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盜燈的惡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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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川郡,清玄鎮。

  方家。

  一道青黃色的遁光從天外飛來,輕輕落入庭院當中。

  來人顯露出身形,卻是一個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年輕人,面相平平,但氣質不凡,腰間墜著一個七彩香囊,只不過此刻面色有些蠟黃,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知安回來了!」

  一個華服老年男子從屋中迎了出來,面帶喜色,扭頭對著裡屋叫道:

  「方知南,你這小兔崽子,還不趕緊給老子出來,你哥回來了!」

  方知安一見華服老人,拱手一禮,輕聲道:「見過父親。」

  這老人正是如今管理清玄鎮方家的家主,名叫方得勝,年紀不小,已經五十多歲,不過靈犀太差,修為只得凝元八層。

  方得勝原本滿臉笑哈哈,可見得自家兒一臉頹態,頓時有些吃驚,上前扶著方知安,關心問道:「知安,你這是怎麼了?」

  方知安微微搖了搖頭,道:「父親不必擔憂,仙宗派我去東海值守,時值海妖犯境,受了點傷。」

  「誒呦!」

  方得勝一臉心疼之色,「你這都已經築基了,還受傷,這傷可有大礙?」

  「無妨,我回去閉關修養一年即可。」

  方知安撫著父親臂膀,以示安慰,遂說道,

  「父親,我只是順路回來一趟,還要趕著回去述職,就不進去坐了,算算上月家裡商量那事情也快到了,你叫弟弟出來,我去取了那【青藍冰水】,回仙宗交差,你們也好與文家對接!」

  「是是!你先回去療傷要緊。」

  方得勝扭過身子,瞅著堂前沒看到人影,衝著裡屋,大怒道:

  「方知南!你是不是聾了?你給老子死出來!」

  「父親,知南初出茅廬,少不更事,屆時文家來了,光他一人只怕拿捏不住,屆時還須父親你且陪他走一趟,這個【饞魚燈】乃是築基法器,也是我這幾年勞心勞力,才得仙宗器重,贈了這麼一件法器。」

  「說起來也是今年我家倒霉,偌大的清玄鎮只得了兩個靈犀子,竟然缺了三個,否則真是有些捨不得拿這法器去換人,這文家少主文再閒得了姜家寵信,有些滑頭,父親莫聽他忽悠,咱家這【饞魚燈】換他文家三個靈犀子綽綽有餘。」

  方知安眼見弟弟一時半會兒沒出來,遂叮囑起老父來。

  方得勝聽了,趕緊點了點頭,道:「吾兒放心,為父能理會得。」

  方知安嘆了一聲:「如今汜水動亂,東海又不太平,凌家修士盡數去了前線,無人料理族中大事,否則我家本就是凌家的屬族,哪用得著去求他姜家的人?」

  「父親,這『太和經武宴』只剩下不到兩年時間,還當讓弟弟多多修行,不能懈怠,莫要錯過這難得的機會,下次再辦又是十年之後的事情。」

  「好好!」

  方得勝瞧著還是沒有動靜,鬼火冒到頂門星,噌噌兩下衝到正堂,大聲怒吼道,

  「方知南!你再不出來,老子可過來收拾你了!」

  「來了!來了!」

  一個瘦弱青年,容貌與方知安有些相似,不過眼睛大些,頭髮也沒梳好,毛毛躁躁,瞧模樣不過二十歲,穿著內襯,趿著鞋,手裡拿著一件外套,從堂前走了出來,睡眼惺忪,打了一個哈欠。

  「知南,你都蘊靈成功,有了靈識,還賴床?」

  方知安瞧著弟弟這邋遢樣子,眉頭一皺,嘟噥一聲。

  「大哥。」

  方知南笑了笑,解釋道,「昨晚天冷,鎮上幾個朋友邀約,就多喝了兩口。」

  大哥方知安的性子和父親方得勝一模一樣,都是軟性子,瞧著這弟弟又是貪杯又是賴床,不務正業,卻不忍心責罵,只是說道:

  「你天資聰慧,比我強多了,以後還是多多修行,少行這些凡人之事。」

  「知道了,哥。」

  方知南提著衣服穿好,嘻嘻一笑,問道,

  「哥哥,可是回來拿那【青藍冰水】?」

  「嗯。」

  方知安頷首問道,「這靈氣應該采足了罷?」

  「應該足了。」方知南蹲下身,去穿鞋子,說道,


  「哥哥莫怪,之前我都一直在棠川洞府修煉,順便守著那採氣的法器【饞魚燈】,只是前日我去隔壁清徽鎮的鬼市採買丹藥,昨日回來又有朋友相邀去他家中做客,多喝了兩杯,所以就沒去洞府,回了家。」

