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霸陵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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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九市,東、西、南、北四市在城內,其餘五市在城郊。

  柳市位於長安城郊的西南方向,出了直城門,順著馳道往南走就能抵達。

  柳市佇立在河池坡邊緣,闤牆的土坯夾雜著紅柳、芨芨草,呈現梯形的地基寬厚,往上變窄,高達三層重屋的高度,僅次於渭水沿岸的外郭牆。

  闠門口的幾名亭卒,聚在一起閒聊,瞧見坐著輜車進入柳市的細君,掀開窗牗,露出一張張明眸皓齒,或是玉容珠貌的臉蛋,低聲笑著進行品頭論足。

  一匹顯眼的紅色河西馬出現在闠門附近,鬃毛亮如絲綢,馬身高大,立即引起亭卒的注意。

  「亭佐!」

  一名亭卒咬牙切齒的說道:「衛廣又來柳市了,快些出來,攔住此人,不能繼續縱容他在柳市滋生事端。」

  「咣當!」

  一道踢翻酒鍾的聲音響起,亭佐穿著一件皂衣走出來,過於著急,皂衣和皂色幘歪歪斜斜,衣冠不整,匆忙走出闠門旁邊的左塾。

  「衛廣!」

  亭佐憤恨的說道:「我家門口的李樹,是不是你找人折斷,還有大門輔首潑的糞汁,是不是你潑的!」

  自從上次辱罵過衛廣,就盯上了亭佐,身邊的窮居負販之徒有很多。

  這幫子擅長雞鳴狗盜的底層人,別的本事沒有,折樹潑糞倒是很擅長。

  衛廣找來窮居負販之徒喝酒的當天晚上,亭佐家門口栽種了二十多年的李樹,就被人折斷,故意扔在門口讓亭佐看見。

  亭佐看到家中老樹被折斷,年幼時就吃過李樹的果子,如今兒子也在吃,險些當場氣昏過去。

  更可恨的是。

  木門的輔首被人潑了糞。

  萬子孟聽說亭佐家中遭遇賊人,折斷了李樹,過去關心亭佐的近況,手掌拿著輔首剛要扣響木門,沾了一手的糞汁。

  氣味難聞,幾日沒有散去。

  萬子孟氣得當場踢爛名貴的連枝燈,又把他心疼的鬱結難受,半天喘不上氣來。

  「不曾!」

  衛廣昂著臉說道:「凡事都要有一個真憑實據,你說我折斷李樹,又潑了糞汁,就拿出證據來,如果拿不出來,信不信我用手中的卜字鐵戟一戟捅死你!」

  他冷笑一聲說道:「誣告反坐,你不如立即去找長安尉張湯,說出我用卜字鐵戟砍斷你家的李樹,又往你家的輔首上塗抹糞汁。」

  「你!」

  亭佐瞧見他一身緹衣,咬了咬牙,只能吃下悶虧:「本吏早晚抓到你折樹潑糞的證據,等到那時,看你還有何話要說,就算你夫人曾經是中尉嘉的夫人,也逃脫不了一個鬼薪,中尉嘉已經死了,族長萬子孟卻還是魏其侯的賓客。」

  呵。

  萬子孟與淮南國官吏來往的尺牘。

  全是本吏經手。

  本吏知曉萬子孟和淮南王的關係,日漸融洽。

  甚至有舉薦萬子孟擔任霸陵尉的意思。

  等到三十匹河西馬,以及一匹名馬紅雀送給淮南國的商人。

  萬子孟就能徵辟為霸陵尉。

  到那時,即便你是緹騎,也能輕鬆拿捏。

  「哦?」

  衛廣故意用卜字鐵戟戳了戳亭佐的皂衣:「倒是要去你家門口看幾眼,莫要被人誣陷,還不知道你家門口斷了幾棵樹。」

  卜字鐵戟戳人衣服。

  極為羞辱。

  還是當著幾名亭卒的面前。

  「衛廣!」

  亭佐大怒,握住二尺劍幾乎拔出來:「你竟敢羞辱本吏,今日定要......定要......」

  話說一半,說不下去。

  本來想說與衛廣搏耍劍。

  亭佐想到自己的技擊劍術不如衛廣,對方又騎著馬,手持卜字鐵戟。

  一戟就能挑飛他。

  亭佐只能憋屈的咽回去,憤懣的說道:「待到族長擔任了霸陵尉,定要叫你好看,今日的欺辱全部還回來,就算嘉夫人出面也保不住你,只要族長做了霸陵尉,不僅可以成為魏其侯的幸舍賓客,在淮南王面前也是上賓!」


  郭解、義縱對視一眼。

  心中一喜。

  囑咐衛廣故意激怒亭佐,果然有效,了解到極為有用的內情。

  明白了萬子孟和淮南國屬吏的交易。

  三十匹河西馬和一匹名馬紅雀,換來霸陵尉的官職。

  「兄長。」

  張騫低聲道:「數十匹河西馬暫且不用送到金城閭里,由你送給淮南王劉安,霸陵尉的官職比起帶回金城閭里更有益處。」

  還得是膽子大的張騫,竟敢說出送馬匹給劉姓諸侯國的話。

  郭解心中一凜。

  不是不敢。

  是不能。

  淮南王劉安是個很有名的人。

  發明豆腐的人是他。

  成仙的人是他。

  留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典故的也是他。

  郭解更清楚一件事。

  因為謀反罪名,遭到漢武帝處死的三位劉姓諸侯王。

  也有他。

  郭解不能與謀反兩個字牽扯任何一點關係。

  「不急。」

  郭解低聲道:「當前最為緊要的是前往亭佐家中,搜尋尺牘和質劑,切記不能驚動萬子孟,若是被他知道有人搜尋販賣私馬的內情,立即就會燒毀手中的罪證。」

  萬子孟留著尺牘和質劑,便於他要挾淮南國的屬吏,也是留個後手。

  避免淮南國的屬吏收了河西馬不認帳。

  「你敢!」

  亭佐瞧見衛廣騎著馬朝他家的閭里趕去,急了:「快快停下,擅闖官寺少吏的家門是大罪,你快些停下,莫要觸犯漢律。」

  決不能讓衛廣進入家門。

  亭佐家中藏著幾匹河西馬,等到淮南國的商賈來了,才能交出去。

  不能被外人看見。

  另外,亭佐家中還有一封尺牘,是他與淮南國屬吏商量如何交易河西馬的信箋。

  更不能被衛廣瞧見。

  幾日來,衛廣和亭佐沒少鬧騰,幾名亭卒早就習以為常,繼續品頭論足進入柳市的細君,沒有跟著一起過去。

  這裡是柳市。

  衛廣一人不敢動手。

  郭解瞧了一眼亭卒的反應,沒有跟過去,心中稍安:「小心跟在後面,別被柳市內巡視的亭卒看見,到了閎門,再把亭佐拿下。」

  一輛安車混在來來往往的車馬中,跟在衛廣的身後,朝著亭佐所在的閭里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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