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拔出蘿蔔帶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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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拔出蘿蔔帶出泥

  從外面看來這黑屯堡已是宏偉氣派,不輸給公侯的豪華府邸,沒想到內里也是別有洞天。

  堡內的靈光懸在一根根木柱上散髮長亮光芒。

  陳靖安嘗試著探究「靈光」的密辛,多看了幾眼就發現眼睛晃得不行,

  有種殭屍忽然見到陽光的不適感。

  數不清的陌生人在燈光下來來往往。

  他們穿著一身五顏六色、款式各異的裝束,與他在「多元化影視城」瞧見的基本相當。

  說好聽點叫包羅萬象,說不好聽點叫亂七八糟。

  這些陌生人對他頗為在意,每每有人從身旁掠過都會對他投來關注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什麼怪物一般。

  明明他與「押送人員」穿的大差不差,怎麼對方一眼就知道他是陌生人?

  陳靖安愈發確認,妖孽確實能在茫茫人群中精準分辨凡人與妖孽的區別。

  陳靖安猜測是氣味,就好比人有人味,狗有狗味還好這些妖孽頗為和善,沒有對他展現惡意,只有狼群里入了家犬一般的新奇感。

  一看他們就是久染凡間習氣的「善妖」,言語之間也都是客客氣氣的詢問話語。

  說什麼,又帶「恩劈誰」進來了。

  今天要把哪一批「恩劈誰」發展成鋼印族。

  是要文明說服,還是武力說服。

  陳靖安聽聞此言有些納悶,旁邊的妖孽則開口詢問,何為文明,何為武力。

  或許是故意說給陳靖安聽的,也可能是這位妖孽確實不懂。

  文明的就是靠手腕與一系列科技震撼,武力呢,則是先給水刑、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光照嘗嘗,實在是硬骨頭就上電椅爽一爽·

  這些話陳靖安每個字都能聽懂,但連起來組成字句就完全不明白了。

  不過有一點他是懂的,妖孽的談話多次提到「恩劈誰」三個字,想必這就是妖怪對凡人的特別稱呼。

  儘管妖孽滿嘴是漢語,甚至連口音都極其相似,但他們常用的「妖言」口癖卻出賣了他們的習慣。

  忽然頭頂傳出一陣咚咚的撞鐘聲響,陳靖安抬頭一瞧,一座不高不低的塔樓出現在眼前。

  樓上豎掛一面圓盤,三根粗細不一的指針在盤中緩緩走動。

  陳靖安登時就驚了。

  這玩意他在南直隸應酬的時候見過類似的縮小版。

  那是富商採買的西夷鍾,說是能確認當前的時間。

  不過陳靖安更喜歡用日,傳統的十二時辰才符合日常習慣。

  比對著天黑後的時間,陳靖安推算眼下大概是亥時。

  這個時間段,大多數百姓都已上床歇息。

  白天的勞動累了一天,晚上點燈又太過靡費,只能回到床上養精蓄銳,

  準備次日一早再幹活。

  相比之下,士紳豪商的夜生活則絢爛許多,不是酒席就是詩會,要麼勾欄聽曲暢玩一夜。

  這些「大兵」卻很古怪,明明有絢麗的「靈光」照亮堡壘,卻沒有徹夜享樂,反而繼續一板一眼的勞作。

  陳靖安白天就瞧見工坊的勞工在做事,怎麼到了深夜,還有「大兵」在幹活。

  每一個「妖兵」臉上都是娛樂與專注的神色,絲毫沒有半夜勞作的疲憊感。

  就算是輪班做事,也不帶這麼積極的吧,有什麼活需要十二時辰不間斷做?

  這對於一個生活在農業社會、習慣慢節奏的錦衣衛來說十分不解。

  陳靖安大膽以已度人,這些妖怪間肯定也分高低貴賤。

  低級的妖怪只能日夜勞作,高修為的大妖就能日夜享樂。

  總不可能修行數十載化了人形,卻自願十二時辰連軸轉,像個苦逼的牛馬一樣日夜做工,那不白修煉了嗎?

  而且每一個妖怪時不時蹦出幾句奇怪台詞,什麼「日常任務獎勵到手咯」、「澀澀券多來幾張」、「今兒我也要爆肝一整天」、「日常做完去做支線」、「多攢幾條命才能去探險」、「限量版裝備等等我,我快攢夠功勳了」....

  陳靖安心想,這些妖怪一定被大妖施加了迷惑術法,迫使它們每日幹活還得高高興興的。


  喉,雖然人妖有別,陳靖安也不免產生憐憫之心,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陳靖安跟隨妖差們穿過成百上千的移動人群,忽然看見一些妖兵從一些鐵籠子裡陸續走出。

  隨後他也跟著妖差走進一處鐵籠,就像狗兒回歸了小窩。

  只聽咔一聲,鐵籠像是被金屬器具鎖住發出一陣碰撞聲。

  裝滿數十人的鐵籠仿佛被什麼秘術驅動一般,竟然開始自行上升。

  陳靖安不可思議地看向下面,平坦的石板路面正在逐漸遠離,平視可見的人群也漸漸只能瞧見顱頂。

  他真的上升了!

  這是什麼奇術?

  每一層樓的光亮在眼前掠過,陳靖安臉上一會明亮,一會昏暗。

  隨著陳靖安所在的鐵籠升到目的地,啪嗒一聲停穩開門,這一層的環境相比底樓安靜一此這裡行人相對稀少,但仍有零星的妖兵三三兩兩齣現。

  有些人一身粗布衣服,有些人手裡還握看刀劍,一身的樸素打扮比底層的妖兵更像大明百姓。

  一種濃烈的親切感油然而生,陳靖安心想這些人難道也是被妖差捉到的「俘虜」?

