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1004【獨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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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6章 1004【獨攬】

  承平坊內,秦王府東邊兩條街外有一座大氣恢弘的國公府。

  隨著蕭林和蕭閎兄弟二人帶著家眷回到京城,蕭望之將他們打發到軍機處幫陸沉做事,自己則是過起了頤養天年的悠閒生活。

  他平日裡要麼陪一群孫輩盡享天倫之樂,要麼就去找陸通等幾位老友飲茶閒談,對於朝廷軍政大事一概不理,甚至連新政都極少過問,蕭望之這一退便退得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藕斷絲連。

  「尉遲,你家裡最近可還好?」

  蕭望之坐在廊下的躺椅上,看著庭院中兩個嬉笑玩鬧的孫子,享受著穿林過葉的清風吹拂。

  尉遲歸坐在旁邊,悠然道:「兩個小子都已經成家立業,他們一個武學天賦出眾一個性情沉穩踏實,可以互相扶持,不需要我這個老頭子再做什麼。」

  蕭望之點點頭,他知道尉遲歸的妻子多年前病故,也沒有續弦的打算,將兩個兒子拉扯長大培養成人便已完成身為父親的職責。

  他頗為感慨地說道:「你今年也五十歲了吧?」

  尉遲歸點頭道:「是啊,五十歲整。」

  其實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大概就在四十歲出頭的樣子,這是因為他原本就有極為優秀的家傳內功,後來又從林頡那裡習得上玄經,單論內勁之深和林頡已在伯仲之間。

  武功雖然不能讓人長生不老,延年益壽卻沒有問題。

  和尉遲歸相比,蕭望之則要顯得蒼老許多,但他顯然不太在意這些,輕聲道:「這些年多虧有你護著我。」

  「這話就偏了。」

  尉遲歸笑著搖搖頭,徐徐道:「你哪裡需要我護著,從我認識你那一天起,你便是淮州鎮北軍指揮使,常年待在上萬精兵鎮守的軍營里,哪個草莽中人敢去撩你的虎鬚?武功再高,碰上數百披甲銳士也只有逃命的份。其實認真說起來,是你給了我一個得償所願的機會,我得謝謝你。」

  蕭望之自然知道他的心愿是什麼,卻話鋒一轉問道:「往後有什麼打算?」

  尉遲歸轉頭看著他,饒有興致地反問:「真要讓我走?」

  「我現在已經徹底不理朝政,這麼多年也算攢了不少功勞和人情,又威脅不到任何人的利益,還有誰會跟我這個糟老頭子過不去?哪裡還用勞煩你這樣的高手鎮宅?」

  蕭望之的回答很直接,嘆道:「這輩子能交到你這樣一個朋友,足矣。」

  「我可不信你沒有盤算。」

  尉遲歸抬手點了點蕭望之,一副早已看穿他的模樣:「說吧,要我做什麼?」

  蕭望之在他跟前當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笑道:「方才你說得償所願,我還真不能領這份功勞。當年河洛失陷,你孤身一人前去刺殺慶聿定,最後被慶聿恭攔住,那一戰你們不分高低,後來你一直希望能夠彌補這個遺憾。平陽之戰雖然是由我指揮,但是從頭到尾都出自陸沉的謀劃,你如果真想謝還是去謝他讓你有和慶聿恭一決生死的機會。」

  尉遲歸亦笑道:「就知道你的話另有玄機,不過我不太明白,現在陸沉手握大齊軍權還會有危險?」

  「軍權是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這一步。」

  蕭望之搖了搖頭,將京中這半年多來的暗流涌動簡略說了一遍,最後略顯凝重地說道:「在我看來,那些人能用的無非是兩招,其一是在維持現有局勢的前提下,用各種陽奉陰違的陰謀算計,阻礙新政的推行,削弱陸沉的權勢。但是以我對陸沉的了解,類似小家子氣的手段基本沒用,所以那些人接下來便只能鋌而走險。」

  「鋌而走險?」

  尉遲歸微微皺眉道:「他們以為陸沉一死就能萬事大吉?如今十八軍的將官大多是陸沉提拔起來的,他在的時候不會有人敢亂來,但是他若不在了,宮裡以為一道聖旨就能鎮住這些悍將?」

  「宮裡肯定不會這樣想,但是下面的人不一定會聽宮裡的。」

  蕭望之哂笑一聲,繼而道:「古往今來,遠見卓識者少,鼠目寸光者多,能夠看見身前一丈之地就稱得上智者。翻開歷代史書,縱然是帝王、名臣、大儒這類俊傑,做出愚蠢決定的例子也不勝枚舉。」

  「我明白了。」

  尉遲歸點頭道:「林頡如今留在定州,林丫頭又身懷六甲,陸沉身邊確實需要一個擅於隱藏蹤跡的高手,沒人比我更合適。」


  「尉遲。」

  蕭望之轉頭看著他,鄭重地說道:「你我知交莫逆,雖說你這些年不肯接受一官半職,但我從未將你當成下屬看待。我不是很清楚陸沉的謀算,也無法斷定待在他身邊有沒有危險,因此這件事你千萬不必顧忌我的想法。」

