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2章:嘉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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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何時到的長安?」

  「昨夜到的,未及入城,便在城外謁舍宿了一晚。」

  「……」

  下了馬,董虢與郭嘉邊走邊聊,董六等人與郭嘉那僮僕遠遠跟著。

  走了好一段路,董虢斜瞥了郭嘉一眼。

  見郭嘉那白皙細膩,宛如上好瓷器般光滑透亮的臉上始終帶著淡笑,好奇地四下張望,猶如一涉世不深之孩童,董虢心下難耐,遂道:「先生不好奇,虢為何來長安?」

  郭嘉正好奇打量遠處一湯餅小攤,鼻翼歙動,聞言頭也不回,語氣滿不在意道:「交淺言深,不該嘉過問之事,嘉從不相問。」

  「有些事情,知了反而不好脫身。」郭嘉嘴角微揚,意有所指。

  董虢長眉一挑,若有所思,而後直接開口道:「虢之家人已為皇甫嵩所擒,此次前來長安,乃是為救人而來。」

  話落,沒在郭嘉臉上看到驚色,董虢心中滿是驚嘆。

  他果然猜到了。

  這些於史書中留名者,尤其還是郭嘉這種頂級謀士,其智當真驚人。

  這時,郭嘉直視董虢,臉上湧現一縷雀躍,問道:「你待如何救?」

  董虢重重眨了眨眼,他竟在郭嘉臉上看到了興奮與雀躍之意。

  一時間,董虢是真有些弄不清郭嘉的真實意圖。

  這究竟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

  心中回憶後世史書野史對郭嘉的記載後,董虢心中有了猜測,遂道:「先生若想知道,亦無不可。可一旦虢開了口,先生便要暫時待在虢身邊,待事成之後方可離開。」

  「如此,先生可還想知?」董虢雙目微眯,直勾勾看著郭嘉。

  「哈哈哈……」郭嘉大笑,不理董虢,抬腳往那路邊湯餅小攤走去。

  看著肆意灑脫不羈的郭嘉的背影,董虢亦笑了。

  郭嘉看似沒回答,實則已用那灑脫不羈,抬腳離開的動作答了他。

  意思很是簡單,那便是我郭嘉雖好奇,卻還不至於為此付出自由之代價。

  可惜郭嘉不上當,不然將其綁在身邊,有他為自己拾缺補漏,他救出家人的把握會更大。

  大步而來,於攤後鋪設的草蓆上的一張矮几前坐下,郭嘉邊喊道:「店家,一碟藠頭,一碟豆藿,再去前方腳店酤些酒來。」

  郭嘉肆意灑脫,隨性而為,倒難住了那店家。

  那店家是一婦人,約莫五六十歲,臉上滿是黑斑,布滿歲月痕跡。

  他這小攤,平日裡哪曾接待過似郭嘉董虢這種貴人裝扮的食客。

  一時間,婦人呆在原地,不安地揉搓著她那雙滿是裂紋,蠟黃里又透著微黑的糙手,有些不知所措。

  「麻煩您老人家了。」董虢走來,從懷中摸出一鎰金,笑著遞過去,「再給我這些隨侍上些吃食,他們食量頗大,您看著置辦。」

  「若有餘下,老人家留著便是。」

  席上,郭嘉饒有興趣的看著。

  一旁經過之路人,見得那一鎰金,頻頻側目,更有人投來貪婪目光。

  「這,這,那,那……」那婦人一臉惶恐,嚇得都不會說話了。

  董虢回頭看了眼董六,而後來到郭嘉身旁坐下。

  不多時,便見董六與那婦人說了幾句後,兩人一同往那腳店走去。

  郭嘉收回目光,盯著董虢,笑容漸漸沒了,說道:「你害了她。」

  「我幫了她。」董虢直視郭嘉,眸光炯炯。

  話罷,兩人就這般對視,一場屬於智者之間的交鋒已悄然上演。

  旁邊,董大與郭嘉那僮僕坐下後,聽得二人的對話,皆覺頭昏腦漲。

  董大撓了撓頭,頭皮屑揚揚灑下肩頭,低頭探了過去,說道:「董王,你幫我看看,俺好像要長腦子了?」

  董王那張馬臉一抽,小眼瞥了下,忽地驚呼,道:「哎呀,還真是,董大你這腦袋裡,不愧裝得全是糞水,這肥力甚是充足。」

  「彼娘之。」董大坐正身子,咧著嘴推搡董王。

  「哈哈哈……」

  旁人盡皆爆笑,郭嘉那僮僕笑得都從胡凳下跌了下去。


  被幾人這麼一攪擾,董虢與郭嘉亦無了興致,二人錯開了視線。

  「先生只看見我害了他,殊不知,她若因此離開這長安城,離開這關中,我又何嘗不是在救她與她之親人性命。」董虢忽道。

  郭嘉端起那木製耳杯,正要飲口水。

  聞言,瞳孔猛地一縮,右手抖了下,耳杯中水灑於几面上,濕了小片。

  放下耳杯,郭嘉抬眼凝視董虢,神色肅然,道:「真有這般嚴重?」

  「漢室傾頹,生靈塗炭。」董虢點頭。

  郭嘉皺眉沉思,不一會,他又笑了,端起耳杯抿了口,道:「嘉不信你。」

  董虢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郭嘉這是說他當下沒有這個能力。

  「非人力能為,乃天意如此,先生信否?」董虢道。

  郭嘉臉色怪異的看向董虢。

  這還是董虢第一次從郭嘉那玩世不恭的臉上,看到疑惑神色。

  董虢笑了笑,沒再多說,他沒法解釋。

  難道讓他說是從後世史書上看來的。

  說王允接下來會成為漢室掘墓人。

  李傕郭汜這兩個現下名不見經傳的西涼小小校尉,會打進長安,後又互相攻伐,使得關中生靈塗炭,民百遺一?

  沒法說。

  正當兩人沉默之際,董六與那婦人走了回來。

  那婦人手中多了一個灰色包袱,沉甸甸一大包,顯然是已將那一鎰金兌成了五銖錢。

  「公子,酒。」董六將手中兩壇酒輕置於案上,走到董大那邊徑直坐下。

  那婦人躊躇了片刻,侷促走來,臉上有畏懼,亦有歡喜,結結巴巴道:「老,老,老婦,謝,謝兩位公子賞。」

  郭嘉起了封,正閉眼抱著酒罈嗅個不停,神色陶醉,無暇理會。

  「去吧。」董虢回以微笑。

  「誒,老身這就去為公子上吃食。」老婦不停哈著腰,異常歡喜。

  「滋啊,好酒!滋啊……嗯,這酒有力氣。」郭嘉一杯接一杯。

  董虢看得搖頭直笑,還真是嗜酒如命。

  端起耳杯,董虢淺嘗一口,入口微酸澀,這種酒撐死不過十來度。

  他要把後世的酒弄出來,以這傢伙這好酒的德行,估計得早死好幾年。

  「咚!」的一聲。

  郭嘉忽猛地放下耳杯,伸手快速從几上箸筒中抓出一箸,舉起扔出。

  董虢回頭看。

  遠處街上,兩名身形高瘦,身著一白一黑直裾深衣的文士,正有說有笑並著肩,往城門方向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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