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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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最後的機會

  「壞了!」

  李涯一拍額頭咬了咬牙,一時間也是有些慌了。

  他沒想對董成下死手。

  但不知為何,見到那該死的微笑就想到在延城的苦日子。

  在那邊有很多像董成一樣的人。

  明明吃不飽穿不暖,卻又能對生活充滿無比堅信的力量。

  這種該死的氛圍,讓他深深為黨國擔憂,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噩夢裡。

  因為李涯明白。

  那種力量是不可戰勝的。

  所以,他很痛恨、恐懼紅票。

  董成的微笑,激發了這種恐懼,以至於李涯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董成,董成?」

  李涯晃了晃他。

  確定斷氣後,短暫的慌神後,他開始處理地上的紙屑。

  「五哥,你回來了啊。」

  門外傳來說話聲。

  李涯還沒收拾完,老五幾人就推開門走了進來。

  「李隊長,這老東西招了嗎?」老五叼著香菸笑問道。

  「沒,我就過來看看。」李涯乾笑道。

  「不招。

  「那就是不夠狠,我再給他上套帶勁的。」

  老五乾笑一聲走到了董成面前。

  一看董成被打的面目全非,老五一摸鼻息臉色大變,戰戰兢兢道:

  「李隊長,人,人死了!

  「董成死了!

  「這可是總部的金疙瘩,你,你……」

  「我知道,趕緊給站長匯報吧。」李涯恢復了平靜。

  人已經死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情報處辦公室。

  陸橋山正在整理資料。

  袁佩林是找不到了。

  與其等著李涯上位受排擠、奚落,還不如早點打包去京陵。

  正好兒子在二廳,父子倆還能時常見見面。

  漂泊津海近兩年,也該過過一家團聚的日子了。

  正打包,就看到刑訊室小李慌慌張張的往站長室跑去,陸橋山微微一皺眉,放下手中的資料追了出來:

  「小李,出什麼事了。」

  「陸處長,董,董成死了!」

  小李回了一句,急匆匆來到了站長室外:「洪秘書,我,我有十萬火急之事要見站長。」

  「來。」

  洪智有引著他走了進去。

  進了辦公室,吳敬中正抱著雙臂假寐。

  「站長,出大事了!」小李大叫道。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洪智有呵斥了他一嘴。

  「有事嗎?」吳敬中睜開眼,淡淡問道。

  「董成死了!

  「被,被李隊長打死了!」小李道。

  「董成死了?」吳敬中猛地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快說。」

  「不知道。

  「我和老五去食堂吃飯,回來董成就死了。

  「站長,您快去看看吧。」

  小李慌慌張張道。

  「叫上橋山、則成,對,還有肖科長。

  「立即去刑訊室!」

  吳敬中心頭大喜,神色卻是冷峻如冰霜。

  洪智有叫上陸、餘二人。

  余則成三人慢走了幾步,竊竊私語。

  「洪秘書,董成怎麼會突然死了?」余則成小聲問道。

  「誰知道呢?

  「反正對咱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這可是董成,跟袁佩林一樣的寶貝疙瘩。

  「李涯抓的人。


  「現在人死了,李涯就少了一張牌。

  「指不定咱們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翻身的機會啊。」

  陸橋山原本頹喪之氣盡消,頓時來了鬥志。

  余則成看了眼洪智有。

  洪智有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其實他大概是猜到了一些。

  這應該是站長向李涯暗中餵招了。

  不愧是老江湖,一出手就是致命一擊。

  就算打不死李涯,也夠他受的了。

  到了刑訊室,李涯雙手插兜站的筆直,白色襯衣上一片血漬。

  老五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立著。

  吳敬中快步上前,一探鼻息,一摸脖子,皺眉甩手痛嘆:

  「哎呀,痛哉我心,好好的一把殺手鐧就這麼毀了!」

  說完,他轉過頭冷冷在老五和李涯臉上掃視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五看了看李涯沒吭聲。

  「說!」吳敬中吼道。

  老五嚇的一個冷丁,趕緊結結巴巴交代:

