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屠殺
江瑞，就是曾經救了寒齊的那個中年男子。
寒齊被宣告無罪之後，才曉得這人叫做江瑞，是辰州城裡最大的官。
這半年以來，因為有江瑞在此，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怎的突然就要殺他？
寒齊大吃一驚，愣在了原地。等他醒過神來，那個人已經走了。寒父在一旁嘆氣道：
「什麼世道，好人要被砍頭，只怕老百姓又要過苦日子了。齊兒，他說的沒錯，你還是進山躲躲吧。」
寒齊剛才方寸大亂，父親方才說了什麼根本沒有聽清，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
寒父見他點頭答應，連忙收拾了些吃得，又給他準備了些厚衣服，讓他在山裡多呆些日子。如果無事，老人就進山去尋他。如果有事，他只管在山裡躲著就好。
寒齊這才明白老人的意思。不過，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將那些吃得穿得一一接過，對著二老說了聲「保重」，便自顧出了院門走了。
他卻不是朝著村北面的天柱山走，而是往東，想著五十里之外的辰州城疾行。
五十里的距離，對於常年生活在山中的人來說，並不算是很遠。只是這五十里，他還需要爬過兩座山頭，才能到達辰州城，因此，寒齊一路上幾乎是奔跑著走的。
一路上由於天黑路滑，又多是山路，他跌倒了不知多少次，又讓樹枝將衣衫都劃破了好幾處。他卻恍然未知，只想著在明日午時之前，能夠見到自己的恩人一面。
跌跌撞撞，跑跑走走，等他來到辰州城時，全身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遠遠望去，竟與一個乞丐無異。
辰州城，刑場。
午時三刻。
監斬官神情肅穆，環望一眼場下看熱鬧的人群，冷冷地說道：「時辰已到，行刑。」
說完便將手中的令牌朝著台下一扔。
令牌在空中翻轉著，帶著看客們地期待，載著死囚們地不甘，快速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濺起幾粒沙子，又翻了幾下，終是寂然不動了。
劊子手得令，將囚犯身上地亡命牌抽出，隨後揮刀大力斬落。
一時間，刑場血腥撲鼻，流血成河。紅的血，白的雪，暈染出一幅殘忍地畫卷。
看熱鬧地觀眾則驚呼一聲，隨後便津津有味地期待著下一波人頭落地。
人頭並沒有落地，大多落到斷頭台前的竹筐里。
只有一人的頭顱，似乎劊子手斬落的時候力道不對，落下時正好碰到竹筐邊上，隨後咕嚕嚕滾落到了場中。
血淋淋地人頭，頓時將前面看熱鬧的觀眾們嚇得屁滾尿流，紛紛往後退去。
人頭還在滾動，後退地人群中，一個衣衫襤褸地身影卻朝著人頭走了過去。
這人看著像是青年，臉上卻是透露著一股罕見地老成，全身衣衫襤褸，碎了好多道口子，滿是茅草，他的頭髮也像茅草一般雜亂。
監斬官眉頭微皺，剛要吩咐人下去查查，看看這人是否是欽犯地同黨，就見劊子手走到場中，將那顆人頭提了起來。
人頭上的眼睛充滿了冤屈與憤怒，在跟對面地那人對視了最後一眼，眼睛幾乎要凸出來，在留下了兩行血淚後，便失了生氣。
竟是死不瞑目。
無人在意人頭，都盯著人頭前面的那個像乞丐一樣的人。對於這麼個人能有這麼大的膽量，都覺得有些驚嘆。
這人卻在看了一眼人頭之後，眼睛一翻，似乎是被嚇著了，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全身抽動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由轟然大笑，只以為這個叫花子被嚇破了膽子，有的更是大聲嘲笑道：
「快去看看這叫化子褲襠，是不是早就尿了褲子！」
「哈哈哈……」
在笑聲中，監斬官放棄了繼續追究乞丐的心思。對著劊子手們點點頭，示意繼續。
於是，刑場上又是新一輪地人頭滾滾。
與刑場這裡地笑聲不同，教坊司這邊卻是哭聲震天。
女人的哭聲、喊聲、求饒聲，老鴇地喝罵聲，衣服地碎裂聲，男人地興奮叫喊聲，匯成一幅人間地獄地畫卷……
