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當余旋風結束(大章一,筆會劇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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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當余旋風結束(大章一,筆會劇情完)

  東京大學,中國哲學文學會,簡稱為簡稱「東大中哲會」「

  餘切被邀請來分享的地方,就在這裡。

  這地方二戰時期和侵略有關係,現在逐漸演變為純粹的研究機構,亞洲各國的研究者都能被吸收進來,中國人本身也能進去。

  國學大師季線林就和東大中哲會的教授搞過聯合研究。

  因為得知「請」來的中國年輕作家,中哲會的門口已經聚集起了一批學生和教師。

  他們站在門口列隊,等餘切一下車後,就熱烈鼓掌,並送來了一片銀杏葉。

  「余先生,銀杏葉在我們東京大學有『學校』的意思,因為我們東京大學的校徽,正是銀杏葉,整個學校裡面最受遊人注意的也是銀杏葉。」

  「每年的十一、十二月份,東京大學遍地都是落下的銀杏葉,十分漂亮!」

  好啊,銀杏葉代表東京大學。餘切說:「燕大最漂亮的時候是秋天,我們有一個文學家寫過《故都的秋》,就是說在燕京這個地方,對於文學家來講,秋天的時候最漂亮。」

  有學生問:「燕大的校徽是什麼?」

  「是『北』和『大』兩個篆體字上下疊著,創作這個校徽的人你們肯定很熟悉一一魯迅。」

  這些學生頓時就激動了,魯迅在中日兩國的文壇地位都極高,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但日本人不知道,魯迅還是一個封面設計師,他們問餘切魯迅設計這個校徽代表什麼?

  餘切賣了個關子:「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分享的東西。」

  「你不是要說核時代下的文學嗎?這究竟和魯迅有什麼關係?」

  餘切道:「文學是有關於民族性的,這些校徽的不同,恰好體現了不同國家的民族性,哪怕是到了核子時代也一樣。」

  核子時代,和民族性有什麼關係?

  這算是起了個好開頭,來旁聽這一場分享的人很多,而且越來越多。

  一些中哲會的研究員來了:松丸道雄,研究甲骨文的;蜂尾邦夫,研究中國禮儀的;池田溫和井上靖一樣,也是研究敦煌學的,還有個尾上兼英,這個人是專門研究中國左翼文學和現代文學的。

  在研究領域,餘切這些人寫的小說是「當代文學」,民國的文學稱之為「現代文學」。

  池田溫今年已經五十,他和季線林照過面:「我上一次來中國,還沒有聽季線林說過燕大出了這樣的學生。」

  尾上兼英一向瞧不起年輕人:「我認為他是被捧出來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本國媒體選擇了他,

  但如果他因為這些宣傳迷失了自己,那就完蛋了。「

  池田溫就道:「餘切能和井上靖(敦煌學)做訪談,肯定是有真貨的。只是他去的電視節目,

  在那種場合,他說不出更高深的東西。」

  「一一是這麼嗎?」尾上兼英搖頭。「中國歷史上出過許多文學家,但這麼年輕,又這麼在國+

  外出名的,之前還沒有過。這個餘切甚至連一部日本作品都沒有發出來,他沒有寫過長篇小說,多半是捧出來的。」

  「東京大學和燕大一樣,都是本國高校的思想陣地,如果餘切講不出什麼東西,大家會對他很失望,那些媒體捧出來的人氣,最後也會快速消失。」

  池田溫說:「如果他講出好東西呢?」

  尾上兼英已經是反「余」急先鋒:「你還不知道,他為何能這麼受到歡迎?這不光是文學的原因。」

  事實上,餘切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受到的追捧是不正常的,是日本發達的傳媒造就的產物。在這之前,沒有一個懂得日語,形象不錯,又產生了影響的異國年輕人,他現在恰好占據了這個生態位。

  餘切和二十年後,一個叫「加藤嘉一」的日本年輕人來中國的遭遇,幾乎是一比一的鏡像了。

  無論是李小林還是陳希儒,都以為餘切受到日本人喜歡,是因為他的仗義執言和文學,其實他的外貌和身份比他的文學更受歡迎。

  而媒體在其中,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巴老明白了這一點,於是立刻給他聯繫出版商:用作品,把這些虛名轉為真正的名氣。