  「剛剛我去食堂吃飯,回來就看到李隊長一個人待在刑訊室。

  「董,董成就這樣了。」

  李涯打死的。

  陸橋山雙眼一亮,心中狂喜不已。

  一瞬間,許多閃光點在他腦中閃爍,他似乎找到了扳倒李涯的法子。

  余則成和洪智有則是默然。

  尤其是老余,心痛的滴血,喉頭的那股酸意好幾次不受控制的衝進眼眶,硬被他忍了下來。

  董先生不僅是他革命的引路人。

  更是一位賢師、良友。

  在楊家村時,他每次來都會向自己講述邊區自由、燦爛,傳播善良、奮進的新生力量。

  如果說,左藍是他加入革命的誘因。

  那麼董先生就是催化劑。

  讓他從嚮往,到追求,再到堅信。

  就在昨晚,余則成還在和羅安屏商量營救的對策。

  不料,短短一天,已是天人相隔。

  他不知道刑訊室發生了什麼。

  但看到董先生被虐殺,余則成的怒火就像是野草一樣瘋狂的生長著。

  他現在很悲痛。

  很想哭。

  很想殺人。

  但余則成更清楚,董先生是在用死保護自己,那一地的紙屑,其中「峨眉」的殘缺字眼就是他最後的抗爭。

  忍住悲傷。

  繼續潛伏,繼續戰鬥。

  為了自己,為了董先生!

  洪智有看了眼余則成,脫下外套走到董先生的屍體旁,蓋在了他的頭上以示尊敬。

  吳敬中眼中閃過一絲默許、讚賞之意。

  「我的李隊長,你是不是該解釋解釋?」他轉過頭問李涯。

  「我想單獨審訊他,確定一些事情。

  「可惜他不配合我。

  「然後,我一失手打死了他。」

  李涯很平靜的回答,神色依舊高傲。

  「李隊長,你確定是審訊,不是滅口麼?」

  一旁的陸橋山像藏在角落裡的毒蛇,發起了致命攻擊。

  「陸處長,你什麼意思?」李涯冷眼看著他。

  「李隊長,你是從延城回來的,我聽說那邊的紅色宣傳很厲害,能把人的思想給洗掉,連孫先生遺孀林泰都對他們十分追崇。

  「我有理由懷疑你,是紅票的一石二鳥之計。

  「既營救了江愛玫和黃忠,又能光明正大的以英雄身份往返潛入黨國內部。」

  陸橋山不緊不慢的笑道。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馬奎,李涯非但沒急,反倒是笑盈盈道:

  「說的很精彩,你繼續。」


  陸橋山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他看向吳敬中道:

  「站長,我並非虛言。

  「首先,李隊長剛回來,就故意殺害黨通局的經濟調查團代表,他剛上任就霸占了情報處一半的設備,招兵買馬。

  「要人員有人員,要設備有設備。

  「連這點事都偵查不明白嗎?

  「分明就是想故意挑起黨通局與咱們站的鬥爭、消耗,以方便他渾水摸魚,竊取津海的重要情報。」

  「嗯,有這種可能。」余則成點頭附和了一句。

  「你接著說。」吳敬中面無表情道。

  「其二,委座和建豐為了籌備張家口之戰的秘密使命,他是怎麼知道的,而且還夥同孫連仲險些破壞了委座的軍國大計。

  「像這等誤黨誤國的行動,得多大的手段,多廣的人脈,一句誤會未免太兒戲了吧。

  「我相信這絕對不是建豐的命令。

  「還有這次,董成可是紅票特級要員,來津海乾什麼,接頭的人是誰,一個字還沒招。

  「這都馬上送京陵受審了,莫名其妙的就被打死了。

  「這不是妥妥的滅口嗎?」

  陸橋山巧舌如簧,含毒量極高。

  「連著三樁神鬼莫測的大手筆,錢壯飛也不過如此吧。

  「站長。

  「你要說袁這時候已經到了延城,我一點也不奇怪。」

  陸橋山繼續發難。

  「陸橋山,你用不著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激將我。

  「我不吃這一套。

  「袁就在我手裡,我已經往京陵打了報告,建豐會派人親自來接。

  「你那點小心思,還是算了吧。」

  李涯劍眉一揚,傲氣依舊。

  「站長,我無話可說了。」陸橋山搖頭一笑。

  「把董成的屍體送往京陵,交由總部驗屍、處理。

  「李涯,你跟我來!」

  吳敬中冷冷瞪了他一眼,當先往外邊走去。

  ……

  回到辦公室。

  李涯把門帶了起來。

  「李涯啊李涯,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

  「董成是你用袁佩林換來的,是富貴,是功勳!

  「你原本可以什麼也不用做,交給總部就是驚天奇功。

  「你是腦子是讓門板給夾了嗎?

