

  「夠了!」

  余滄海冷笑道:「令狐沖人到底在哪?!快說!幾個小輩一點微末道行,便要與我作怪!我便是擒了你們,親自找岳掌門要人,哼哼,也是道理大過天!」

  燕奔突然咧嘴一笑:「余觀主,您知道,當我看到令狐沖他被搠了個對穿,我的心是怎麼想的嗎?」

  余滄海呸了一聲,道:「我管你怎麼想的!只恨人傑沒能一劍囊死他!讓這個孽障還存在世上!」

  燕奔搖了搖頭,說道:「阿沖是個好人,雖然小時候總偷我們的酒喝;也常因為練功偷懶被師傅懲戒;後來也沒少跟著我一起做些少年蠢事,但他的確是個好人。」

  眾人摸不著頭腦,不清楚這人為何突然尬說這麼一段話,俱是抱臂冷笑,好似聽一個很有趣的天大冷笑話。

  燕奔定定地看著余滄海,沉聲道:「當年,大有那孩子他娘死在黃河裡,沒誰肯撈,還是阿沖,萍水相逢,卻二話不說跳下河。」

  「我們山下村裡有個老寡婦,兒孫不孝,註定只能爛死在床上;是阿沖,他入山打獵,下水捕魚,還挑了附近六個江洋大盜的腦袋,用掙來的錢養給她養老送終。所以,余觀主,您憑什麼說他是忠不義不仁不孝的惡徒?在我們眼裡,他是刀斧加身而不皺眉頭的好漢子!跟田伯光鬥智鬥勇,一步也沒有退,生生被砍了十八刀....試問你們誰人能做到?是啊,我們華山是沒落了,但沒落不意味著我們能被你們青城潑髒水欺負!」

  燕奔緩緩道:「我做為華山派大師兄,自有守護山門,維護華山威名的職責,現在,我這麼好的師弟,沒死在田伯光手裡,竟然被一個旺八羔子偷襲,還差點丟了命.....」

  燕奔虎目如電,掃視著一直冷笑不止的余滄海和其門人,嘴角獰起了一個弧度。

  「余觀主,你說怎麼辦?我現在的火氣真的很大啊!」

  「火氣大?!」

  余滄海怒極狂笑:「龜兒子!誰給你的勇氣?敢跟老子這麼說話?岳不群呢?叫他出來?當師傅的不出來,叫小的頂上?!」

  「也罷....給臉不要臉。」

  燕奔緩緩點頭,沉默了片刻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人至少不應該是這樣的。」

  越說面色越冷,說完最後一個字卻是面露凶色,有如九關虎豹。

  「所以,你們這樣的人,光說沒用,就得打疼了才行;我的話就先放這,但凡我師弟有個三長兩短,某家就要你們十命抵一條,湊不齊十條,我這就去刨你們青城祖墳!」


  余滄海自是勃然大怒:「踏馬的混帳東西!」二話不說,手臂暴長,長劍便朝燕奔的前心斫去。

  陸大有吃了一驚,見余滄海劍法惡毒無比,非同小可,大叫道:「大師兄小心!」

  就在劍尖堪堪要刺燕奔的前心時,說時遲,那時快,這大漢弓步上前,左掌一搓,毫釐之間搓開了刺擊的長劍,抵入近身短打的境地。

  但見燕奔右掌風雷隱隱,直取余滄海上宮!

  余滄海臨危不亂,左手「摧心掌」悍然出手!只看一大一小兩人倆手心相觸,余滄海但覺一股旋勁兒從燕奔掌中急急轉來,竟帶得手臂微微發麻。

  猛聽刺啦地一聲,矮道人腳下布鞋碎裂成片,光著雙腳騰騰騰向後退開三步,險些滑了一跤,直震得他牙齒鬆動,手中長劍也跌落在地!

  余滄海儘管對於燕奔足夠忌憚,本擬對方以招式輕功見長,哪知內力竟強悍若斯!

  自己一個不留神然吃了如此大的悶虧,心下暗凜,驚道:「這是什麼掌法?!」

  燕奔雙手上下擺了個架,冷笑道:「燕雲掌法,天火同人!」

  余滄海內里被燕奔掌力打得身若焚爐,卻還強撐道:「小子,就憑你猴兒的把戲,還能打死我不成?」

  隨即運起十二分內力,把氣一吐,揚聲大喝:「再吃我一記我摧心掌!」

  燕奔斜退半步,回臂胸前,再度施展打勁,又是一記「天火同人」,雙掌相接,但聽當地一聲,竟發出金戟之聲,刺耳之至,眾人忙掩住耳孔,功力差的只覺得耳暈目眩,禁不住大聲尖叫。

  只見得余滄海哇呀一聲,半空翻了個筋斗,雙腳落地,如陀螺般旋轉不定,「咔咔咔」赤腳在青石板路上,踩出好幾個腳丫印子,好容易站定了,身子卻又搖搖斜斜,向後斜退五六步,勉強站住了,突然一跤坐倒,這時終於撐不住了,嘴角滲血,面色頃刻間好似春去秋來般暗黃,已然受到極重的內傷!