  中哲會有專門給國外學者交流用的階梯教室,餘切就站在裡面,數百個日本人圍著他,餘切的背後是黑板,講得好會有掌聲,講的不好會被立刻挑剔。


  他有種回到了上一輩子論文答辯的感覺。

  但餘切其實上一輩子也是個卷王。

  「你們要問我什麼?」

  「核時代文學!」

  「這不夠!」尾上兼英聽說了餘切對「民族性」的觀點,他立刻提問:「我想知道魯迅,核時代文學,還有你說的民族性有什麼關係,你不要故弄玄虛!」

  中國人到底能對「核時代文學」發表什麼看法?

  餘切掏出了那一株銀杏葉:「我們先從這個葉子來談起,我們是否承認,在設計這一些校徽的時候,本質反映了本國精英們,不同的審美偏好?」

  他們暫且同意了。

  「那麼,為什麼東京大學是一片銀杏葉,而魯迅所設計的校徽,卻是兩個篆體字?有多少人看過燕大的校徽?」

  學生和教師們,舉起手,但舉手的人並不多。

  餘切回過頭,在黑板上畫燕大的校徽,他格外的莊重和肅穆,但絲毫不緊張,使得在場人忽然感到有一些沒聽過的說法,要被他講出來。

  《朝日新聞》的松永此刻心潮澎湃!

  他畢業於東京大學,作為校友來參加餘切的文學分享。他是這場日本「余旋風」的締造者之一,六年前,他派往中國,參觀了滬市的微電子廠,然後發現了這個地方的工人們「十個有九個人在生產線旁邊玩」,消極怠工到了極度誇張的程度。

  松永因此冷靜的在自己回國的報導中判斷道:「中國一定會改開,他們已經到了不改開不行的地步!」

  作為東大的精英,他原以為餘切這個作家,是他所創造出來的傳媒「旋風」,而現在忽然期待起來:他大概是真的吧!

  他難道能是真的嗎?

  餘切是會演講的,魯迅是最著名的中國文學家,燕大同樣是類比於東京大學的最高學府,除了這之外簡直沒有更好的例子。

  「北」和「大」兩個篆體字,疊在上面。

  「兩個篆體字,表示以人為本,這是大學本來的理念,其次是當時中國積貧積弱,這個標誌像人在背負什麼東西,魯迅號召學生們要背負起責任----」-但最為直觀的是,它看起來像『三個人」。」

  「三,在中國有『眾」的意思,三就是無數了,為什麼三個人要圍在一起?它代表團結,它代表的眾志成城,但我們還不能直接從一個校徽,說中國的民族性是『團結」,它太白了太牽強,而且具備字面上的主觀含義,團結的目的是什麼?誰能告訴我?」

  「我需要一個中性的詞彙,它不具備主觀的含義,它描述一種狀態。」

  中哲會裡面有許多懂得中國文化的專家,也許餘切都能用中文來進行演講。

  立刻有這麼一些答案出來:

  池田溫認為,目的是天下大同。

  尾上兼英表示,目的是克服困難,打敗強敵,說白了就是抗日。

  蜂尾邦夫覺得,團結是結果,是規範和制度的結果。

  松丸道雄研究甲骨文,在甲骨文裡面,「團」是建造一個籬笆,把人圍在裡面,「結」是一群人去採集東西回來,他認為這是為共同的利益而行動。

  他們都沒有錯,但餘切給的答案和他們都不一樣,餘切說,「團結的背後是秩序。」

  秩序?

