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1002【男兒不展凌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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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4章 1002【男兒不展凌雲志】

  當陸沉說出最後那番話的時候,殿內眾人已經不再懷疑他是在污衊孔映冬。

  整件事倒推回去,其實存在一個孔映冬很難解釋的漏洞——如果他真是出於忠君唯上的初衷,決定利用這場恩科團結江南士林,共同抗衡陸沉堪稱恐怖的權勢,他有什麼必要自作主張?

  就算他信不過薛南亭和許佐,他總該提前和寧太后打個商量,將這件事做得更加妥當一些,不至於弄出先前那種九成貢士都來自江南的局面。

  哪怕陸沉本人沒有洞悉這裡面的蹊蹺,單單寧太后都很難接受這個結果,因為這樣一來會直接把江北民心推到陸沉那一邊。

  所以這場風波實質上是孔映冬藉助朝廷和陸沉的矛盾,故意裝出一副忠耿甚至略顯愚魯的姿態,逼著寧太后和兩位宰相站在他這邊,所有人都緊密團結起來,達到讓陸沉投鼠忌器的效果,只有這樣才能在陸沉有所顧忌的前提下,造成既定事實。

  哪怕孔映冬做出一些退讓,再多取中幾十名江北士子,他真正的目的也已達成,那就是在南北世族門閥被壓製得很悽慘的時候,將大量出身望族的新鮮血液召入朝廷。

  朝廷終究需要實力來抗衡秦王府,既然當年李端可以藉助邊軍壓制門閥勢力,難道如今寧太后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終究是平衡最重要。

  或許寧太后一開始不願意這麼做,只要孔映冬能夠做到木已成舟,相信她後面會說服自己。

  寧太后和兩位宰相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他們倒不是有多麼信任孔映冬,之所以差點被這位禮部尚書帶進溝里,主要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事發突然,從得知今歲恩科甲乙兩榜的具體名單,到現在還不夠兩個時辰,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調查那三百六十名士子的履歷。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一點,寧太后和薛南亭確實對陸沉太過忌憚,他們深知隨著新政的推行,陸沉在民間的威望會越來越高,而不是一個只靠著軍權蠻橫擅專的粗鄙武夫。

  在秉政十年之約被陸沉拒絕後,寧太后就再也無法安心,即便沈玉來帶著兩萬禁軍精銳鎮守皇宮,外有秦正統領織經司,內有苑玉吉掌握宮中內衛,她仍然擔心陸沉隨時都有可能提兵入宮。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在意自身的安危,然而一旦真出現那個恐怖的場景,她唯一的兒子肯定活不下去。

  古往今來無數前例證明,那個至尊之位總是染著濃濃的血腥氣。

  或許以陸沉的品格不至於趕盡殺絕,但人總是會變的,君不見多少仁德之輩坐上那個位置之後變得殘忍暴戾?

  暫且拋開天家掌權人的職責,哪怕僅僅作為一個母親,寧太后敢賭嗎?

  她不敢,薛南亭也不敢。

  這就是他們今天忽略孔映冬這個人的緣由,因為從始至終他們的心思都放在陸沉身上。

  其實以寧太后和兩位宰相的城府和智慧,不需要太久便能回過神來,但至少當下他們很難去冷靜地思考孔映冬在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

  寧太后看著跪在地上的孔映冬,又看向不再多言的陸沉,對他表露出來的失望之情並不意外,只能沉聲道:「孔尚書,哀家問你,你究竟有沒有在這場恩科之中徇私舞弊?」

  孔映冬自然不敢承認,連連搖頭道:「回陛下,臣根本不知道秦王在說什麼。關於今歲恩科,臣只是按照過往慣例進行命題,或許……或許是因為臣選用的題目更為江南士子熟知,所以他們的文章更加優秀。除此之外,臣並未做過逾矩之事,請陛下明察!」

  寧太后神色冰冷,以她對陸沉的了解,如果沒有較為清晰的證據,他肯定不會在這種場合直接發難。

  孔映冬壓根不敢去看旁邊的陸沉,求懇道:「陛下,臣是一心為國選材取士,秦王他顯然是見不得江北士子高中者寥寥無幾,因為這樣就無法讓他進一步籠絡江北人心,秦王他這是——」

  「閉嘴!」

  寧太后鳳眉豎起,顯然已經動了真怒,寒聲道:「再敢妖言惑眾污衊秦王,哀家決不輕饒!」

  如果說這件事是她主導,孔映冬只負責具體執行,那麼她肯定會盡全力保住他的性命,但是此人鉤織陰謀在先,如今還想綁架她和朝廷一起站在陸沉的對立面,她豈是這種愚蠢之人?

