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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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做了一個荒誕的夢。

  於是,我開始了我荒誕的寫作生涯。

  這樣很好,年輕人是很愛不切實際的東西的。人的肉身太過平凡,然而思想卻又太過充盈。我們一方面用肉身去接近理想,另一方面,我們也正用肉身去實現淫慾。

  寫到這裡,我不經得意地笑了,因為單一個「淫」便可吸引讀者的注意了。將「欲望」誇張為「淫慾」,不僅使文章更顯張力,暗示一些內容;同時也可將「淫」引申為「放縱」,好顯示出我的能耐。

  如是乎,我便將一篇沾滿「淫慾」的文章投向一家小稿社,等待首戰告捷。

  但是沒必要描寫兩個月的等待,投出的稿件如飄乎銀絲般的線,斷了,我也知道,等不來第一次的稿金了。

  所以,我將那兩個月隱去,好讓諸位讀者們知道知道我的那個夢。

  夢裡有個女孩,是的,字眼是女孩而非女人,真要較真來講,說是女人也並非不可。

  除此之外,便無可奉告。

  這就是所謂的懸念,若是主角生下來便夭折或被反派殺死,那麼所謂的修仙、武俠世界中心也早早的崩坍了。

  「所謂」二字用得也是極好,一股子不想開口的傲慢勁便涌了上來,充斥著演說者與極端主義者的全身。

  這時,一個男性口吻的第一敘述視角便初步形成了。

  當我寫出「夢中、女孩」二詞時,一個青春期男孩的形象便已經悄悄滑入讀者的腦間了。

  或許我該學聰明點,下一章換一個人物作另一個敘述視角,就像是《檀香刑》的寫法;或者插一則另外的故事,一句句地拆分、銜接,這種又是《萬火歸一》的寫法。反正除了這些開創性的作品,如今的文學,不過是創了又創,填填補補的破銅爛鐵罷了。

  後來,我才明白,那堆破銅爛鐵也是我無法逾越的高山。這只是有關乎初印象的說法,或者我先讚頌這些後來者的聲勢浩蕩,最後加以貶低。然而種種,都無所謂了。

  我欣賞真正純粹的文學,可又沒有真正純粹的文學,於是我將一切都先入為主地視為純粹的文學了。

  我的文字在荒無人煙的原野里遊走,信馬由韁,這才是真正的馳騁。

  半意識流半現實的隻言片語,斷斷續續的連貫單詞,無窮無盡的人稱與邏輯。我亳不思索,因為我的思緒早已流入了筆端。

  我便不再畏懼了。

  三奶奶停屍於房中時青白且腫大的臉,農村野路旁的孤墳,潛移默化的陰謀論。我都已不再感到害怕,反而更加親切。

  因為此時的我,已然脫離了肉身,文字里暗流涌動著我的思緒,那些倫理的枷鎖也已經除去。

  我已經成了意識,而那些駭人的東西,不過是意識驅使肉身所造就的傑作罷了。

  我的意識越來越重,也離現實越來越遠。我沉浸在我的世界,寂寥無聲的灰白,我與人感到了一層隔閡了。他們還沒有成為意識,或者說,他們的意識與我的不同。兩個意識,即使是極度的相似,也不會相融。除非相同,世界上是否會有相同,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因為人類的視野太低了。茫茫的宇宙,一粒塵埃怎能了解所有的故事。

  我痴痴地等,看著流水般的文章在無窮無盡地滾動,直至將我的心中的那團赤焰澆滅。

  「……

  一顆年輕的心落在土裡,沒有生根發芽,沒有拔地而起;有機物在「喀嚓嚓「地作響腐爛,直到成為焦土的一部分。

  仙詭秘道,玄幻奇異成了現實,現實則成了巨大的汪洋,人們在孤獨地刻舟求劍。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世界,在千千萬萬的分枝,人類選擇了其中的一枝。我們鸚鵡學舌地說著他人的鸚鵡學舌,直至被後浪鸚鵡學舌地說著我們鸚鵡學舌地說著鸚鵡學舌。有的人放棄了在泥窪中拽身前行,污穢湮沒了耳口鼻舌。

  人工智慧真是天才,寫幾句話,出一篇文章,投幾個稿社,得一份獎金。厭倦了無用重複的工作,人類的天賦被一步步地掏空,留下滿地狼藉。

  ……」

  我又如此寫道,不知是書中的我,還是書外的我。

  寫完這一段話,書里書外我的一小段使命便告一段落。

  我把紙撕下,對摺,小心翼翼塞進書架中某兩本書的書縫。從來都只有最高貴的作品才被允許投稿向這裡。這黑暗的角落中,是一切智慧的結晶。


  這裡,也是我蒙上灰了的荒誕,我苦苦等著。歲月發酵後,荒誕釀成了幽默。

  我太過神精質,太過追尋古老神明刻在我身上的烙印。

  我又深深陷入夢裡,尋我一方心靈的平和安靜。

  夢裡,我知身是客,恍恍惚惚。

  她,一襲白裙,落落地坐在那兒,畫面靜止,臉上的笑容不是過分的放蕩。

  為何我會夢見她?

  我在夢中同樣的沉思著。

  我以為,白裙是一種象徵。這是小說者慣用描寫女子形象的套路,就像是西裝男一樣。

  我似乎看見了她的微笑,沒有聲音,只有模糊上揚的嘴角,然後轉瞬即逝。

  我深吸一口氣,我的潛意識為何要令她對我微笑。或者說,為什麼,現實中的她與我為什麼映射在我夢中,我渴望著她的微笑。

  這種感情是愛與戀嗎?我思毫不覺得我曾喜歡過她。

  這個她,不是那個她,這個夢裡的她,不是那個夢裡的她。

  這些原始的野望如同造物者留下的字謎。

  每日我的夢境在塑造我,我也塑造著我的夢境。現實中的我是我,但並非完全的我。

  「幽夢吹簾美人燭,今日方知我非我。「

  我猛然驚醒,從床榻中驚醒。

  然後又倒頭大睡,呼呼作響。

  我的意識改變了,故而我也要再造一個夢。

  夢裡,她身著一襲黑裙,如同對白裙的禮讚。她坐在一個西裝男的腿上,痴痴的。

  我與他們隔得實在是太遠,遠到我無法看清他們的臉。我知道,她仍是她,而他,則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我笑了笑,這才是夢裡該有的意識。然後、天明、起床。

  其實,那一夜,我也不知是否是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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