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丁評 中下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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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仙沉默許久。

  別的考生都在嘩啦啦翻閱卷子,快速刷完前十頁的上百道『送分題』,開始做後面了,他依舊遲遲沒有動筆。

  這一跳,根本停不下來。

  最終他直接翻到第十一頁,垂眸望去,心中才稍稍舒服一些。

  從這裡開始,才算是真正考察醫理本身的知識....

  …

  「第二百二十一題,《太醫總綱·陰陽應象大論》中說:『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其中的『壯火』、『少火』之本義是?」

  許仙都不用想,直接提筆寫下答案:

  「乃藥食氣味純陽與溫和之別。」

  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原文是:藥食氣味純陽之品,可使人體正氣虛衰,藥食氣味溫和之品,可使人體正氣壯盛。

  這裡的氣,指的是人體正氣,有些醫經對此有所發揮,將壯火、少火引申為人體的病理之火和生理之火。

  屬於醫道的入門知識。

  「第三百零九題,《太醫總綱·經脈別論》中說『府精神明,留於四藏』之『四藏』是指?」

  這是一道選擇題,有五個選項,分別是:

  心肺肝脾、心肺肝腎、心肝脾腎、心肺脾腎、脾肺肝腎。

  許仙提筆寫下答案:心肝脾腎。

  這句話的意思是,經絡之中的藥性流淌,常而不亂,輸布於心、肝、脾、腎四髒,四藏有嚴格順序,先到哪,後到哪,錯一個都不行。

  原文是:以肺為諸髒之蓋,藥力入肺,肺朝百脈,而行氣於心肝脾腎。

  同樣也是基礎的常識問題。

  這種難度,原身九歲就能作答。

  許仙流暢的書寫,速度愈來愈快,很快最上層一小摞試卷便被答完。

  接下來,到了篩選考生的假令辯證題。

  「第三百二十五題,據《靈樞·決氣》,氣脫的表現是?」

  這是一道選擇加論述題,先選,後面再寫清楚為什麼要這樣選。

  五個選項分別是:耳聾、汗大泄、目不明、昏厥、氣脈空虛。

  許仙落筆:目不明。

  這道題考的同樣也是常識題。

  精脫者,耳聾;氣脫者,目不明;津脫者,腠理開,汗大泄;液脫者,骨屬屈伸不利,色天,腦髓消,脛酸,耳數鳴;血脫者,色白,天然不澤,其脈空虛,此其候也。

  若是基礎醫理不紮實的考生,肯定是直接寫選項,及對應的答案。

  這麼答,如果五分只能給一分,甚至可能一分都不給。

  考生需要寫清楚全部的五個選擇,分別對應什麼症狀,缺一個都要扣分,只寫一個答案,沒有醫理支撐,在考官看來就是理論知識掌握的不夠。

  這還只是回答不全的結果。

  如果選錯了,或者沒答到點子上,直接一分都沒有。

  前世應試技巧培養出來的人才,最擅長揣摩出題人的心思,許仙索性將所有涉及到的常識全都寫上去,讓評卷人自己看著給分。

  漸入佳境,筆走龍蛇。

  「第三百四十四題,具有收引筋脈、凝血滯氣、損傷脾陽特點的邪氣是?——濕邪、燥邪、風邪、寒邪、熱邪。」

  「寒邪!」

  「第三百五十五題,何脈主食積疼痛?——代脈、滑脈、結脈、緊脈、澀脈。」

  「緊脈!」

  「第三百九十題,症見身熱夜甚,斑疹隱隱,甚或神昏囈語,舌質紅絳無苔,脈細數?——血分證、營分證、闕陰病症、少陰病症、氣分證。」

  「營分證!」

  「第四百零九題,具有截瘧功效的藥草是?——葛根、生地、石膏、知母、柴胡。」

  「柴胡!」

  「第四百六十一題,蜈蚣與全蠍皆有的功效是?——息風鎮痙、涼血解毒、祛風除濕、清肝明目、豁痰散結。」

  「息風鎮痙!」

  「第五百三十八題,《經脈別論》所述『毛脈合精,行氣於府』之『府』是指?——神明之府、經脈、肝脈、中丹田、六腑。」


  「經脈!」

  這道題考的還是常識,行氣於府指的是血食所合精氣運行於經脈之中,除選項外,後面還要求詳細闡述此處涉及到的醫理。

  許仙提筆寫道:

  夫脈者,血之府也,府者,聚也,言血之多少,皆聚見於經脈之中……

  洋洋灑灑五百多字。

  完美!

  許仙動筆越來越快,翻頁聲也越來越疾。

  隔著屏風,其他考生抓耳撓腮,起初是他們翻閱卷帙速度快,現在他們紛紛卡住了,此時全場只有一道快速翻閱聲,分外刺耳。

  唰..唰唰....刺啦....