  孔映冬倒是打得好算盤,很明顯他知道自己經不起調查,只有將殿內這幾位拖下水,他才有可能僥倖躲過一劫。


  但是寧太后不至於如此不智,即便一開始她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定然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因此轉而看向秦正說道:「秦卿家,哀家命你徹查孔映冬及本次恩科所有閱卷官員,務必要查得清清楚楚。」

  秦正尚未開口,一名內監緊張不安地走進殿內,行禮道:「啟稟陛下,御史大夫張蒼、刑部尚書尹博、翰林學士王安、大理寺卿吳之盛、織經司提點鄧俊飛聯袂求見!」

  「孔尚書,你先起來。」

  寧太后即便心裡無比厭惡此人,至少現在還無法給他定罪,那麼他依然是禮部尚書,讓他起來不是為了維護他的體面,而是維護朝廷的體面。

  至於外面突然一同求見的五位大臣,寧太后看向神情肅然的陸沉,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只能對內監頷首道:「宣。」

  「是,陛下。」

  內監轉身領命而去。

  當張蒼等人來到勤政殿,寧太后立刻發現除了王安之外,其他四人的表情都很難看。

  「啟稟陛下,臣有一事相問,今日秦王的衛隊在京中大肆活動,不僅強行捉拿數十名參加今歲恩科的士子,甚至還直接闖入十幾位官員的府邸之中,這是否陛下的旨意?」

  張蒼行禮之後立刻發問,眼神冷如寒冰。

  寧太后一怔,心跳隨即猛地加快。

  「陛下並不知情,這是本王在入宮前下的命令。」

  不等寧太后開口,陸沉便簡潔明了地講明原委。

  張蒼沒有想到陸沉竟然如此直接,一時間反倒不知該如何應對,唯有染白的鬍鬚輕輕顫抖,顯然是又氣又怒。

  刑部尚書尹博頗為失望地看了一眼兩位宰相,隨即沉聲道:「秦王身為總理軍機大臣兼領革新司,對於軍務和新政皆有主理之權,但是下官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兩項並不包括緝拿搜檢之權,更何況今日秦王的屬下直接對朝廷命官動手,這未免……」

  他強行掐掉後面的話,但是寧太后和其他大臣都能聽懂那些未盡之言。

  陸沉微微挑眉道:「未免什麼?」

  尹博這才注意到孔映冬灰敗的臉色,心裡猛地一跳,因為那天他也在孔映冬府上。

  難道孔映冬真的在恩科中做了手腳,並且被陸沉抓住了把柄?

  一念及此,尹博登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陸沉的問題。

  陸沉卻不會就此罷休,他冷眼看著這位刑部尚書說道:「尹尚書是想說本王飛揚跋扈蔑視朝廷?還是要說本王視朝廷法度如無物?要不你還是簡單直接一些,乾脆指控本王乃是禍國權奸,倒也省得那麼多麻煩。」

  尹博一窒,面色迅疾漲紅。

  殿內陡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寧太后心中一顫,連忙開口說道:「秦王,哀家相信尹卿家並無惡意,他也只是擔心朝中生亂,因此一時情急失言。」

  陸沉抬眼望去,御座上的太后面露驚慌,這應該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真的很擔心他會當場發作。

  他搖了搖頭,拱手道:「陛下,臣知道您這幾年為了國朝大事費盡心血,從當初陛下讓臣提督江北軍務,到如今朝廷還於舊都,您一直盡力維持著朝堂的和諧,這一切臣都看在眼裡。今日,臣斗膽懇請陛下,允許臣對廟堂諸公說幾句真心話。」

  見他對自己依然恭敬如初,寧太后心中稍安,便點頭道:「也好,今日二相和諸位卿家皆在,秦王不妨直言,總好過各自暗中揣測。」

  「謝陛下。」

  陸沉一禮,對剛剛進來的幾位大臣問道:「諸位可知我們大齊朝的禮部尚書做了何事?」

  尹博強撐道:「還請秦王示下。」

  「好。」

  陸沉點了點頭,隨即便將孔映冬在恩科場的所作所為簡略複述一遍。

  眾人聽得啞口無言。

  這個時候他們終於明白,為何兩位宰相在聽到秦王府衛隊在城內大肆活動之後,卻依舊保持沉默。

  更讓他們感到緊張的是,如果陸沉覺得這不是孔映冬自作主張,而是宮裡和朝中重臣蓄謀已久的計劃,恐怕局勢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這半年來君臣相諧的溫和局面會頃刻間蕩然無存。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不知會掉落多少人頭的內亂!

  與這樣恐怖的後果相比,當下陸沉讓人去抓一些涉險舞弊的士子和官員委實不算什麼。

  「這就是我們的禮部尚書,這就是我們的國之重臣。」

  陸沉緩緩開口,冷厲的目光落在孔映冬臉上,森然道:「你自己要尋死,別怪本王沒給過你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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