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搭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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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跤摔得七暈八素,姑且讓秦辰上頭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他趴在地上,並未掙扎,但那隻手的握力絲毫沒敢放鬆。

  「你可以鬆手了。」秦辰有些失神地淡淡說道。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貿然沖向物質泵的撞擊缺口,因為一旦被捲入其中,便是徹徹底底的萬劫不復。

  手卻不敢放手。

  「你真的可以不用一直抓著我的腳踝。」

  「喵,」西格瑪走了過來,見那隻手攥得太緊,「嘶~」

  手急忙鬆開,卑微地退至一旁候著。

  西格瑪氣定神閒地走向秦辰,優雅矯健的身影透著一股獨特的氣質,恍惚間竟和鍾離老師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自顧自地用嘴銜住地上殘破的外套,拖至撞擊截面旁,然後用小爪子淡定一撥——

  鍾離老師的衣服便落入物質泵,消弭不見!

  「你在幹嘛?!」

  秦辰大驚,失聲問道。

  但西格瑪顯然不為所動,她繼續銜起斷掉的項鍊,再次扔進物質泵。

  「喂!你到底在幹嘛!!」秦辰的語氣開始變得慍怒。

  西格瑪再次掉頭迎面走來,散逸著熏灼的氣勢,虎步龍行,不怒自威。

  秦辰伏在地上,頓感不妙,伸手去撿掉落在面前的殘破照片,可手按在照片上的時候,西格瑪的小爪子也按住了照片。

  「不行!西格瑪,這照片不能扔!」

  話音未落,西格瑪一抽爪子,竟將照片從秦辰手裡抽走,緊接著便銜起來。

  「別!這照片不能...」

  西格瑪並未轉身,而是向前幾步,將照片翻了個面放在離秦辰鼻頭幾公分的位置。

  秦辰一怔,用力聚焦,看清照片上竟然寫了一行小字——

  【無人訴說的真相,你其實一直都知道,你必須自己找到。】

  「這是鍾離老師的字!」秦辰一眼便認出,一骨碌爬了起來,「她故意沒寫天狼星語,所以這句話是...是對我說的?」

  「喵。」西格瑪坐在秦辰對面,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而候在一旁的那隻手,匆匆跑過來協助翻譯,用食指連敲兩下地,「嗒嗒」。

  「她是不是還活著?」

  「喵。」「嗒嗒。」

  秦辰緊繃的神經瞬間舒緩,恣意地笑出聲:「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那她現在在哪,是不是需要我救她?」

  「難怪發郵件也不回,我就納悶呢!」

  「可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發生撞擊?這還是解釋不通啊?」

  「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秦辰一連串拋出很多問題。

  西格瑪伸出小爪子指著秦辰手中的照片,那隻手也照貓畫虎地指了指照片。

  「『你必須自己找到』,好吧,我明白了!」

  ......

  霓虹初上,夜幕低垂。

  奧林匹斯城摩天高樓鱗次櫛比,而在後橋站地下街,塗鴉、低音、酒精、性——

  忙碌了一天的善男信女們,在燈紅酒綠中接踵摩肩,日復一日,或許這就是他們所踐行的觀心證道吧。

  近處,昏暗小巷一隅。

  三個男人將一瘦弱男子打翻在地,瘦弱男子口角滲血,伸出右手掌,哀求道:

  「再,再給我五天,我一定湊齊!」

  其中一位花臂男人蹲下數道:「一、二、三、四,你就四根手指,哪來的五天?」

  瘦弱男子的小拇指只有半截,顯然不久前才被砍斷:

  「四天,四天也行,求求你們,再給我四天!」

  「給你四天?」花臂男人笑了,回身衝著另外兩個人笑道,「他他媽還想要四天?」

  「山口哥,老闆說了,今天就要。」

  「聽見沒,今天,就要!」

  山口哥拿手揉了揉瘦弱男子亂糟糟的頭髮,用力往後一推,「咣」一聲,後腦勺磕在消防扶梯的把手上,痛得瘦弱男子抱頭一陣低嚎。


  「喂,喂,喂!」山口哥又扇了瘦弱男子一巴掌,「今天,就要,錢,還錢!」

  「山口哥,我真的沒有,但我保證,四天,不!三天就能還上!」

  山口哥不耐煩地仰嘆一口氣,啐道:「再交兩根手指,給你最後兩天!」

  瘦弱男子一聽要再剁他兩根手指,嚇得連連搖頭:「別別別,哥,行行好,哥!」

  就在後面兩個男人掏出雪茄剪的同時,巷子裡的鐵門被從室內推開了,裡面的人沒露頭,只是淡淡招呼了句:

  「老闆找。」

  「找我?」山口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不是,找他。」

  「他?!」

  ......