  許多考生開始汗流浹背,心態不穩。

  許仙寫完第九百五十道題,心中略微疑惑,都說越到後面越難,為何他感覺越來越簡單了。

  「哎....」

  看了一眼最難的前十頁『送分題』,許仙難過的嘆了口氣。

  繼續看下一題。

  他發現從這裡開始,從漸漸從常識題,變成了常規題,所考的東西稍微上了些檔次。

  「第九百五十一題,《評熱病論》中「勞風」的治法宜?——表里刺之、以救俯仰、飲之服湯、調其虛實、和其順逆。」

  答案是以救俯仰。

  雖然沒看過這本醫經,但萬法歸宗,殊途同歸,差不到哪去。

  他提筆寫道:

  勞風法在肺下,其為病也,使人強上冥視,唾出若涕,惡風而振寒,此為勞風之病。

  想了想,又補充道:

  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咳出青黃涕,其狀如膿,大如彈丸,從口中若鼻中出,不出則傷肺,傷肺則死也……

  此類病症他診治過不知道多少次,相關理論也看了不少,但大多都浮於表面,只有真正治好過此類病症的人,才清楚知道該如何正確處理。

  他寫的醫理,從來都是從實際出發,怎麼治的順手怎麼來,不拘泥於醫書,更不死摳字眼。

  至於為何能從實際出發....

  無他,唯手熟爾。

  經過前面的問題練手,許仙手感正熱,漸漸進入狀態。

  之後的題目愈發晦澀起來。

  但對許仙而言反而是進入到了舒適區。

  「第九百八十二題,假令其人喘滿,心下痞鞭,面色黛黑,脈象沉緊,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道題考的是溫病、風溫的辯證。

  許仙信手拈來,七百多字的解法一氣呵成。

  「第九百九十五題,假令遍身痞疹狀如丹毒,搔之癢痛無時,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道題考的是胸脅痛的問題。

  許仙沒有絲毫停頓,寫下答案,隨後感覺不妥,又補上其他四種解法,共計五種。

  「第九百九十七題,假令妊娠六七月,遍身俱腫,喘滿腹脹,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道題考的是胞阻,基礎題,許仙提筆,唰唰唰.....

  「第一千零七題,假令嬰兒食少腹脹,面萎肌消,精神疲倦,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道題考胎風,常識題,繼續唰唰唰......

  「第一千零五十五題,假令痘當見點,又有片如雲頭突起與痘相挾而出,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題考慢脾風搐,常規題,蘸墨唰唰....

  「第一千零七十九題,假令目小毗後,太陽穴之間,忽生顆粒,初形如粟,漸腫漸痛,形如伏鼠,面目虛浮,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題考發頤和耳發,題出的很有意思,但問法不對,本來是道好題,現在只能算是常規題,許仙答完後想了想,又增添了其他問法,然後自問自答。

  唰唰唰.....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題,假令眼胞上下,皮里肉外,忽然結腫,形如棗豆,堅硬不疼,皮色不變,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題考眼丹、針眼的分治,出題略偏,但難度不如上一題,屬於是知道者會覺得很簡單,不知者完全一臉懵逼。


  許仙略微深入拓展,給出其他六種思路,原本兩百字就能解答,最後寫了六百多字。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題,假令舌心忽生一粒,如豆如櫻,堅硬木硬,不時脾臟作疼,系屬何症?當以何藥治之?」

  這題考口糜泄瀉,但出題不嚴謹,舌色對應軀體臟腑,左肝右膽,舌尖對應心臟與小腸,舌根對應腎臟與膀胱,舌前對應肺,舌心則對應脾胃和脊柱。

  題干只說脾臟作痛,忽略了脊柱的病症。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題.....」

  ……

  時間快速流逝。

  一個時辰過後,太陽才剛剛爬上屋檐。

  所有考生仍在竭力奮戰,抓耳撓腮,奮筆疾書,不敢有絲毫耽擱。

  許仙這頭畫風截然不同,筆走如游龍,紙張翻面之聲從一開始就沒停下過,間隔不超過十個呼吸。

  起初眾多考生還會緊張侷促,但一個時辰過去,他們反而放鬆下來。

  這人瘋批了.....考生們心中得出結論。

  略微覆核一遍,確保全部寫滿後,許仙將筆擱在硯台上,細細整理好足有巴掌高的試卷,起身準備交卷。

  前面那十頁仍舊是空白一片。

  他寫不了一點,他開擺了。

  若是選擇題好歹還能蒙一蒙,但要他寫出名字,闡述那群人的生平......原身實在無從下筆。

  原身都不知道,許仙就更不知道了。

  「考個破試,把晨練都耽擱了,回去還得寫藥方,對了,今天得給醫館補貨,這兩天功德漲得慢了......」

  許仙心中念叨著,快速整理好考卷,一張不落,然後抱著半人頭高的紙摞,走向高台方向。

  許仙起身的剎那。

  瞬間就吸引了四處巡邏的監考官注意,四五十名監考醫官齊齊扭頭看過來,張著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許仙閒庭信步的走向太醫司一層大廳。