  卻說這一招「天火同人」,乃是集合華山拳腳功夫精華,出掌之時打出五道打勁,整、吸、卸、橫、旋,糅合為一體,除非內力遠超其人者,否則極難化解此招。

  燕奔修成此掌法後,自下山以來,橫掃北方武林,打出了個威震河朔的赫赫威名!那余滄海不識這掌法的來歷,果然吃了大虧。

  余滄海被門人扶起身,不禁面露破敗之色,身後弟子抽劍在手,卻是面面相覷,不敢上前,只覺得這大漢兇惡極了,說話卻又很好聽,邪乎的厲害。

  「余觀主,承讓了!」燕奔拱了拱手,禮貌問道。

  「燕奔!你們華山派欺人太甚!」余滄海嘶聲道,又吐了一口血,卻是打死也不能說出任何道歉的話語。

  燕奔濃眉一揚,冷笑聲道:「欺人太甚?!余觀主何談欺人太甚?!」

  他斜睨了一下呆立不動的眾多青城派弟子:「怎麼著,您躺著,我站著,難道要我還給你賠禮道歉才合適?都快被打成一條死狗了,還在嘴犟,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余滄海本來就是受傷頗重,如今又聽得燕奔這等囂張霸道之語,心中一急,顫顫巍巍指著燕奔:「你,你....媽賣皮....」

  話未落音,竟然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頓時急得身後弟子手忙腳亂,有人大叫師父,有人伸手撫胸捋順氣息,有的長劍一指,躍躍欲試,便要衝過來,身後卻有人拼命拉著....不一而足,場面混亂異常。

  「猴兒,還記得師父說一句話嘛。」燕奔雙手插袖,看著青城派人荒馬亂的景象,好整以暇道:「記好了,出來跑江湖的,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你記不記得。」

  陸猴兒雙手覆面:「又來了.....大師哥.....」

  「嗯?!我怎麼不記得說過這句話?」

  突然,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好似就在耳邊說話一樣,清清楚楚。

  只見一個青衫書生踱步而來,頰下五柳俘須,面如冠玉,一臉正氣,輕袍緩帶,右手搖著摺扇,神情瀟灑。

  燕奔與陸大有連忙齊聲喜道:「徒兒拜見師父。」

  來人正是華山派掌門,正教中十大高手之一,「君子劍」岳不群。

  「哼!下山前為師是如何告誡你們的?武林中正教前輩高人眾多,需對高風亮節,持正修行之人恭敬有加,不可肆言不遜!你們兩個孽障,還不快快與余觀主賠禮道歉!滾回去照看沖兒!」岳不群卻是面色不虞,呵斥二人道。


  陸大有垮著個臉,燕奔卻嘿嘿一笑,對著余滄海拱手道:「余觀主,對不住了,實在是對不住了!剛才你的摧心掌實在太帥了!我情不自禁的就抽了你一巴掌,我好久沒打的這麼爽了,別生氣,我不會再打你了,好不好。你要是不解氣,我們再來過。」

  「孽障!休的胡說!」岳不群大怒。

  余滄海此時已經醒轉站了起來,身子被氣的顫抖,閉目良久,方才拱手澀聲道:「西嶽華山的功夫果然天下正宗!貧道受教了,然則今日身體有恙,自先告退,勿怪責個,來日方長,岳掌門到咱青城松風觀,貧道必掃榻相迎,以報今日之賜!「

  說罷,不待岳燕二人回話,咳嗽兩聲,趕緊快步掩面而走,身後弟子相顧無言,也都紛紛跟上,霎時間,便已走的乾乾淨淨。

  岳不群拱了拱手,瞧著他背影在黑暗中隱沒,嘆了口氣,自言自語:「武林中有這等功夫的,已是很難得了,可余觀主生生就走偏了路,哎,青城乃是道教祖庭之一,以余觀主這般偏激走火,門派上下必然上行下效,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三個字,他卻是忍住了不說。

  燕奔這時挺直了身子,認真道:「師父,這余觀主雖然人矮武功差,但這祖上的《鶴唳九霄神功》,卻是真的不差。」

  「哦?這又怎麼說?」

  「師父,徒兒剛剛與他對了兩掌,是領會了幾分這『鶴唳九霄功』的真意,此法可與我大為有緣,倒是能取長補短,為我「乘雲步」彌補長途奔襲,小巧挪移之不足。」

  「嗯。也是件喜事,以奔兒的天賦,過不太久,咱華山怕是又要多來一門上乘輕功嘍。」岳不群搖著扇微笑道。

  「奔兒,沖兒本就因外傷嚴重失血過多,而後又強使燕雲掌內傷加重,此番怕是要修養一年半載方可恢復。現如今衡陽城內暗流涌動,正邪兩道齊聚於此,為師擔心再橫生波折,你和大有先行帶沖兒回華山為好。」

  岳不群難得露出柔和之色:「為師知道你重情重義,沖兒被人偷襲中傷不醒,你作為大師兄心中難免愧疚。但沖兒乃是踐行心中正道,行俠義之事。這一點,為師也是為他高興的。」

  「至於那余滄海,此人如今被你兩掌打落了麵皮,內里五臟俱損,咱們也不太好趕盡殺絕。待到合適時機,為師定然會與他再做過一場,好教人知道,我岳不群的徒弟,尚輪不到他說三道四!」

  「是,師傅。」燕奔沉聲道「師父,此地暗流涌動,徒兒不能護在身邊,您切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咱留存有用之身,江湖危險快點兒跑!」

  「這是甚麼話!」岳不群哭笑不得。

  「放心,為師參悟經年的『太岳四十九式』,也該初試啼聲了!」岳不群寒光一閃,自言道。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