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糟心
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區別只在於忙於不忙。一件事情我要不停觀察總結才能學會，像是在拼圖，在偌大的桌上，四處散著凌亂的碎片，選定一塊開始，根據圖片信息找到關聯的下一塊，逐一拼湊。我不太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在職場中更是如此，我非常不自在。在我看來，如果每個人都願意專注自己的事，並追求更好力求完美，業績自然也會更好，他們的工資也會水漲船高。沒有必要去勾心鬥角，又何必當井底之蛙。
師傅的指引加上我的見解，我認為後廚是個集體。比方說每道菜，從原料到成品需要眾人配合，而大家通常只記得掌勺的大廚，從來沒有人會贊一下雜工、水台、刀工、打荷們。
他們就像龐大機器里的螺絲釘，微不足道，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可一旦缺失，整個機器可能因為這顆螺絲釘的缺失而無法高效運轉。我待的後廚不是中餐廳，而是牛肉特色湯鍋。所以但凡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對於後廚人員的職業素養和要求並沒有那麼高，也不需要設置太高的門檻。我覺得他們垃圾，但是我現在在他們眼裡也垃圾，連垃圾也不如，我是新人不再是管理層了，所以我不開心這種無力，或者更貼切地形容是透亮整潔的玻璃上有一塊污漬你卻摳不到擦不掉，那種難受。
沒做這份工作之前，「禁止入內」、深色帘子，帘子後的廚房全憑自己想像，做過後我才知曉：後廚都是大冰箱大冰櫃，視店的規模大小，隨時可做數十到上百份菜。飯店不可能每天沽清，賣剩下的食材全部冰著，第二天接著賣，而且是優先賣。我去第一天就被告知「先進先出」，在奶茶店也同理，可想而知。
先進先出要後廚和前廳一致默契。前廳的服務員要機靈反應快，促使點更高價位的套餐或者菜。安排免費的小菜水果零食，再在小吃前菜上，忽悠客人吃爽口菜品濃油赤醬的最好，作為客人你排隊等了幾十分鐘甚至一小時，快餓昏了好不容易排到你，哪管自己第一口是為了吃特色，趕緊墊兩口東西讓肚子好受點才好繼續等，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美食。前廳服務員熱情禮貌，告知你有免費自助，你覺得撿便宜去夾一頓素食，吃進胃裡好受些了，差點葷的。這時再讓你點餐，推薦菜品，如白切雞要鮮貨做，但是脆皮雞用隔夜貨做，你吃得出嗎？你吃不出，你哪裡還吃的出。最後你點的套餐里牛肉夠不夠你平時狂炫，套餐實惠，你已然忘乎所以，覺得終於吃上了美食，原來是這麼個味道，不錯不錯，吃不完都飽了，你還大感體驗不錯。
而廚房為什麼在食客心中神秘呢？還有個原因，衛生。別說普通飯店，就算是星級酒店，後廚也並非一塵不染，灶台上總會灑落汁液，菜葉等，地板上會有污漬等等。以我店為例，上述問題在飯點是不會管的，賺錢要緊，只有在打烊後，正兒八經衛生清理。周末、節假日，我站的炸鍋那，炸網把柄油得手都抓不住，擦手的抹布浸入洗潔精里，透幾遍都透不乾淨。
忙碌中不停炸制小吃的同時，傳菜的服務員看著難傳的菜品，不加掩飾直接咒罵到，還點這菜？給他多放點辣椒，吃不死他們！
連著多少天呢，17日入職到22日，我進後廚6天了。我的身體已經變得適應這份工作，但我的心卻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工作環境。
人一累不管身體累還是心累就會想休息，用最近比較火的一句話來形容：中國人一失意就想回歸田園。大抵如此了。我突然意識到我從面試到現在沒問過一句休假。本想找機會問廚師長，半天沒看見他人，恰好店長經過，這些天和同事接觸，我也得知了她的姓名：王雪。人如其名，她的皮膚很白，人也漂亮。我向她打招呼，禮貌問她。她淡淡撇了我一眼：「休假？上一天班就得一天工資。」
「什麼意思？我沒懂你的意思，店長。」你們這些人說話很費力嗎？我沒休假嗎？不可能啊。什麼時候有休假？一天工資多少你說啊！不要弄得人一知半解的，我心裡嘀咕。