  「非得打死他!

  「簡直愚蠢、拙劣至極!」

  吳敬中指著他,又恨又憐道。

  「老師,我也不想的。

  「我就想讓他指認余則成是不是峨眉峰,他心裡有鬼,突然就把我的材料撕了。

  「還衝我笑。

  「我受不了他那該死的微笑,就打了他幾拳。

  「誰知道他就沒氣了。」

  李涯手從兜里拿了出來,一別額發,鬱悶解釋道。

  「你那叫『就打了幾拳』,就你那幾拳都可以去國外打拳擊了。

  「又是內鬥、內耗,三令五申怎麼就不聽呢。

  「黨國的資源,董成這樣的好牌,就是這麼白白浪費的。

  「我心痛哉啊。」

  吳敬中惱火的拍打著桌子道。

  「站長,這事的確是我衝動了,我願意負責。

  「你向總部匯報吧。

  「京陵那邊要殺要剮,我都認。」

  李涯也不廢話,直接道。

  「等著吧。」

  吳敬中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接總部,二號官邸。」

  很快,那頭傳來了建豐的聲音。

  「是,是!

  「他就是一時激憤,打了幾拳失手把人打死了。

  「是,是!


  「好的。」

  李涯在一旁見他處處偏袒自己,心裡還挺感動。

  他幾乎可以確信。

  吳敬中愛財如命,坑自己錢,也能理解。

  劉雄的事應該與他無關。

  畢竟站長跟劉雄可是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站長一定是被余則成、洪智有蒙蔽了。

  這才才信了那所謂的與中統有勾連的鬼話。

  對。

  肯定是這樣的。

  得為恩師報仇,為站長「清君側」!

  掛斷電話,吳敬中看向李涯:

  「你找了個好靠山啊。」

  「建豐同志怎麼說?」李涯道。

  「他就兩句話:用人要疑,疑人要用。

  「以此為鑑,將功抵過!」

  吳敬中沉眉嘆道。

  他心裡失望至極。

  董成死了,這麼重要的人物,建豐居然不讓追查,硬保李涯。

  甚至連董成的屍體,都是津海處置。

  哎!

  一通忙活,白瞎了。

  「謝謝建豐同志的信任。

  「李涯必建新功,以此補過。」

  李涯大喜,連忙整理了著裝,面朝京陵深深鞠了一躬。

  「哦,還有謝謝老師的庇佑,這份情我記心裡了。」見站長眼神複雜,他連忙又笑盈盈的向吳敬中鞠了一躬。

  「我不要你記什麼情。

  「只希望你凡事和我通個氣,調查余則成不是不可以,你得私下進行,有確鑿的證據了再說話。

  「不然,這樣你會很被動。

  「懂嗎?」

  吳敬中眯著眼,裝作很關切的指點道。

  「學生受教了。

  「老師,沒什麼事我去處理董成的屍體。」李涯道。

  「去吧。」吳敬中笑道。

  李涯前腳剛走,洪智有就走了進來:「老師,咋樣?」

  「哎!」

  吳敬中雙手拍桌,左右搖頭嘆了口氣:

  「建豐對這個人很信任。

  「跟我來了句什麼,『人死不能復生,余者奮發。』

  「奮他個狗屁!」

  「這都搞不倒他,鄭局長那邊沒去遞話嗎?」洪智有問。

  「要遞話早遞了。

  「估摸著就是遞出害來了,委座父子向來不按常規出牌。

  「人家反對的,他便要擁護。

  「人家擁護的,他們就要迫害。

  「這麼多人都搞李涯,建豐或許就是因為這點才愈發信任李涯。

  「上峰的心思,咱們是猜不透的。

  「又或者這個李涯留下津海,有更重要的秘密使命。

  「或者袁佩林還能有比董成更重要的籌碼。

  「尤其後者,這都是很有可能的。

  「別忘了,袁是紅票的情報網負責人之一,隨便一漏就是徐遠山、董成,要說再咬出條國防部的大魚,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吳敬中背著手,各種謹慎分析道。

