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萬不敢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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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扶靈?」

  許伯陽只聽得莫名所以,他心情煩躁,也懶得再問,只開口道:

  「眼下南岸情況危機,我受陳家修士所託,前往陳家霧隱山求援!閣下若是仙宗前輩,可願現身一見,施以援手?」

  「霧隱山?」

  漆扶靈笑了一聲,淡淡道:

  「那陳元白帶著族屬坐鎮汜水,其它修士則在祁毒山守著,謹防諸汾之野的群妖,此刻霧隱山哪裡有什麼人,只怕都不過是些凝元小修而已,你若是去了,不過是白白跑一趟罷了。」

  「這…」

  許伯陽一聽,方寸亂了,心中愈發焦急,聽著女子口氣,似乎對仙宗族屬極為熟悉,說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對自己的請求卻聽而不聞,避而不答,又不現身相見,當真是冷血無情,又不知所謂。

  一時間對此人厭惡至極,眼看著蘆葦村在大火之中,哭喊聲不絕於耳,又想起陳家慘死的黃氏,心痛至極,當下拱手道:

  「多謝前輩告知,在下告辭!」

  心計已定,不管是真是假,這霧隱山遠水解不了近渴,萬一情況真如這女修所說,那後果不堪設想,不如先去蘆葦村瞧瞧,再做決定,一念至此,便快步往蘆葦村奔去。

  可不曾想,自己身形一動,那漆扶靈又問道:

  「你要去村子裡找那幾個蟊賊?」

  許伯陽聽後怒氣上涌,強忍著說道:

  「前輩既然說了,霧隱山沒有支援,這陳家修士陳抱沖雖對眾水妖,但他終歸是修士,神通眾多,縱使不敵,也應該無大礙。」

  「但這些百姓手無寸鐵,橫遭此大難,我若不見還好,既然見了豈能坐視不管,我雖然修為差勁,但非此等薄情寡義之人!」

  漆扶靈聽他句句含沙射影,也並沒有生氣,口氣輕輕淡淡:

  「那村子有四個蟊賊,一個修士剛到凝元六層,另外三個都是小修,只不過凝元四五層,雖說如此,但你也不過凝元五層,且受了傷,你孤身前往,不是自找沒趣?」

  許伯陽默默聽著,心知是此人有意點撥,似乎對自己的決定頗為贊同,可為何偏偏不願現身相見,真是莫名其妙,只好冷冷說道:

  「多謝前輩指點,前輩既不願意現身幫忙,那就不勞前輩費心了,我自理會得,告辭!」

  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理她,足踏金光,逕自往蘆葦村衝去!

  走了一陣,再沒了漆扶靈的聲音,許伯陽略感失望,看來這人真是打算作壁上觀,但也不再多想,這天下稀奇古怪的人多了去,如此鐵石心腸之人,懶得再去理會。

  這蘆葦村許伯陽在三個月中閒暇時去過兩次,故而輕車熟路,村子不大,就是個湖岸邊的小村子,和自家的靈秀浦差不多,住著幾百戶人家。

  只不過村子唯一有別的是戶與戶之間,隔得較遠,都是三五戶聚在一起,唯獨中間有一條街道,是一個「丁」字形的路口,聚這那麼三四十戶人家。

  而此刻火氣四起的地方,大部分就在那一條小街道上。

  再服下一枚「回春丹」之後,村子已經遙遙在望,方才靠近,耳邊就傳來此起披伏的哭喊聲、倒塌聲和一聲狂妄肆意的虎嘯!

  「大蟲?」

  許伯陽走南闖北多年,對於此等凶獸自然不陌生,只不過大蟲畏火,人一多也慌,尋常大蟲斷不可能跑來這鎮上橫衝直撞。

  更何況黃氏並非死於虎吻之下!

  「難道是虎妖?」

  許伯陽想想不覺暗凜,捏了一個「隱身術」,急急鑽入,越過兩家冒火的院子,進入村子裡,貼著牆壁,朝街道上望去。

  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道人影裹著一團黑煙,瞧不清容貌,分別立在房屋之上,嬉嬉笑笑,對著下方指指點點。

  下方丁字路口一個大場上,一個方圓數十丈的綠色的半圓形氣罩扣在地上,一隻碩大的吊睛白色大蟲,龍行虎走,虎尾捲來捲去,對面則是一群哭爹喊娘的村民,有老有少,粗略一瞧,竟好幾百人。

  村民們被困在綠色氣罩之中,無法逃出,對面則是一隻大蟲在虎視眈眈,真是嚇得魂飛魄散,但跑又跑不出去,只得無助地大喊大叫!