  此時裡面正坐著三名掌卷官,他們負責收攏考生們的考卷,然後裱糊卷頭,供後續閱卷之用。

  幾人慵懶的喝著茶水,悠然自得。

  掌卷官是個肥差,事少錢多任務輕鬆,太醫司的醫官們都搶著干,他們也不例外。

  三人抿了一口茶水,瞥了眼日頭,略感無聊。

  第一場要考兩天時間,考生們大多會在明天傍晚交卷,有些考生還會趁著天黑心生歹念,謀求作弊,但往往以失敗告終。

  根據經驗,丁評只有兩個時間需要警惕,一個是剛開考的時候,一個是交卷的時候,這兩個時間最為混亂,作弊機率最大。

  一旦開考,反倒不用怎麼操心,因為大家都很安靜,你敢有半點異動,高台之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若是被抓住,不僅剝奪參考資格,還要關進大牢受審。

  「考生們應該審完題目,已經開始答卷了吧。」

  一名掌卷官用盞蓋輕刮杯沿,看著晨曦,距離開考才過去一個時辰。

  但讓他不解的是,兩位同僚目光呆滯,直勾勾看著自己。

  ?

  他愣了下,然後反應過來,順著兩人的目光,回頭看向身後大廳之外。

  青磚鋪就的台階邊沿,一個英俊的人頭冒出來,正朝這邊走來。

  …

  掌卷官揉了揉眼睛,喉結滾動,吞咽了下口水。

  他懷疑自己眼花了。

  足足幾息時間,才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日晷,陽光照耀著晷尖之上,陰影,倒映在辰時初刻!

  辰時初刻!

  汝特娘的才過去一個時辰.....不對,一個時辰還不到!

  你這就交卷了??!

  其他幾名掌卷官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頭。

  許仙之名,他們素有耳聞。

  但這會不會有點太托大了?!

  為期兩天的考試,現在連兩個時辰都不到,他就答完了?

  他們在太醫司供職多年,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擔任掌卷官,像這種情況以前從未出現過。


  丁評有多難,他們比任何考生都清楚,除了前面十頁的送分題,其他越到後面難度越大,有些題甚至讓他們上都不一定能得全分。

  許仙名聲顯赫不假,但再天才也要遵循基本法啊,即便能全部答對,也寫不完!

  那可是一千多道題!

  不光是選擇,還有大篇大篇的論述和墨義,少則幾十上百字,多的甚至需要五百字才能寫全。

  什麼鋼鐵手腕.....

  「這會不會有點太看不起人了?」

  幾名掌卷官心中暗自想著。

  古往今來,多少屆丁評,不乏有能提前做完題目的人才,但卻極少有人敢提前交卷。

  更遑論開考一個時辰就交卷!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太醫司水平不過如此,出的考卷過於簡單?

  「幾位大人,早上好。」

  許仙將考卷砰的一聲擱在桌上,旋即客氣著向幾人打招呼,不過並沒有行禮。

  一來他不是藥局學子,太醫司的醫師與他並無傳道之恩,二來掌卷官不是主考官,更談不上門第之別。

  掌卷官更像是被臨時拉來的客服人員。

  若是能考中丁評,許仙的地位並不會比他們低多少。

  幾人望著許仙英俊溫潤的面容,神色變幻,越看越難以置信。

  等他們反應過來,許仙已經轉身走出了大廳。

  幾人偏頭看向桌上厚厚的考卷,表情複雜,其中一人主動拿來漿糊和刷子,裱封好卷頭,用蠟液做好防偽。

  急惶惶的捧著,朝樓梯走去!

  狂!

  就要付出狂的代價!

  作為第一個交卷的考生,許仙必然受到主考官們最嚴苛的判卷,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都要給你挑出一堆問題來!

  原本可對可不對的考題,統統按不對處理!

  以三位大人老辣的眼光,想挑一位考生的錯,簡直不要太容易,希望許仙能有狂傲的資本,不然.....

  剩下幾名掌卷官心中暗自譏諷。

  不然....就全完嘍!

  非得治你個藐視考官的罪過!

  …

  …

  許仙從太醫司一樓大廳走出來。

  沿著屏風隔開的過道,朝著考場外走去,監考官們默默注視,沒有阻攔。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無比複雜的神情。

  許仙目若燦星,丰神俊逸,行走間衣袂飄飄,步伐輕盈沒有絲毫聲響,以至於從考生們身旁走過,都未曾引起任何人察覺。

  對許仙而言,丁評只是一場小插曲,生活還是要繼續。

  現在回家,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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