  「老師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洪智有並沒有把謝若林的計劃托出。

  「沖建豐這個態度,估摸著很快就會把鄭介民叫回去,把李涯的副站長一事落實了。

  「咱們沒有兩天的時間了。

  「頂天就今晚一晚上的機會。

  「能不能找到並除掉袁佩林,全在這一宿了。」

  吳敬中習慣把事情往壞里做考慮。

  「老師,形勢很不樂觀,像是全世界的運氣都讓李隊長一人獨占了。」洪智有開玩笑的調侃道。

  「不能這麼想。

  「董成死了,建豐肯定也是窩著火的。


  「只是礙於袁佩林的計劃,從大局著想,不辦他。

  「但袁要死了。

  「這些不滿情緒就會成倍爆發。

  「不說上軍法處,李涯副站長的位置這輩子是不用指望了。

  「做人要心存希望,不到最後一刻誰輸輸贏,只有天知曉。

  「這還是我年輕時加入紅票組織,仲甫先生時常對我們說的一句話。」

  吳敬中感懷往昔,溫和的勉勵洪智有。

  「老師說的是。

  「其實我的運氣也一向很好,也許能瞎貓碰見死耗子,撞見點啥。」

  洪智有笑道。

  他不說,吳敬中也不問,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他前腳一走,吳敬中把肖國華叫了進來:

  「除掉老五的計劃得提前。

  「李涯這人很謹慎,一旦他回過味來,肯定會去找老五質問。

  「除掉他的時候,理由要合理。

  「他不是喜歡賭嗎?

  「去賭場幹掉他,而且還得刑訊室小李在場,那是李涯的人,相當於旁證了。

  「要不然,老五突然消失,李涯更會起疑。」

  「明白。」肖國華領命。

  ……

  洪智有回到辦公室,陸橋山和余則成已經在機要室等著了。

  「智有,咋樣了?

  「京陵那邊怎麼說?」陸橋山欣然問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董成的屍體,津海處理。」

  洪智有聳了聳肩道。

  陸、餘二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陸橋山更像是被抽空了氣力,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

  「怎,怎麼會這樣?」

  「這麼重要的人,建豐就來了這麼一句?」余則成都感覺不可思議。

  「我也不信。

  「但這就是事實,我懷疑建豐在讓李涯做更重要的事,與袁佩林有關。」洪智有把站長的話托出。

  「應該是這樣了。」余則成道。

  「兩位,我們很可能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機會了。

  「今晚再找不出袁佩林。

  「一旦李涯更大的謀劃成功,此人可能會晉升上校,到時候別說副站長。

  「站長也是有希望的。

  「你我就等著捲鋪蓋走人吧。」

  洪智有看著二人道。

  「那還等什麼,趕緊分頭行動吧。」余則成拍了一下發懵的陸橋山。

  「是,是。

  「得行動起來。」

  陸橋山打起精神道。

  ……

  晚上七點。

  李涯來到陸軍醫院,把驗屍檢查的劉利主任叫了進來:

  「劉主任,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出來了。

  「主要是內出血嚴重,還有就是頭部的重擊對腦損傷。」

  劉利回答道。

  顱腦損傷,李涯承認是自己乾的。

  但內出血嚴重?

  不應該啊。

  上刑的是老五。

  這可是一個經驗老道的傢伙。

  像董成這種總部重點關注的要犯,他不可能會下死手。

  「內出血是被打的嗎?」李涯問道。

  「是的。

  「不過,病人本身上了歲數,有病在身。

  「所以也有可能是其他併發症引起的。

  「以咱們醫院目前的設備和技術,我只能檢查出這麼多了。」

  劉利如實回答。

  「行,我知道了。

  「謝謝。」


  李涯微笑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醫院。

  直覺告訴他,董成死的有點蹊蹺。

  而且,該說不說。

  他去秘密審查時,為啥那麼趕巧,偏偏就只剩下一個自己人小李呢?

  這會不會是老五故意給自己挖的陷阱。

  不過轉念一想。

  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說一千道一萬,如果自己當時克制住脾氣,不打董成,他或許不會死。

  哎!

  頭大的很啊。

  不過一切都不重要。

  袁佩林手裡還有一張更重要的王牌。

  只要把這趟差事辦好了。

  那才是真正的驚天之功。

  時間還早,一想到現在去見戲班子,又得無聊的聽戲,咿咿呀呀難聽死了。

  還得給小雲仙送花、送禮物。

  都是錢啊。

  還是等唱完了,再去吧。

  一提到錢,李涯一拍大腿,險些忘了件大事。

  他可是跟洪智有介紹的那個美托約了見面的。

  美債啊。

  一想到錢,李涯的心就澎湃了起來,趕緊開車往東海茶莊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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