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余家講壇(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ins>

  第164章 余家講壇(大)

  餘切擺好架勢,讓這幾個小孩都離他近一點,結果小孩越來越多,除了小孩,看熱鬧的本地人也越來越多。

  我管你這那的,不是一樣的講?

  他舉起《中華詩詞選》,《滕王閣序》這一章,介紹說:「《滕王閣序》是中國唐朝文學家王勃寫的一篇文章,距離今天有大概一千三百多年!」

  「一千年是個什麼概念啊,你們可能不明白,你們唱的那個英國女皇所在的國家,最早的成名詩人是一個叫傑弗里.喬叟的人,生活在中世紀,被認為是英國文學之父,他比王勃生的還要晚了六七百年,這六七百年可不短,你們腳下這個地方,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

  餘切說:「我來向各位先讀幾句這個傑弗里.喬叟最有名的詩體小說,我只記得這幾句了,出自《坎特伯雷故事集》。」

  詩體小說,類似於英文版本的「駢文」,寫的是文章,但也注重對仗和韻律。

  他大聲道:「朋友交好,若要情誼持久,就必須彼此謙讓體貼。愛情是受不住壓制的;壓力來了,愛神就撲翅而飛,不再返回了!」

  然後,他又用英文複述了一遍。孩子們都跟著他念,都覺得這詩寫得不錯。

  然而餘切卻說:「和王勃的駢文比起來,這英國人的詩就不值一提了。」

  好大的口氣!

  詩琳通此人精通英文和中文,在她看來也是這樣。當英文詩發展到文藝復興時期,英文詩人的最高峰莎士比亞所作的詩句,也不過是一種「有對仗的十四行詩」,這些東西,中國人早在更早的兩千年前就玩夠了。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由於英語在幾百年內發展的面目全非,今天的英國人已經無法再直接看懂本國大文豪名作,不得不通過「英譯英」才能看明白。

  </ins>

  但中國文章卻不是這樣,只要稍學了一些文化知識,就能大致看明白一千年前的中文名作。它甚至能用來給學了幾年中文的外國人科普。

  常常有外國人給自己取名叫「李白」、「曹操」……顯然老外得先看明白了詩,然後才學著取中國文豪的名字。

  餘切激動地握住王勃的這一篇《滕王閣序》,一想到他要做什麼事情,他就心潮澎湃了。

  一千多年前,王勃同志受邀參加詩會,會上東道主讓眾人都來寫一篇駢文,比個高低,一般來說王勃這種偶然參會的都是來陪跑的,然而王勃揮墨而就,寫下這一「天下第一駢文」。

  餘切進入到狀態了,他念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前面是介紹地勢雄偉,該地人傑地靈,一頓商業互夸的,餘切快速略過。

  到了第二三段,「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他讀來抑揚頓挫,激情澎湃,臉上全是笑意,他心裏面的自豪,簡直是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一邊念,一邊解釋,「這裡是描寫滕王閣秋景的部分,他寫的極妙,韻律、對仗和畫面的光影色彩全考慮到了!我們再看後面的,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

  餘切激動道:「重迭的峰巒聳起一片蒼翠,上達重霄;凌空架起的閣道上,塗飾的朱紅色油彩鮮艷欲滴,從閣道往下看,地好像沒有了似的!」

  「當我念出這些話的時候,即便你們不能明白,也能感覺到其中對仗的十分工整,當你們再學一些文化課,就更能體驗到文章的妙處,原來在畫面,在距離和空間上,他都已經有了想法。」

  「英國人的詩體文章,還停留在『人之初,性本善』這種給孩子蒙學的水平上,而中國人的詩體,早已經玩出了花樣!」

  在《滕王閣序》這篇文章上,最為著名的無疑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句話上。被稱為「千古之絕唱」,畫面生動,意象豐富。

  餘切念到這句話時,憋足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北方,中氣十足但緩緩的念了出來,他評價道:「我們聽聽,這句話難道不美嗎?一千年前,日本來中華的遣唐使,毫不猶豫的把這篇文章刻印在紙上,他們經歷了瞎眼,船翻人毀的災難,用了幾十年,還是把文章帶回了日本傳播!」