直到中夜子時，教司坊燈火通明，男人們仍在興致勃勃地排著隊，嘴裡說著各式的淫詞浪調，準備一展雄風，嘗嘗這望族名媛是什麼滋味。
白日裡才被抓來的女眷們，因老鴇怕遇到那些貞烈地，傷了客人，便將她們綁在了床上。此時這些女人已被糟蹋地不成人形，早已沒了哭喊的力氣，有幾個已經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老鴇只是罵了聲：「晦氣。」便安排人記錄了，將屍體抬出，暫時放在後面地院子，待明日就扔去亂葬崗。
後院占地很大，卻並沒有什麼人住在這裡。因為教司坊經常死人，老鴇也總讓人將屍體放在這裡，莫說晚上，就是白天此地也顯得陰森可怖。
幾個僕役也有些忌諱這裡，剛進了院門，便將幾句屍體扔在一邊，隨後如避蛇蠍一般地逃離了此地。
他們卻沒有發現，此時後院高達三丈地院牆上，一個黑影正伏在那裡，像一隻壁虎一樣，動也不動。
眼見僕役們走了，黑影先是在牆頭上四處打量了一下，確認了方向，隨後便慢慢地爬下了院牆。整個過程一點聲響都不曾發出，頗有些梁上君子的味道。
他望著院門地方向，沒來由地後背一陣發涼。那幾具屍體，正好擋在他要穿過院門地方向上。在牆頭時，因能看得見燈火通明的教司坊，他倒也能壯壯膽子。可是當他來到院中時，四周皆圍牆，幾具慘死地女屍便主宰了這個空蕩蕩的院子，令得黑影不自覺得走路都有些發顫。
白色的月華，白色的雪，白色的屍體，將陰森恐怖刻畫的明明白白。
奈何，他要去的地方，他是一定要去的。
強撐著自己往前挪動了幾十丈的距離，他愣是走了一刻鐘地時間。這才來到了院門旁邊。
月光下，三具裸露的女屍身上顯得異乎尋常的白，這白是如此地刺眼，黑影忍不住停下來，偷看了幾眼。
渾圓的雙腿，高聳的雙峰，再往上，是一雙猙獰而痛苦的眼睛。
死不瞑目！
黑影心中一顫，胸腹間的那股劇痛再次傳來，讓他不由彎下了身子。
正在這時，院門外面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似乎正朝著這邊走來。
黑影想要避已然來不及，這裡的院子四周空空，根本沒法藏人，眼見那人馬上就要進門，他再不遲疑，趕忙將其中兩具女屍掀起來，蓋在自己瘦小的身體上。
那人已經轉進門來。
他似乎也是極怕地，躲在門邊朝著女屍這邊看了許久，終於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躲在女屍下地瘦小身影，只覺得那人來到了女屍邊上，似乎正在摸索女屍的頭髮。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根銀簪子被那人抽了下來，那人立刻開心起來。隨後再去搜索另一具女屍的頭髮。
兩具女屍頗有些分量，其中一具正好壓在下面人地腹部，讓他胸腹的劇痛不由加重了幾分。
偏偏邊上那人搜索地仔細，久久沒有離去。
他也只能拼命憋著一口氣，只希望那人拿了東西趕緊離開。
也許是那人聽到了他的許願，又搜到了一枚玉簪後，滿意極了，便要離開。這兩枚簪子也能賣點錢了，他開心地想著，一邊將簪子放在月光下看，一邊朝院門走去。
卻是沒有留神，一條腿正好橫在了他前去的路上，一個不小心，那人便被絆倒，身子朝女屍這邊倒了下來。
沉重地身體壓在女屍上，又壓到了下面那人的胸腹，他卻是腹部吃痛，再也受不了了，立刻坐了起來。
這一下，正好將壓在身上的女屍也推了起來。
倒在女屍上地那人，趕緊爬了起來，正要罵聲晦氣，卻見女屍猛地「坐」了起來，兩隻空洞洞地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他眼睛眨了眨，這才想起了什麼，嘴裡大喊一聲：「鬼啊……」
隨後便慢慢倒了下去。
聲音立刻驚動了院外的人，不少人提著燈籠朝這邊過來了。那人胸腹只見一陣氣悶，差點暈厥在當場。他又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知道今天怕是不成了，連忙爬起來就跑。
沒跑幾步，他卻轉過身子，再來到那具死不瞑目的女屍旁邊，給她撫平了雙眼。這才飛快地跑到院牆邊上，像個猴子一樣爬了上去，幾個縱身便消失不見了。