  「就算你不提,林頡多半也會提,畢竟我還欠了他不少人情。」

  尉遲歸神情灑脫地說道:「不過說到底,我覺得陸沉這個年輕人真的了不起,這些年看著他一步步走來,對外氣吞山河,對內耐心細緻,這種品格何其難得。如今我已是知天命之年,要是還能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這輩子倒也算是不虛此行。」

  蕭望之贊道:「坦蕩如砥,隨心而不逾矩,俠者之風也。」

  尉遲歸淡然一笑,起身道:「那我走了?」

  蕭望之也站起來說道:「我送你。」

  兩位相交數十年的摯友沒有任何矯情的言語,及至門外,尉遲歸揮了揮手,便在蕭望之的微笑注視下邁步離去。

  ……

  皇宮,勤政殿。

  孔映冬尚未定罪,癱軟在那裡實在有礙觀瞻,寧太后便讓禁衛將其架到角落等候發落。

  對於這位心懷鬼胎的禮部尚書,寧太后自然是無比厭憎。

  對方險些就將她和朝廷卷進旋渦之中,哪怕最後他沒有得逞,卻讓陸沉借著恩科舞弊案一舉掌握大義名分,再加上這半年來新政推行速度緩慢,他利用這個理由名正言順地插手朝政。

  寧太后何其聰慧,這會已將整件事的脈絡理得清清楚楚,當初陸沉婉拒她提出的秉政十年之約,然後便在有意識地守株待兔。

  他從一開始就在限制革新司的職權範圍,將大權都交給中書和朝堂各部衙,寧太后卻不能說他是居心叵測,因為這確實是朝廷沒有把握住機會。

  如果在陸沉不直接干預的前提下,朝廷可以順利推動新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收效甚微,那麼陸沉即便是為了維護他在世人面前樹立的形象,也不好進一步攫取權柄。

  而且正是因為陸沉這段時間的沉寂,讓孔映冬之流誤以為他滿足現狀,這才生出鉤織陰謀的膽氣。

  「陛下,恩科結果需要儘快確定,因此臣想請兩位宰相帶著翰林們複查答卷,按照南北分榜的方式選取足額的貢士。」

  陸沉重新將這件事提了一遍,然後說道:「臣舉薦翰林學士王安協助二相,請陛下允准。」

  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變化。

  在過去這些年裡,陸沉從來沒有幫王安爭取過權力,甚至當王安被任命為翰林學士,他依舊是不管不顧的態度,導致王安在翰林院孤掌難鳴,至今都無法建立起自身的勢力,殿內君臣對此都十分了解。

  如今陸沉讓王安協理恩科複閱,這表明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謙和忍讓。

  寧太后看了一眼沉默的群臣,略顯疲倦地點頭道:「准奏。王學士,便由你協助二相重新定下貢士名單。」

  王安似乎並不意外,一如往常沉穩地回道:「臣領旨。」

  便在這時,又一名內監入內奏道:「啟稟陛下,革新司副主事崔浩求見。」

  「宣。」

  「是,陛下。」

  片刻之後,崔浩走進殿內,雖說是第一次進入國朝權力中樞,但是這位年富力強的官員毫不怯場,一絲不苟地向寧太后行禮,繼而稟道:「陛下,微臣奉秦王之令,率領革新司同僚調查今歲恩科的相關士子和官員,現在已經拿到初步證據,可以認定總裁官、禮部尚書孔映冬存在勾連舞弊的行為。」

  「砰。」

  孔映冬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寧太后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如果時光能夠倒轉,她絕對不會將這人調入中樞,因此木然地說道:「秦王,方才哀家已經允准由革新司徹查恩科一案,既然你的人已經掌握了孔映冬徇私舞弊的證據,哀家便將他交給你。不過,哀家希望你能秉公調查,要有足夠確鑿的證據,他畢竟是當朝禮部尚書,總得能讓朝野上下心服口服。」

  「臣遵旨。」

  陸沉躬身一禮。

  「至於新政——」

  寧太后頓了一頓,緩緩道:「接下來由革新司全力操持,若是需要中書和各部衙協助,你便直接去找二相和各部主官商議。」

  「謝陛下信重,臣一定盡心竭力,為國朝和百姓謀福祉。」

  陸沉知道寧太后並非心甘情願交出權柄,只是因為理虧不得不這麼做。

  雖然他從內心來說非常佩服這位皇太后,但是這次他不可能再繼續隱忍,再給朝中這些大臣浪費時間的機會。

  想到這兒,陸沉拱手一禮道:「陛下,臣仔細思量之後,覺得革新司層級太低,恐怕無法應對如此龐大的新政庶務,故此臣斗膽奏請陛下,將革新司升格為臨時設置的總理新政衙門,全權負責新政相關事務。同時為了保證總理新政衙門的清正廉潔,此處將會接受中書、御史台和各部衙的監督,二相可隨時檢查新政衙門的所有卷宗檔案。」

  寧太后默默嘆了一聲,這位年輕的王爺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他完全可以不加後面那句話,如今旁人又能如何?

  望著陸沉平靜又清朗的目光,她最終還是點頭道:「准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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