說完上句，她作勢提腳轉身要走，聽到我又問，她似乎有點意外，頗有一副你小子不怎麼懂事啊的表情：「下個月你才有全勤。這個月你要休那天就沒工資。」說罷，她沒有絲毫停留地走開了。
得知這個月沒有休假要連干兩周，即使在意料之中，但我還是有些失望。最失望的是其實店長比我想像中要冷漠，果然中國人講究靠關係，職場…呵，虛偽。不想靠關係的我甚至想打小報告讓師傅來叼他們，然後讓他們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
前天，照例下班員工餐。每天晚上雷打不動都是吃湯鍋，因為全憑自願，你今天要是不想吃員工餐，哪怕出去吃山珍海味也沒人攔著你，所以每天和誰同桌吃飯都是隨機的。當時第一次和明檔切肉的江哥坐在一桌，他在飯桌上好奇問道，我們應該怎麼稱呼你，終於算是起頭讓大家認識我了。
昨天，洗碗間的兩位阿姨吵架。A阿姨覺得B阿姨喜歡故意鑽空子偷懶，導致她不能按時下班。B阿姨覺得工作量大，休息合情合理合規定，喝水上廁所是人之常情，你就是見不得我去了而你不敢去要表現地自己很賣力工作。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聞聲而來的前廳和後廚其他部人員，樂於吃瓜，也不阻止事態的發酵。紛紛圍在門口，聽他們用方言你一句我一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人唯恐別人信了對方的，加快語速，說得更不太好聽懂，吃瓜的倒是覺得好不有趣，來上點瓜子不亞於看國際大片了。
今天，我被調到蔬菜間打雜。完全陌生，多數時間干站著，內耗怕別人覺得我在偷懶。有沒有人覺得我偷懶我不知道，有個男的說我放的牛肉丸盤子沒放在最上面，導致他傳菜壓壞了牛肉丸。他回到蔬菜間，大吼著管事阿姨，阿姨你看誰把牛肉盤放下面都壓散了，邊說邊放下托盤，把牛肉丸的盤子擇出來丟在檯面上。我真的很無語，我就站在你們對話的中間，這既刻意無視我又當面點的我是什麼個噁心操作？沒有人跟我說明，更沒有人為我辯解。
所以不得不說到中國人喜歡在飯桌上談事，各種事都可以擺上桌談，氛圍融洽，吃著可口的飯菜，什麼事都會順理成章地過去，輕輕放下。不管是初見的不尊重與忽略，合作的計較與不愉快，還有個人立場的理所當然，都會過去…輕輕地放下。
師傅的指引加上我的見解，我認為後廚是個集體。比方說每道菜，從原料到成品需要眾人配合，而大家通常只記得掌勺的大廚，從來沒有人會贊一下雜工、水台、刀工、打荷們。
他們就像龐大機器里的螺絲釘，微不足道，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可一旦缺失，整個機器可能因為這顆螺絲釘的缺失而無法高效運轉。我待的後廚不是中餐廳，而是牛肉特色湯鍋。所以但凡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對於後廚人員的職業素養和要求並沒有那麼高，也不需要設置太高的門檻。我覺得他們垃圾，但是我現在在他們眼裡也垃圾，連垃圾也不如，我是新人不再是管理層了，所以我不開心這種無力，或者更貼切地形容是透亮整潔的玻璃上有一塊污漬你卻摳不到擦不掉，那種難受。
沒做這份工作之前，「禁止入內」、深色帘子，帘子後的廚房全憑自己想像，做過後我才知曉：後廚都是大冰箱大冰櫃，視店的規模大小，隨時可做數十到上百份菜。飯店不可能每天沽清，賣剩下的食材全部冰著，第二天接著賣，而且是優先賣。我去第一天就被告知「先進先出」，在奶茶店也同理，可想而知。
先進先出要後廚和前廳一致默契。前廳的服務員要機靈反應快，促使點更高價位的套餐或者菜。安排免費的小菜水果零食，再在小吃前菜上，忽悠客人吃爽口菜品濃油赤醬的最好，作為客人你排隊等了幾十分鐘甚至一小時，快餓昏了好不容易排到你，哪管自己第一口是為了吃特色，趕緊墊兩口東西讓肚子好受點才好繼續等，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美食。前廳服務員熱情禮貌，告知你有免費自助，你覺得撿便宜去夾一頓素食，吃進胃裡好受些了，差點葷的。這時再讓你點餐，推薦菜品，如白切雞要鮮貨做，但是脆皮雞用隔夜貨做，你吃得出嗎？你吃不出，你哪裡還吃的出。最後你點的套餐里牛肉夠不夠你平時狂炫，套餐實惠，你已然忘乎所以，覺得終於吃上了美食，原來是這麼個味道，不錯不錯，吃不完都飽了，你還大感體驗不錯。