  「哪裡來的,這三個…畜生!」

  許伯陽只瞧了一眼,就瞧得火冒三丈,胸口起伏,怒不可遏,只想衝殺上去,將這三人剁個稀碎。


  忽然只見天上黑影緩緩飛來,又一人從東邊房屋上飛過來,同樣罩著黑煙,瞧不清面貌也瞧不清服飾,手上拿著一根紅通通的繩索,發著紅光,繩索一頭困著七八個村民。

  「蘆葦村!齊活!」

  那人哈哈大笑,紅繩一甩,那七八個村民隨即被丟到綠色氣罩當中!

  那七八個人被凌空甩下去陣中,如同下鍋的餃子,噼里啪啦,塵土飛揚,直摔得頭破血流,登時都鬼哭狼嚎起來!

  其中還有一個扎著辮子,結著紅頭繩的小姑娘,扶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眼淚汪汪,拿著被摔破皮的手擦著眼淚,卻怎麼擦不完,兩行清淚,劃破了灰撲撲的面龐。

  「好戲!可以開始了!」

  那人收了紅繩,雙手抱胸,笑嘻嘻說道。

  「敖—」

  那隻吊睛大蟲似乎聽懂了他說話,虎眼圓瞪,一聲狂吼,就衝著這群手無寸鐵的村民撲去。

  就在此時,許伯陽猛然動了!

  足踏金光,青元劍反手擲出,劍尖亮起劍芒,猶如離弦之箭,直奔那大蟲雙眼之間!

  ………

  心月湖岸邊,夜風撕扯,不依不饒。

  魚妖數量實在太多,且本身就極為兇悍,在加上下方的螣蛇張著大嘴,拼命地撕咬竹子根部,「靈虛翠筠障符」所產生了靈竹並未能堅持太久,就轟然崩塌!

  陳抱沖瞧得及時,趁著間隙,左手又拍出一道靈符,黃光大作,卻是一道築基期的「六合禁錮符陣」。

  此符一出,黃光疾如閃電,順勢飛出,在地面上一路划過,豎起來一道黃色光幕,光幕瞬間在地上畫了一個圈,魚妖與螣蛇被劃入圓圈當中,魚妖瞧得一駭,捨去螣蛇,紛紛疾往天空高處飛去。

  「嗡!」

  一聲悶響!

  黃色圓圈頃刻間閉合,形成一個淡黃色的光陣,將一眾魚妖和螣蛇扣在地上。

  蛇平甫乾巴巴瞧著,又驚又怒,卻偏偏奈何不了眼前這人,但觀這小子已經練成劍氣,手上一把綠劍,上下翻飛,稍不注意便會有一道劍氣破空而來。

  他先前中了許伯陽一劍,傷了靈機,體內靈氣本來就運轉不暢,神通無法施展,此刻完全被陳抱衝壓制,只能等待丹藥效力慢慢恢復,勉力抵擋不落下風。

  幸好此時陳抱沖【丁甲令】化出的水人,已經漸漸壓制不住鰩剛,鰩剛腮邊雙翅疾扇,繞著水人輾轉騰挪,用三叉戟不斷擊打水人的盔甲。

  每擊打盔甲一次,水人的綠光就黯淡一分,沒過多久,水人身上的綠光已經變成墨綠色,動作也慢了許多,只怕快要堅持不住。

  陳抱衝心中暗嘆,這水人全靠他一口【白水鑒心】靈氣激發【丁甲令】化出,終歸是修為有限,並不能持久,也不可複製,心中暗自焦急:

  「這一夜連用一張黃庭符籙和兩張築基符籙,這幾年的積攢下來的家底只怕今夜就要耗光,也不知道許伯陽到了哪裡,若是霧隱山的宗親修士還不過來,再這麼耗下去,我恐怕也堅持不住了!」

  他此時暗自叫苦,可又不敢後撤,他的身後不光有自己的親生父母,還有這霧隱鎮幾十萬的百姓,他若是退了,讓這群水妖過去,那便是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只可惜師門離此太遠,千里之遙,否則無須師父出手,三位師兄若是在,隨便下山一個,只怕早已將這群妖孽打得灰飛煙滅。」

  「是了。」

  陳抱沖忽然記起了什麼,堪堪一招避過蛇平甫的長槍,轉頭偷襲了鰩剛一道劍氣,心中暗自懊惱:

  「還是大意了!漆坊主給我了一枚令牌,適才給了許伯陽,一般這羽士令牌都有傳靈之功效,若是最終不敵,可傳靈與坊主,方寸間到此地,頂多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可是,這漆坊主雖然是淮上之人,但是『方寸間』隸屬於仙宗,卻獨立於四派之外,就是不知這坊主願不願意派人過來,另外這霧隱鎮說到底也是在江左仙宗治下,四派同心,漆坊主不至於見死不救吧!」