  「我沒怪你,你知道別放下修行便好,如今家裡同輩都不爭氣,全靠著你我,你別辜負了父親一片苦心。」方知安見方知南還知道解釋一番,心中稍安,溫言道。

  「是啊是啊,知南,你真該和你哥好好學學,別整天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整天吟詩作對,有什麼意思?」

  方得勝在旁聽著,也連忙張口附和道。

  「哼!爹爹說這話什麼意思?什麼狐朋狗友?」

  方知南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高興,悶哼一聲,站起來嚷道,

  「吟詩作對怎麼了?修仙問道又怎麼了?那阿爹請告訴我,這人活著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我一生下來,就必須被你們牽著鼻子走,就必須去修仙問道?我做點喜歡的事情不成嗎?」

  「你看你,這孩子,這倔強脾氣又來了!」

  方得勝手不停指著方知南,又氣又火,半晌還是把手放了下來,搖頭唉聲嘆氣,話到了嗓子眼又說不下去。

  方知安擰眉不悅道:

  「知南,沒人逼你修行,但這世道如此,誰又有得選,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倘若沒我入了仙宗,這清玄鎮還有我家的份?我家不早被攆到哪個山溝溝里,餐風飲雪去了?到時候飯都吃不飽,還能讓你出去吟詩作對?」

  「你瞧瞧同鎮的王家,家中也有修士,王處暉四十歲不到,也到了凝元七層,只是家裡沒有個築基道士,還不是被我家壓得死死,這就是修行的重要之處。」

  「知南,哥哥不是在顯擺,也沒有怪你的意思,父親從小教導我們,勤修苦練,都是為了我們好,你不可對父親沒大沒小。」

  「哥,我沒別的意思,你和阿爹辛苦我知道,但我對修行本來就沒多少興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人活一世,本來就累,你們還非得弄些枷鎖往自個兒身上套,我真是想不通。」

  方知南從小叛逆成性,從不將性格懦弱的父親放在眼裡,但對這個親哥哥卻一直敬畏有加,口氣軟了不少,

  「持家之本,我都明白,我又沒說我不修行,我偶然休息一下怎麼了?現在我才十九歲,這凝元了不就有一百二十歲的壽命,還有大把的時間修行,人生得意須盡歡,不然枉費了鮮衣怒馬,枉費了紅袖添香,再想回頭,可就晚了。」

  「行了行了,就你最話多,你快去將那法器取回來,你哥在東海除妖受了傷,還要回去仙宗療傷。」

  方得勝拿這小兒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性子倔強不說,大道理還一套套,有時候還辯不過他,此時已懶得再和他囉嗦。

  「我知道了,我不是正收拾著嗎?」

  方知南從儲物袋裡拿出一面小銅鑒子、一把檀木梳子,慢條斯理,整理起儀容起來。

  「罷了,我同你前去,我收了那【青藍冰水】,你將【饞魚燈】拿回家裡來。」方知安瞧著弟弟這副模樣,也是心煩,當下冷著臉說道。

  「好啊!」方知南用木簪子挽好髮髻,笑道,「哥哥你我同去,省得我再回這家裡來,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在外面待著。」

  方知安瞧他沒心沒肺的樣子,輕嘆擺了擺頭,覷著旁邊父親臉色難堪,雙目中眼神難掩失落之色,弟弟的話音才落,便只見他哼了一聲,一揮袖,氣得招呼不打,逕自回後院去了。

  心中暗自慨嘆:「家裡本就缺人,王家又在虎視眈眈,我這弟弟行事荒唐,不知道何時才能懂事?」

  這方宅本就在棠川河邊上,好大一片宅子,屋宅連綿,都是幾進幾進套著。

  方得勝負氣離開後,方知安和方知南兄弟倆繼而出了門,只幾步路就到了河邊,各自掐了「避水訣」,往河水深處去。

  不過一陣,二人就來河底那黑黝黝的洞口,方才到了洞口,方知安臉色一變,低聲呼道:「不好!」

  說完身影一閃,急忙往裡鑽了進去。

  「什麼不好?」

  方知南聽得一頭霧水,眼看哥哥行跡匆忙,也趕緊跟了進來。

  這棠川洞府,建築於棠川河底,本來就是他方家的閉關修煉之所,兩人從小到大來了不知道多少次,是以在洞穴里如履平地,不過片刻,就來到石門之前。


  方知南越往裡走越感覺不對勁,等來到石門之前,靈識感應,心呼不妙,臉上已經沒有散漫之色,驚駭交迸,罵道:

  「哪個賊子敢來闖我方家的地盤?」

  「方知南啊方知南!你要將我家害死啊!」

  方知安已是築基道士,靈識自然要比方知南強上許多,早已發覺不對勁,又氣又急,自顧自說了一句,信手一招,腰間七彩香囊,登時跳出一個發著螢光的小果,宛如一個紅橘子,那小果子蹦蹦跳跳,浮在水中。

  頃刻間,小果變大了數倍,發出明亮的白光,一瞬間就將這水底下的石室里照得纖毫畢現。

  「方知南,我問你!」

  方知安目光電掃了一圈,果然不出所料,怒不可遏,轉回身子,沉聲問道,

  「燈呢?」

  「這、這…」

  方知南徹底傻了眼,整個洞府皆被河水漫灌,他用符籙布下的凝元期陣法「三合琉璃符陣」也被人破了去,不覺是驚怒交加,又感覺難以置信,吃吃道,

  「前、前天這燈還放在這燈台之上,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你瞧瞧你幹的好事!還整天東拉西扯,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讓你守個燈都守不住,這次闖下這彌天大禍,你是要把咱家裡往火坑裡推!」

  方知安一見【饞魚燈】沒了蹤影,火冒三丈,狠狠罵了一句,怒氣衝天,只感覺氣血翻湧,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連忙默運玄功,穩住在體內翻江倒海的天地靈氣,怒問道,

  「這些年家裡為了我築基入仙宗,幾乎耗光了錢財,今年時運不濟,又缺了三個靈犀子,我費勁唇舌才從文家討到三個,這下倒好!靈氣沒了!法器也沒了!家無餘財,兩手空空,你拿什麼去找文再閒換靈犀子?

  「方知南!你還吟詩作對!恐怕是坐地等死!」

  「哥,我知道錯了,多說無益,這、這可怎麼辦,你趕緊給拿個主意啊!」

  方知南從小都生活在這清玄鎮,平素行事都沒個冷熱,也沒什麼見識,眼下自然慌了,聲帶哭腔,急忙問起方知安來。

  「拿主意?」

  方知安越想越是鬱結,越想越是氣憤,心痛至極,真想反手就給自己的弟弟一個大耳刮子,轉頭瞥見他欲哭無淚的樣子,又狠不下心來,心頭一橫,一把揪住方知南的衣領,瞠目低喝道,

  「方知南,事到如今,家裡要活,沒有別的法子,你給我聽好了!此事萬不可為外人道!」

  「如今四派仙宗於汜水、漸水出手,與汜水晶宮鏖戰,又受東海晶宮海妖侵犯,東南黎巫和西南蠻妖見有機可趁,都各自有所動作,現下各鎮家中築基以上修士均被仙宗調去四處前線禦敵,此乃我家唯有的一線生機!」

  「我受傷不輕,今日就要離開回去述職,隨後奉命閉關療傷,另外我掛著這身皮也幫不得你,眼下交子之期雖然說還有近兩年,但日子一日一日逼近,各家都在緊鑼密鼓,暗中交易,我家清玄鎮位於郁川中部,沒有別的長處,唯有一個龍門澗,山高水險,為四通八達之要地!」

  「你與父親商議,多派人手,從中便宜行事,我不管你搞人還是搞錢,反正還有三日時間,就是和文家的交易期限,你最好在這三日內,把這件破事情給我處理了!」

  說罷狠狠推了一把,又斥喝道:

  「可聽清楚了?」

  方知南如夢初醒,立刻明白大哥所說,如今家中要錢錢沒,要人人無,三千靈石這麼大一筆錢財,短時間內如何能搞來,只能鋌而走險,半路劫道,行此下策。

  但按目前家裡情況來說,這隻怕不是下策,是上上之策。

  若是能向那些過路的世家紈絝子弟,或偷或搶下一兩件值錢的家當,便可拿來做換子籌碼,甚至直接搶下別家的靈犀子,那更是一步到位。

  大哥這話已經明得不能再明,就算最後敗露行跡,出了事情,只要不是四大家族的嫡系,也有他在仙宗為家裡兜底。

  當下眼中透出一股狠厲之色,奮力點點頭,咬牙道:

  「大哥,我明白了!」

  「盜燈這惡賊多半與我家有仇,如今看情況,弄不好是鎮上王家發現了我家的情況,故意落井下石!」

  方知安臉色鐵青,目透殺機,一字字切齒道,

  「他王家眼紅我家多年,不過是有個妹夫在仙宗修行,修為和我大差不差,方知南,此事你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傷好了再來計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不除掉他王家,這清玄鎮豈能牢牢掌控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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