  「儘管在現代科技上,我們暫時的落後了別人,但在文學上,他們是沒有資格和我們比較的!」


  餘切這話一出來,立刻引起了在場觀眾雷鳴般的掌聲。

  伴隨著他的朗誦,現場更多的人已經變成了年輕人和中年人。

  「這個大陸人是個民族主義者!有點意思。」

  不過,民族主義卻是這時港地出現的思想潮流,儘管還是受到地域局限。

  在兩國談判的期間,港地人人心惶惶,不知道將來是否會出現戰爭的後果,但隨著港地經濟的高速發展,港地人已經逐漸撿回對傳統文化的熱愛和自信。

  他們稱「英國人」為鬼佬,意識到英國人在社會中方方面面占據的特權地位。大鼻子龍拍攝的《a計劃》就反映了英國人的貪婪無度,而這樣的電影,在港地能收穫數千萬票房。

  </ins>

  餘切嘗試引導這些人想像文章中的大好河山:「衡山和廬山都被滕王閣所連接,天上的方位屬於翼、軫兩星宿的分野,三江為衣襟,以五湖為衣帶……整個港地的面積只有一千多平方公里,整個英國本土的面積,也只有二十多萬平方公里,而大陸卻是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

  「在我們上空飛過的客機,每天要去全世界的許多地方,我注意到今天有架飛機是往北方去的,每周有59個航班要去大陸,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他們可能降落在燕京、津門、滬市這些大陸的大城市,也說不定轉道去了敦煌、北漠這些歷史名勝,無論去什麼地方,世界都這麼美麗,它超過了小小的九龍城寨,也超過了維多利亞港灣。」

  ……

  發生在九龍城寨天台的《余家講壇》持續了約一個小時,最終引來了數百位閒得無聊的城寨人來觀看,早已經遠遠超出了幾個小孩。

  三合會主動出面了幾個人來維護秩序,並且說明了這幾位的身份:大陸作家,泰國公主。有的人不要搞偷雞摸狗的事情,免得所有人尷尬。

  然而,聽到後面,連道上的人也忍不住聽聽餘切聊的文學。

  他說科技發展只是文明的一部分,人類社會還有許多藝術上的文明,而華人一起創造了這些璀璨的文化財富。他把港地人的地位捧的很高,把學華文的地位也捧的很高。

  「我們最可怕的不是唱英國的國歌,而是不去了解中國的藝術,不說漢語,因為國王和暴力都不能改變人對美好的追求,只有人自己才能做到。」

  翻譯到後面時,為了不影響餘切在朗誦上的情緒,詩琳通主動幫餘切進行翻譯。見到她一個泰國公主也這麼「上道」,港地人產生了很大的震撼。

  城寨居民面臨拆遷機的大鐵球也能面不改色,只為了守護九龍城寨的傳統,那麼構成他們這些傳統背後的文化邏輯,則更不能丟下。

  兒童書店的詩詞書籍成了熱門書籍,離開九龍城寨時,餘切等人是被三合會禮送出境的,他們的背後是一雙雙望著他們的眼睛。

  餘切說:「我說不定還會來,九龍城寨比我想的複雜,現在比起混亂、無序,我更看到了他們對原先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堅持,這是一種力量,華人就是靠這種力量,才能不被其他異族人同化的。」

  道上的人回答:「余先生,你寫的什么小說?我對大陸的小說有些興趣了。」

  「你很快就會在港地看到。」

  道上的人點點頭,對他很是客氣。

  不論是三合會的前身,還是之前的洪門,都對負責塑造社團意識形態,提供發展方向建議的「軍師」有很大尊重。因為他們忽悠底層矮騾子的紐帶正是「義氣」、「兄弟」、「團結」這些傳統文化中可用的部分。

  倪永孝不就是個大孝子嘛。一邊殺了幾個老大,一邊為了自己弟弟陳永仁昏招頻出,最後滿盤皆輸。

  嘿,這搞得像是去社團做演講一樣。

  據說大文豪魯迅加入過和洪門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光復會,並且混過一段時間的民國政壇,為光復會的發展出心出力,可惜後來迅哥兒被派了個「暗殺」的任務,讓他去送死。