寒齊被宣告無罪之後，才曉得這人叫做江瑞，是辰州城裡最大的官。
這半年以來，因為有江瑞在此，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怎的突然就要殺他？
寒齊大吃一驚，愣在了原地。等他醒過神來，那個人已經走了。寒父在一旁嘆氣道：
「什麼世道，好人要被砍頭，只怕老百姓又要過苦日子了。齊兒，他說的沒錯，你還是進山躲躲吧。」
寒齊剛才方寸大亂，父親方才說了什麼根本沒有聽清，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
寒父見他點頭答應，連忙收拾了些吃得，又給他準備了些厚衣服，讓他在山裡多呆些日子。如果無事，老人就進山去尋他。如果有事，他只管在山裡躲著就好。
寒齊這才明白老人的意思。不過，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將那些吃得穿得一一接過，對著二老說了聲「保重」，便自顧出了院門走了。
他卻不是朝著村北面的天柱山走，而是往東，想著五十里之外的辰州城疾行。
五十里的距離，對於常年生活在山中的人來說，並不算是很遠。只是這五十里，他還需要爬過兩座山頭，才能到達辰州城，因此，寒齊一路上幾乎是奔跑著走的。
一路上由於天黑路滑，又多是山路，他跌倒了不知多少次，又讓樹枝將衣衫都劃破了好幾處。他卻恍然未知，只想著在明日午時之前，能夠見到自己的恩人一面。
跌跌撞撞，跑跑走走，等他來到辰州城時，全身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遠遠望去，竟與一個乞丐無異。
辰州城，刑場。
午時三刻。
監斬官神情肅穆，環望一眼場下看熱鬧的人群，冷冷地說道：「時辰已到，行刑。」
說完便將手中的令牌朝著台下一扔。
令牌在空中翻轉著，帶著看客們地期待，載著死囚們地不甘，快速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濺起幾粒沙子，又翻了幾下，終是寂然不動了。
劊子手得令，將囚犯身上地亡命牌抽出，隨後揮刀大力斬落。
一時間，刑場血腥撲鼻，流血成河。紅的血，白的雪，暈染出一幅殘忍地畫卷。
看熱鬧地觀眾則驚呼一聲，隨後便津津有味地期待著下一波人頭落地。
人頭並沒有落地，大多落到斷頭台前的竹筐里。
只有一人的頭顱，似乎劊子手斬落的時候力道不對，落下時正好碰到竹筐邊上，隨後咕嚕嚕滾落到了場中。
血淋淋地人頭，頓時將前面看熱鬧的觀眾們嚇得屁滾尿流，紛紛往後退去。
人頭還在滾動，後退地人群中，一個衣衫襤褸地身影卻朝著人頭走了過去。
這人看著像是青年，臉上卻是透露著一股罕見地老成，全身衣衫襤褸，碎了好多道口子，滿是茅草，他的頭髮也像茅草一般雜亂。
監斬官眉頭微皺，剛要吩咐人下去查查，看看這人是否是欽犯地同黨，就見劊子手走到場中，將那顆人頭提了起來。
人頭上的眼睛充滿了冤屈與憤怒，在跟對面地那人對視了最後一眼，眼睛幾乎要凸出來，在留下了兩行血淚後，便失了生氣。
竟是死不瞑目。
無人在意人頭，都盯著人頭前面的那個像乞丐一樣的人。對於這麼個人能有這麼大的膽量，都覺得有些驚嘆。
這人卻在看了一眼人頭之後，眼睛一翻，似乎是被嚇著了，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全身抽動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由轟然大笑，只以為這個叫花子被嚇破了膽子，有的更是大聲嘲笑道：
「快去看看這叫化子褲襠，是不是早就尿了褲子！」
「哈哈哈……」
在笑聲中，監斬官放棄了繼續追究乞丐的心思。對著劊子手們點點頭，示意繼續。
於是，刑場上又是新一輪地人頭滾滾。
與刑場這裡地笑聲不同，教坊司這邊卻是哭聲震天。
女人的哭聲、喊聲、求饒聲，老鴇地喝罵聲，衣服地碎裂聲，男人地興奮叫喊聲，匯成一幅人間地獄地畫卷……
直到中夜子時，教司坊燈火通明，男人們仍在興致勃勃地排著隊，嘴裡說著各式的淫詞浪調，準備一展雄風，嘗嘗這望族名媛是什麼滋味。