  「可我若不給許伯陽令牌,他人生地不熟,只怕調不動霧隱山的修士,這真是得了這頭,丟了那頭!」

  他終歸是少年心性,一時想東想西,不由心中七上八下,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六合禁錮符陣」,只見魚妖和螣蛇都在前赴後繼,不計死傷,猛烈撞擊著符陣的黃色光幕,響聲大作,不絕於耳。


  心知這符陣最多也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不覺暗自喟嘆。

  正在他搖擺不定之時,忽然蛇平甫目中凶光大作,大吼一聲,長槍舞動,十餘道玄光飛射,一團烏沉沉的稀泥緊接著而出!

  「不好!」

  陳抱沖一瞧他甩出一坨稀泥一般的東西,立刻明白這是海妖【兌澤】一脈的術法,急急拍出一張築基期的『銅甲金犀御符』!

  「嗡!」

  符紙一出,一張古銅色的瑩光大盾高達三丈有餘,立地生根,宛若一道雄偉壯闊的大宅門立在他身前!

  蛇平甫揮出來的玄光盡數被這『銅甲金犀御符』結出來的大盾所當,可不曾想,那團烏沉沉的稀泥到了半空之中,忽地一轉,逕自向那「六合禁錮符陣」飛去!

  「遭了!」

  陳抱衝心頭一窒,靈識一探,想要再取符籙,卻發現儲物袋裡只有一些凝元期的小符紙了,心中一橫,咬牙拍出一張凝元期的『飛劍符』,忖道:

  「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不管了!」

  符紙燃盡,化出三把飛劍,快如閃電,後發而先至,刷刷刷三下,便將那團稀泥斬落!

  「嘭!」

  就在此時,他用【丁甲令】化出的水人,終於是支持不住,嘭地一聲響,水花四濺,化為了一地綠水。

  陳抱沖神色黯然,水人一散,便只見鰩剛手持三叉戟,鏘鏘怪笑,沖了過來!

  萬不敢退!唯有死戰!

  「來!」

  陳抱沖眉頭一挑,大吼一聲,隱藏在心底的血性徹底被激發,手持碧微劍,毫不畏懼,隻身沖了上去,劍氣縱橫捭闔,以一敵二!

  他甫一衝上來,手中碧光沖天而起,蛇平甫、鰩剛一時間被弄得手忙腳亂,各自應對。

  只可惜好景不長,兩人漸漸穩住了局勢,而令陳抱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腳下不知道何時,竟然化出一片沼澤。

  他心頭暗凜,不敢去沾,急忙騰空而去,但他畢竟才凝元九層,並不能像築基修士那般足踏虛空,御風飛行,只不過可以稍微滯留,並不靈活。

  這一下,相形見絀,面對本來就可以飛行的鰩剛和已經化形大半的蛇平甫來說,旋即有些應付不過來。

  當然,這還不是最要命的,「六合禁錮符陣」旁邊,不知何時,泥沼堆積,竟然又化作一隻巨大妖蛇,可這隻妖蛇比起剛才的那隻要大了數倍不止,它揮舞著水桶粗的尾巴,不斷猛烈擊打這光陣!

  那「六合禁錮符陣」經受了這麼長時間的狂轟亂炸,黃色的光罩上早已裂痕累累,一道道裂紋清晰可見,只怕經受不住這泥沼巨蛇的攻擊!

  局勢愈發危急,陳抱沖此刻身上的符籙已經基本用光,已經沒有了一點辦法,心中暗自嘆息:

  「難道我今日要命喪於此?想我十年苦修,竟最後換來如此結果,方才見了父母,還未來得及好好說話,憑什麼?這群該死的水妖,就算是死,我也要爾等陪葬!」

  他心中苦悶至極,咬牙堅持,劍招激烈起來,那一股求生的欲望激發出最後的潛力,一招一式愈發狠厲!

  蛇平甫暗自叫苦不迭,他面前這小子是他這輩子見過最難纏的道子,手段眼花繚亂也就罷了,偏偏越斗越勇,此等對手,真是難以招架!

  因為妖族修煉法門與道家天下並不相同,蛇平甫這個已經基本化形成功的水妖卻被一個還沒有築基的修士打壓,確實令他顏面掃地,雖說自己先前受傷,但終歸不至於如此。

  幸好此刻已經出現了轉機!

  「嘭!」

  「六合禁錮符陣」的光罩四碎,化作無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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