  好像是這麼回事,又好像不完全這樣。

  天下、禮儀、外敵、和規範-—--他們和秩序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

  餘切接下來又解釋:「如果沒有秩序,就再造秩序,如果秩序不好,就推翻了重新來,這種對於秩序的追求並不是被動服從,而是有暴力性質的一一我們把那些平定天下,並且使得社會最終恢復了秩序的人,稱之為真正的英雄和偉人。我們的民族,歌頌這樣的人。」

  「請注意,這和日本並不一樣,儘管對於秩序的追求,在不同民族身上都存在,但在中國人的身上,它是尤其明顯的。」

  他還引入了松丸道雄研究甲骨文的結果:「在中國古人創造出甲骨文的時候,他們就把這些文字,努力的刻在光滑的龜背上,並且寫成了一排、一列,方方正正,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表現出對秩序的追求。」

  眼下的人都是真正的專家,他們深耕多年,不完全認同餘切的想法。

  除了子彈,沒有什麼觀點能讓他們納頭便拜,五體投地。


  但這幾句話一出來,就知道餘切真有兩把刷子。

  作為研究左翼文學的專家,尾上兼英認同這一句話,起碼這是中國民族性的一個關鍵方面。

  天下大同,或者是崛起於世界之巔,解放全人類這些東西,當然是當時中國左翼作家的共同願望,任何一個民族都會這麼想,但這些都還太遙遠。

  他們一開始的渴求,是「恢復秩序」,這個民族不要再這麼亂下去了。

  當一個國度的文學家們都這麼想的時候,把它作為民族性並不過分。

  那麼,日本人的民族性是什麼呢?

  尾上兼英站起來,他問了這一個問題。並且,他微微彎下頭向餘切致意。

  餘切給出前置關鍵詞:「物哀文化。」

  日本人沒有反對,他們當然不會反對了。

  日本人的民族性是「秩序」嗎?他們戰亂了數千年,近代才得以統一,這怎麼會和「秩序」有關係。

  「物哀這不是我來定義的,而是你們日本人自己這麼說的,十八世紀之前,日本的研究學者發覺日本文學中的存在某種普遍特質,這種特質的文學巔峰也是你們日本人來創作的——」

  餘切掃向台下的人:「你們認為這個文學巔峰是什麼?」

  答案不約而同,是《源氏物語》。這本書裡面的「物哀」不光是哀傷,而是「真情流露」,被外部世界的變化所打動,稱之為「袁」。

  餘切說:「儘管中國人也有「物哀』的想法,也有對外部世界的共情,但中國人更為積極主動,我們想要改造外部世界,從流傳在我們民族的神話傳說來講,我們多的是『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精衛填海」這些故事-—-而日本人更多的是神靈之間的互動和衝突,以及他們所造成的災難。」

  日本的神話不光是災難,也有對太陽的崇拜,祖先崇拜,政治特性一一如果不是眼下中日正好,餘切真要說一句,請反對天皇吧,他們偽造了你們的神話。

  將他偽造太陽神的子孫,將皇室作為神靈的血脈。

  他又問:「在座有研究馬哲的嗎?」

  怎麼會沒有呢?尾上兼英本人就對馬哲有涉獵,餘切向他說「物質決定意識」那一套東西。「日本的自然環境多災多難,頻繁的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使得日本人對生命的脆弱和無常有深刻的感受。」

  但餘切又說,「中華文化源頭是黃河文明,生產力發展的必要,促使我們構成對『秩序」需求的自然基礎,但黃河這條母親河也並不是一直那麼溫柔,在歷史上,它多次改道、泛濫,引發慘絕人寰的事件———但儘管如此,中國卻沒有產生大規模的物哀文化。」

  「我們可以這麼說,從秩序上講,中國人渴望這個世界運行有道,而日本人並沒有;從物袁上講,中國人更為積極向上,要改變天,改變地,而日本人沒有表現出這種文化,他們認為這是神靈的事情,是那些有血統的人去做的事情,和平民無關。」

  「所以日本人的民族性是什麼?我們從團結引申到秩序,從物哀引申到了什麼?誰告訴我那個詞?」

  這個階梯教室,已經完全安靜下來,只有餘切的聲音。

  有的人心裏面想到了答案,但他們不敢說出來。

  因為答案是「服從」。

  日本人並無改變世界的勇氣,他們關注自己本身的情緒。

  但這究竟和核時代的文學,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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