  迅哥兒當即跑路,但之後也保持了聯繫,這種聯繫在那個年代數次拯救了他的性命。

  詩琳通心道:這個餘切很擅長「蠱惑人心」,如果去做政治人物,恐怕也能有一片天地。拉瑪九世是個風評不錯的國王,他的兒子卻是個穿超短裙和比基尼的奇葩,望之不似人君。

  不然也不會輪到詩琳通一個女人來做王儲。

  如果這個哥哥,能學一點餘切的路子就好了。


  ——————

  眾人回到酒店,紛紛交流出遊體驗。

  去維多利亞港的同志大開眼界,讚嘆道:「資本主義確實有值得學習的地方。當地的華人富商大多信佛,也信基督,信儒家,得知我們是大陸來的學者,請我們到他們的遊艇上相會,我們研究員有的人一邊喝八二年的紅酒……」

  有人回憶道:「拉菲!」

  「對,拉菲!」

  「我們有的人不是和尚,一邊喝酒,一邊講解《金剛經》。」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一切的表象都是虛幻的,是由我們的心所幻化出來的,所以大家只要心中崇佛,不必要拘泥小節,當然了,這是給有錢的施主一個變通的說法。」

  「餘切,你呢?九龍城寨怎麼樣?」

  餘切借用了一句話:「當堅冰覆蓋著北海,我看到了盛放的梅花!」

  「什麼意思?」

  「九龍城寨這個地方雖然犯罪橫生,又是三不管地帶,卻保持了對華文的學習,形成了自發的社會集體,長遠來看,孩子還是有希望的。但是也很嚴肅,不能讓孩子被往相反的方向教導,否則後患無窮。」

  季線林作為訪問團的正團長清點人數,副團長是一個叫趙朴處的佛學家,這人是當時中國佛教協會的老大。他對餘切去九龍城寨的經歷很感興趣。

  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是一個真正的佛學徒,每年都會去泰國和東南亞幾次,用經學理論來搞統一戰線,藏地那邊有個班禪制度,趙朴處做了班禪的老師,他的理論就是愛佛之前要先愛國、愛民族。

  可謂是一個與時俱進的佛學主義者了。

  趙朴處和季線林兩個人,在餘切的房間裡面聊了幾十分鐘,詩琳通得知三人都在後,也加入到這場討論中。

  可惜餘切對這些並不是太感興趣,問他對佛學的看法,他就避而不談。

  詩琳通給幾人點了港地的宵夜,情況就變成了餘切在那咣咣猛吃,三人在一旁聊經學見解。

  季線林誇下海口:「餘切,你聰明的厲害,真不看看這方面的經學?我們這邊,都是梵文、佛學上的專家,而且代表了小乘、大乘和藏傳好幾個不同的流派,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比我們明白了。」

  餘切說:「諸位看過《西遊記》嗎?那裡面唐僧是金蟬子的轉世,金蟬子原先心高氣傲,法力高強,他的轉世應該是拿著降魔杵大喊,『悟空,不要留下一個活口』,『悟空,你退到我背後,為師幫你誅滅妖怪』,『妖怪就是妖怪,一輩子都是妖怪』……」

  「然而,唐僧實際是個人不像人,懦弱慈悲的性格,我不喜歡這種發展,所以我也參悟不出那些佛理。」

  三人哈哈大笑。

  餘切的意思就是委婉的表達了他就是「金蟬子」,不想學這些影響了自己的年輕氣盛。

  翌日,餘切在九龍城寨的演講上了本地新聞,《明報》給了個版面。

  恰好,《明報》就是武俠小說大家查良庸創辦的報紙,這份報紙原先是一份純粹的通俗讀物,後因為時常關注大陸來的消息,成為了兼具嚴肅性質的時事報紙。

  目前,這份報紙仍然孜孜不倦的關注大陸的重要消息。

  上面寫道:「大陸來的作者傳授文學知識,本是其樂融融,兩地之歡,但免不了有鼓動內容,利用了人性;不知是大陸作家之特色,還是年輕人閱歷尚淺。」

  「今天是《滕王閣序》,明天是《義和團起義書》?太急,太切。」

  「文學的才氣不等于思想的深度,期望他能經歷更多事情,然後明白世事之艱。」

  餘切到了曼谷好些天之後,才從泰國華人報刊那邊,看到了這份報紙上的評論。

  (本章完)

  </ins>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