白日裡才被抓來的女眷們，因老鴇怕遇到那些貞烈地，傷了客人，便將她們綁在了床上。此時這些女人已被糟蹋地不成人形，早已沒了哭喊的力氣，有幾個已經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老鴇只是罵了聲：「晦氣。」便安排人記錄了，將屍體抬出，暫時放在後面地院子，待明日就扔去亂葬崗。
後院占地很大，卻並沒有什麼人住在這裡。因為教司坊經常死人，老鴇也總讓人將屍體放在這裡，莫說晚上，就是白天此地也顯得陰森可怖。
幾個僕役也有些忌諱這裡，剛進了院門，便將幾句屍體扔在一邊，隨後如避蛇蠍一般地逃離了此地。
他們卻沒有發現，此時後院高達三丈地院牆上，一個黑影正伏在那裡，像一隻壁虎一樣，動也不動。
眼見僕役們走了，黑影先是在牆頭上四處打量了一下，確認了方向，隨後便慢慢地爬下了院牆。整個過程一點聲響都不曾發出，頗有些梁上君子的味道。
他望著院門地方向，沒來由地後背一陣發涼。那幾具屍體，正好擋在他要穿過院門地方向上。在牆頭時，因能看得見燈火通明的教司坊，他倒也能壯壯膽子。可是當他來到院中時，四周皆圍牆，幾具慘死地女屍便主宰了這個空蕩蕩的院子，令得黑影不自覺得走路都有些發顫。
白色的月華，白色的雪，白色的屍體，將陰森恐怖刻畫的明明白白。
奈何，他要去的地方，他是一定要去的。
強撐著自己往前挪動了幾十丈的距離，他愣是走了一刻鐘地時間。這才來到了院門旁邊。
月光下，三具裸露的女屍身上顯得異乎尋常的白，這白是如此地刺眼，黑影忍不住停下來，偷看了幾眼。
渾圓的雙腿，高聳的雙峰，再往上，是一雙猙獰而痛苦的眼睛。
死不瞑目！
黑影心中一顫，胸腹間的那股劇痛再次傳來，讓他不由彎下了身子。
正在這時，院門外面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似乎正朝著這邊走來。
黑影想要避已然來不及，這裡的院子四周空空，根本沒法藏人，眼見那人馬上就要進門，他再不遲疑，趕忙將其中兩具女屍掀起來，蓋在自己瘦小的身體上。
那人已經轉進門來。
他似乎也是極怕地，躲在門邊朝著女屍這邊看了許久，終於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躲在女屍下地瘦小身影，只覺得那人來到了女屍邊上，似乎正在摸索女屍的頭髮。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根銀簪子被那人抽了下來，那人立刻開心起來。隨後再去搜索另一具女屍的頭髮。
兩具女屍頗有些分量，其中一具正好壓在下面人地腹部，讓他胸腹的劇痛不由加重了幾分。
偏偏邊上那人搜索地仔細，久久沒有離去。
他也只能拼命憋著一口氣，只希望那人拿了東西趕緊離開。
也許是那人聽到了他的許願，又搜到了一枚玉簪後，滿意極了，便要離開。這兩枚簪子也能賣點錢了，他開心地想著，一邊將簪子放在月光下看，一邊朝院門走去。
卻是沒有留神，一條腿正好橫在了他前去的路上，一個不小心，那人便被絆倒，身子朝女屍這邊倒了下來。
沉重地身體壓在女屍上，又壓到了下面那人的胸腹，他卻是腹部吃痛，再也受不了了，立刻坐了起來。
這一下，正好將壓在身上的女屍也推了起來。
倒在女屍上地那人，趕緊爬了起來，正要罵聲晦氣，卻見女屍猛地「坐」了起來，兩隻空洞洞地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他眼睛眨了眨，這才想起了什麼，嘴裡大喊一聲：「鬼啊……」
隨後便慢慢倒了下去。
聲音立刻驚動了院外的人，不少人提著燈籠朝這邊過來了。那人胸腹只見一陣氣悶，差點暈厥在當場。他又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知道今天怕是不成了，連忙爬起來就跑。
沒跑幾步，他卻轉過身子，再來到那具死不瞑目的女屍旁邊，給她撫平了雙眼。這才飛快地跑到院牆邊上，像個猴子一樣爬了上去，幾個縱身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