而廚房為什麼在食客心中神秘呢？還有個原因，衛生。別說普通飯店，就算是星級酒店，後廚也並非一塵不染，灶台上總會灑落汁液，菜葉等，地板上會有污漬等等。以我店為例，上述問題在飯點是不會管的，賺錢要緊，只有在打烊後，正兒八經衛生清理。周末、節假日，我站的炸鍋那，炸網把柄油得手都抓不住，擦手的抹布浸入洗潔精里，透幾遍都透不乾淨。
忙碌中不停炸制小吃的同時，傳菜的服務員看著難傳的菜品，不加掩飾直接咒罵到，還點這菜？給他多放點辣椒，吃不死他們！
連著多少天呢，17日入職到22日，我進後廚6天了。我的身體已經變得適應這份工作，但我的心卻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工作環境。
人一累不管身體累還是心累就會想休息，用最近比較火的一句話來形容：中國人一失意就想回歸田園。大抵如此了。我突然意識到我從面試到現在沒問過一句休假。本想找機會問廚師長，半天沒看見他人，恰好店長經過，這些天和同事接觸，我也得知了她的姓名：王雪。人如其名，她的皮膚很白，人也漂亮。我向她打招呼，禮貌問她。她淡淡撇了我一眼：「休假？上一天班就得一天工資。」
「什麼意思？我沒懂你的意思，店長。」你們這些人說話很費力嗎？我沒休假嗎？不可能啊。什麼時候有休假？一天工資多少你說啊！不要弄得人一知半解的，我心裡嘀咕。
說完上句，她作勢提腳轉身要走，聽到我又問，她似乎有點意外，頗有一副你小子不怎麼懂事啊的表情：「下個月你才有全勤。這個月你要休那天就沒工資。」說罷，她沒有絲毫停留地走開了。
得知這個月沒有休假要連干兩周，即使在意料之中，但我還是有些失望。最失望的是其實店長比我想像中要冷漠，果然中國人講究靠關係，職場…呵，虛偽。不想靠關係的我甚至想打小報告讓師傅來叼他們，然後讓他們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
前天，照例下班員工餐。每天晚上雷打不動都是吃湯鍋，因為全憑自願，你今天要是不想吃員工餐，哪怕出去吃山珍海味也沒人攔著你，所以每天和誰同桌吃飯都是隨機的。當時第一次和明檔切肉的江哥坐在一桌，他在飯桌上好奇問道，我們應該怎麼稱呼你，終於算是起頭讓大家認識我了。
昨天，洗碗間的兩位阿姨吵架。A阿姨覺得B阿姨喜歡故意鑽空子偷懶，導致她不能按時下班。B阿姨覺得工作量大，休息合情合理合規定，喝水上廁所是人之常情，你就是見不得我去了而你不敢去要表現地自己很賣力工作。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聞聲而來的前廳和後廚其他部人員，樂於吃瓜，也不阻止事態的發酵。紛紛圍在門口，聽他們用方言你一句我一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人唯恐別人信了對方的，加快語速，說得更不太好聽懂，吃瓜的倒是覺得好不有趣，來上點瓜子不亞於看國際大片了。
今天，我被調到蔬菜間打雜。完全陌生，多數時間干站著，內耗怕別人覺得我在偷懶。有沒有人覺得我偷懶我不知道，有個男的說我放的牛肉丸盤子沒放在最上面，導致他傳菜壓壞了牛肉丸。他回到蔬菜間，大吼著管事阿姨，阿姨你看誰把牛肉盤放下面都壓散了，邊說邊放下托盤，把牛肉丸的盤子擇出來丟在檯面上。我真的很無語，我就站在你們對話的中間，這既刻意無視我又當面點的我是什麼個噁心操作？沒有人跟我說明，更沒有人為我辯解。
所以不得不說到中國人喜歡在飯桌上談事，各種事都可以擺上桌談，氛圍融洽，吃著可口的飯菜，什麼事都會順理成章地過去，輕輕放下。不管是初見的不尊重與忽略，合作的計較與不愉快，還有個人立場的理所當然，都會過去…輕輕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