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斷舍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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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鑼鼓喧天,嗩吶嘹亮,禮樂隊伍簇擁著迎接新娘的禮車,行走在洛陽東城的大街上。

  天子賜婚,董相國長子迎娶王司徒之女,雙方的身份,使得今日的婚禮頗具「軍國大事」的意義,也格外隆重熱烈。

  儘管是黃昏才來迎娶,可道路兩側點起的火把,亮著的燈火,到處的火樹銀花…將沿途照的猶如白晝。

  數不盡的彩女提著燈籠當先開路,便宛若一條移動的火龍引導著迎親隊伍與圍觀的人群。

  說起來,這還是西涼軍入京後,頂著「少主」身份的董旭第一次在百姓面前露面。

  素雅錦袍,衣袂飄飄,鼻樑挺翹,唇角微微上揚,那一抹令人沉醉的笑意正不露聲色的勾勒。

  也不知道是新郎官的裝扮,還是舉手投足間原本的清逸與風度。

  在眾人看來,這位少主給人的感覺,分明與董相國截然不同。

  相似面頰的輪廓,相似的五官…可長在董旭臉上是溫柔與深邃,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感覺;

  可長在董卓臉上就宛若金剛怒目,哪怕多看上一眼,都會小命不保。

  董旭騎在貼滿金葉的馬兒上,身後便是一同來迎親的西涼諸將,牛輔、李傕、郭汜、張濟緊跟著董旭,後面烏泱泱的一大群人。

  一輛油壁香車在道路中間,婢女們穿著鮮艷的衣裙,行走在馬車兩側,向周圍拋灑著花瓣,百姓們被擠到了兩邊。

  自然不乏有百姓…為了一睹董卓長子風采的,趴到了樹上。

  倒是因為這洛陽城近來的混亂,百姓中沒有起鬨叫好,只是在圍觀議論。

  「董相國的長子不是久病臥床麼?怎麼突然就好了?」

  「詩經中有言『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看來,美色果然能讓人盪氣迴腸,百病全消。」

  「那王司徒的女兒得是何等美色,竟能讓董相國長子大病全消,又能如這般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你們還不知道吧,王司徒這女兒…相傳就是月亮見了都要羞澀的躲入雲間,如此傾國之姿,怕是能媲美那沉魚的西施王后,落雁的昭君公主了——」

  聽到這兒,一些人不由得聽得痴了,那想像不出的美色,不由得流下了口水…

  卻也對這位董相國之子更添幾分羨慕。

  這時,人群中一個桃李年華的女子扯了扯身旁五十餘歲頗為儒雅男人的衣袖,問道:「阿爹,幾日後姐姐成親時,會不會也是這般隆重光景?」

  儒雅男人搖了搖頭,「河東衛家雖也是大族,但如何能與如今權傾朝野的董相國相比?」

  女子若有所思,連忙追著問道:「可爹爹不是說,董相國入京前?關東世家…沒有幾個看得起他的!」

  這話不等女子說完,就被那儒雅男人捂住了嘴巴,但他依舊回答了女兒的這個問題,「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董相國,哪個關東世家不羨慕,不眼紅呢?」

  這儒雅男人乃是蔡邕,那女子則是他的第二個女兒蔡貞姬。

  至於蔡貞姬提及的那幾日後成親的姐姐,乃是蔡邕為長女蔡昭姬(蔡文姬)定下的一門婚事,他已將大女兒蔡昭姬許配給河東衛家的次子衛仲道。

  至於這麼安排的緣由,乃是為了避禍。

  說起來,諸如蔡邕這等天下名士,他是為了保全家人,這才接受董卓的徵召;

  因為名望…很受董卓的敬重,先後加封為侍御史、治書侍御史、尚書。

  可謂是三天之內,遍歷三台——

  然而,官職的晉升卻讓他內心中愈加恐懼,特別是目睹了董卓進入洛陽後的兇殘行徑,以及對西涼兵卒的放縱,他有一種感覺,董卓的崛起…不會長久。

  索性,他決定先將兩個女兒嫁出去,至少這樣,大禍來臨之際,也能讓她們得以保全。

  倒是此刻看到那高頭大馬上的董旭。

  或許是董旭那與凶煞截然相反的神色;

  或許是董旭釋放給人的充滿善意的眼神,蔡邕竟是莫名的會生出這樣一種感覺。

  或許他…能阻止董相國的暴行,能讓這禍亂下的洛陽恢復平靜,也能讓董卓的崛起持續的更久一些。

  當然…這只是一種感覺。

  但不知為何,越是望向那董旭,蔡邕心頭的這種感覺越是強烈。


  蔡邕這一生看人極准——

  …

  …

  嗩吶聲已經傳來,由遠及近,愈發嘹亮、熱鬧。

  這是貂蟬出嫁前,最後一次與義父王允見面。

  因為此前發生的事,貂蟬對司徒府已是心灰意冷,自打董旭走後,她便只是安靜的打扮,沒有與王允再說過一言。

  仿佛…

  現在的貂蟬更迫切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只有利用與利益,沒有絲毫溫存的地方。

  「為父最後問你一句…他真的一早就知道?然後用這個脅迫於你?逼你就範的?」

  這已經是王允第無數次問貂蟬這個問題。

  哪怕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他還是想要從貂蟬口中確定一番。

  或者說,他還懷抱著某種幻想。

  「義父?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麼?」

  以往貂蟬稱呼王允是用「爹」,可這次…已經改口為「義父」…

  同時,她的語氣變得冰冷,就像是墮入寒冰深處,徹底不抱有任何希望後才能發出的聲音。

  「義父…你的命握在我夫君手裡,義父做任何事之前,還望掂量幾分,言盡於此,義父保重,女兒最後一次向你道別了。」

  貂蟬用淡漠的動作向王允最後欠身行了一禮,然後自己取過執扇,遮住臉…在婢女的攙扶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房間,往那迎親隊伍的方向行進。

  就宛若這司徒府…她再沒有一絲留戀。

  也直到貂蟬邁步出門的那刻,王允那無助、茫然的情緒積蓄到極點,再也按捺不住。

  可哪怕這樣,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性,他朝著貂蟬大喊,「嫁入太師府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似乎喊到這裡,見貂蟬蓮步依舊邁動,分毫沒有放緩,更沒有停下來的樣子。

  王允的喊話更添歇斯底里,卻也添得了幾分無助到極致下的懇求:「當我求你了…不該說的不要說,當為父求你了——」

  這時…

  貂蟬的步子總算停住,她沒有回頭,一如既往的用那冷漠如冰的聲調吟道:「我夫君什麼都知道!女兒說不說,又有什麼當緊呢?義父,保重——」

  終於,貂蟬邁步走出了這後院。

  鮮有人發覺…

  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她那泛著晶瑩的美眸中灑落,落在了她養大的那隻白絨絨兔子的絨毛上,白兔對她也似有無限留戀,一直在追著她…

  只是,貂蟬頭也不回的走了,已經走遠,宛若水泥封心一般的做出了某種決定。

  從今天起,她不再是司徒府的女兒;

  她的身份只有一個,是董旭的正妻,是太師府的兒媳;

  過去的一切,她要斷絕,其實…從義父王允勒緊那條白綾朝她一步步逼近起,她與這邊…就斷了…

  斷了這份舍離,形同陌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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