  穿著棕灰色帽衫的秦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臉上墨鏡的上半部分。

  但墨鏡的下半部分,映射著無數迷離幻景;霓虹閃爍,不斷將側臉的剪影打在身後的舞池裡。

  有身裹拼接抹胸裙的女腰精,扭著胯款款而來。

  走到跟前,故意將入場手環丟在地上,然後慢動作彎腰去撿,露出胸前一抹雪白,起身還對著秦辰wink了一下,嬌喘著問道:

  「弟弟,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不可以。」

  女腰精面露尷尬,但顯然不是新手,立馬調整了表情,嗔怪道:

  「幹嘛這麼酷酷的,看得人家小鹿亂撞。」

  秦辰推了一下墨鏡道:

  「我對女人沒興趣,所以趕緊收起你的小鹿,謝謝。」

  女腰精見眼前這位不是自己的獵物,悻悻地走開了。

  側面的沙發上,但丁端著杯子,直愣愣地看著秦辰,足足半分鐘沒動。

  「幹嘛。」

  「不是,哎?不對啊,」但丁把酒杯放下,不滿道,「她為什麼?你為什麼?哎?不對啊!」

  「但丁,你是不是喝多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秦辰說著就起身去拿桌上的酒杯。

  「你別動!」但丁右手一把捂住杯子,伸著左手食指指指點點,「我沒喝多,你別打,別打岔!」

  秦辰無奈地輕嘆,這番模樣,鐵定是多了。

  可是,我們才坐下十分鐘啊!十分鐘就已經醉了?!你這酒量也太差了吧?

  一個小時前,秦辰躡手躡腳去飛船第四層子艦船塢時,和躡手躡腳的但丁撞了個滿懷...

  一個呢,是受不了被人盯著,打算溜出來打探情報的;一個呢,是受不了酒癮發作,打算悄悄跑出來喝一點的。

  但丁這個人呢,平時不苟言笑,動不動就拿隊裡的規矩來上綱上線,看上去是個剛正不阿、沒有弱點的傢伙。

  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沒錯,就是酒精。

  特職別動隊對隊員接觸酒精有嚴格的管控,除非在假期或者完全沒有任務的時候。

  而但丁饞酒,酒量卻差到離譜,幾乎沾酒便醉。

  所以剛入隊時,他幾乎天天都在違規違紀,是隊伍里的第一號刺頭。

  但在摩根的監督下,但丁擺脫了對酒精的大部分依賴,也逐漸不再違規違紀;甚至於,在維護隊伍紀律方面有著格外的偏執,不僅嚴於律己,也嚴於律人。

  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從每天都喝,進步到一個月只喝一次,而且一定會提前請假一天,保證不違規。

  今天,沒錯,就是一個月一次的大日子!

  而且,因為秦辰,他和摩根都不在任務中,連假都不用請。

  「我要出去一會,為了方便盯著你,你老實跟我走。完事之後,你要查什麼,我勉為其難幫你查一下!」

  但丁一個小時前是這麼給秦辰畫餅的。

  一個小時後,秦辰只能呵呵。

  「好好好,你沒喝多,你把杯子給我,我再給你加點。」

  「你少來!想哄騙我?」但丁醉了,但也沒有完全醉,至少秦辰的計謀還是被識破了,「我問你,你為什麼拒絕剛才,那,那個女人?」

  「嗯?不能拒絕嗎?」


  「你,你真的,對,對女人沒興趣?」

  「嗯?」

  「你喜歡男人?」

  「我不喜歡男人,我只是為了拒絕剛才那個女人,才這麼說的啊!」

  「那你為什麼,要拒絕她?」

  秦辰被但丁問得很無語,之前那麼冷漠不苟言笑的傢伙,現在怎麼這般模樣?

  「我不喜歡她,也不想讓她坐在我旁邊,所以我拒絕她,不行嗎?」

  但丁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有些不悅地說道:

  「她為什麼就只問你呢?為什麼被拒絕了,就直接走了,為什麼也不問一下我呢?」

  「呃...」

  秦辰這才意識到,原來但丁在意的是自己不被搭訕的事啊...哈哈哈...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這點心思就跟個十幾歲的少年一樣,敏感多疑。

  不過俗話說,男人至死也少年,又喝了酒,那充其量就是個兒童,小心思還是要照顧一下的。

  於是秦辰說道:

  「你看不出來她是個酒托?來搭訕的目的不純?」

  「哦?是這樣嗎?」

  「對啊,估計是看我面生,是個菜鳥,好騙。你和我不一樣,成熟的氣質,獨到的酒品,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鳥,她顯然是怕在你面前漏了馬腳啊!」

  「哦,對!你分析得對,難怪她看我的眼神閃爍,是怕我呀!」

  「那是,呵呵呵。」

  把但丁唬住後,秦辰不自覺地開始在人群中找尋剛才那名女子的身影。

  其實秦辰並不知道她是否是酒托。

  如果是酒托,去搭訕但丁或許是更明智的選擇。因為秦辰自始至終都沒有喝酒,只是孤獨地坐著。

  如果就是單純搭訕,似乎也不對。自己戴著墨鏡戴著帽子,燈光昏暗的確實也看不出來長相;相反旁邊的但丁一副cosplay佐羅的模樣,坦白說,還挺帥的。

  所以說,但丁的『吃醋』,倒也不無道理。

  目光來回掃過眾多扮成『獵人』的曠夫怨女,最終,在遠處的卡座里,秦辰找到了女子的身影。

  女人挽著個大腹便便的油膩男,一杯接一杯地灌...

  男人的手也不老實,兩人乾柴烈火的,幾乎都要原地燒起來...

  猝然間,女人身體一軟,癱倒在男人身上。

  男人起先以為女人投懷送抱,還低頭吻她脖子,下一刻發現不對,猛地推開...

  女人身體重重砸在卡座的茶几上,將一桌的酒杯盡數打翻。

  眾人驚起,尖叫頻頻。

  有強光一閃而過。

  借著那瞬間的光,秦辰遠遠看到一張充滿皺褶的,死氣沉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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