  不過他來不及跟俘虜們說幾句,就被妖差包圍著「帶走」。

  這一層樓的風格依舊光怪陸離,時不時能從一個個緊閉的房間內聽到各種聲音,低吼,怪叫,竊竊私語,邪教徒般的念詞——」

  明明沒有進入房間內部,陳靖安都莫名感到陰森森的恐怖感不斷襲來。

  有種從「歷史區」進入「科幻區」」「奇幻區」,乃至「恐怖區」的感覺,過道上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來。

  陳靖安扭頭右望,遠處的鄉鎮已被夜幕完全籠罩,僅有堡壘附近的火把散發著斑點火光。

  押送他的妖差來到一處大殿的門前,「門縫底部透看明亮的微光。

  「瞧好了,可別把剛吃的晚飯都吐出來了·—.—

  妖差煞有其事地介紹道,隨即在陳靖安的茫然注視下,緩緩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門一打開,室內明亮的光源就射向陳靖安的眼。

  他雙眼微眯,努力適應由暗轉明的反差感。

  待他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再次看到震撼人心的畫面,而這一次徹底觸動他的靈魂。

  一個個活生生的男女,猶如雨後春筍般突破石板地面緩緩鑽出來,而那看起來就十分堅固的石板竟像被鋼鐵戳破的紙。

  直到這些衣衫齊整的男女站穩腳跟,那原本「鬆軟」如泥的石板漸漸合攏,再也看不出一絲裂的痕跡,好似從來沒有被損壞過一般。

  這些人的裝束風格點1

  工也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手持刀矛,都是大明百姓的打扮。

  妖怪竟然是變出來的!

  陳靖安傻了。

  他情不自禁噗通跪下,膝蓋撞擊石板的疼痛感反饋過來。

  雙腿之下的是貨真價實的硬質石板!

  源源不斷的疼痛感告訴他,他所見所聞所感皆是真實,而非障眼法捏造的幻覺。

  這些「肉體凡胎」模樣的俘虜,或者說妖兵,可以無中生有一般從石板中鑽出。

  就連陳靖安懵逼這段時間,仍有零星的妖兵從室內產生。

  它們有的鑽出奇形怪狀的「柔軟物」,猶如被蟲妖生產出來,有的從棺材裡爬出,有的從一幅幅畫卷里走出,有的像推門一般從板甲的空殼中走出,還有的人推開一塊蓋板,竟是從馬桶里鑽出來的。

  更多更多產生妖怪的器具媒介,陳靖安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

  眼淚順著鼻樑嘩嘩湧出,陳靖安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前面數次經受的恐嚇與今日融為一體,就像吃了五個饅頭吃飽了,不能說前四個饅頭毫無用處。

  若只有今日的驚悚畫面,那他一定會被嚇成傻子。

  可是一系列震撼結合在一起,他反而有種踏入「新世界」的敬畏與崇拜。

  他這才意識到先前收集到的一切情報都是冰山一角,眼前所見的荒誕場景才是最後一塊拼圖。

  任何疑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陳靖安明白了。

  為何黑旗營精銳老兵全都悍不畏死,為何黑旗營贊足戰鬥,卻不惜生命自相殘殺。

  為何黑旗營廣積糧,高築城,卻蹲在深山裡胡搞瞎搞,為何得罪土人而毫無畏懼。

  為何敢於跨越千里土地去討伐鞋虜為何他們到現在似忠非忠,仍然沒有奪取天下的打算。

  為何李爵爺時而能對黑旗營如臂使指,時而卻又控制不住黑旗營的暴虐。

  為何豫南的胥吏、衙役都是一樣的嚴格作風,不圖錢財,只求暢快除惡?

  為何黑旗營周邊的大山到處流傳奇異的傳說。

  因為它們從頭到尾就是源源不斷產生的妖物,沒有生的珍貴,何來對死的恐懼?

  它們不在乎任何事,不在乎任何人,更不在乎士紳豪強的評價。

  就像人類蔑視蟻,人類從不會考慮抬起左右腳再落下會不會踩死蟻,只想沿著自己既定的道路前進。

  它們就像一輛大車滾滾向前,任何蟻在車輪的碾壓下都將化作粉。

  它們擅長的法術一一展現出來,有地上奔馳的黑龍,又有天上突襲的天龍,還有這滿屋子驅散黑暗的靈光。

  它們每一個或許都沒有超強的法術,但聯手集合起來卻能爆發驚人的力量。

  它們或許在等待,等待一個時機,並在等待中不斷「蠶食」周邊的州縣,把這些地盤上的百姓都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等待妖怪們吸納的靈氣突破境界,煉化出更多更強的大妖。

  待妖兵的數量超過凡人的抵抗閾值,它們便會殺出大山,將整個天下收入囊中。

  毀滅你與你何干,拯救你與你何干?

  想殺就殺,想救就救,想要伸張正義便貫徹到底。

  好與壞全憑妖怪的心情,凡人的命運都將繫於這些妖怪之手。

  妖怪或許要把凡人都當成家畜,亦或是把天下當作一張白紙塗塗畫畫,

  這遠比改朝換代更加兇猛,是真真正正的席捲天下,從根子上把這個世界變個模樣。

  俗話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今日他陳靖安有幸,在妖差的默許下見證妖怪的「本源」,就算立刻被妖怪斬首,也死而無憾了。

  不過妖孽沒有殺他,而是問他是否願意加入黑旗軍。

  陳靖安想都沒想到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當然要選擇加入。

  不僅僅是自己的靈魂被妖怪所創造的「奇異世界」所震撼,更是為了自已與家人謀得一片棲身之所。

  能有機會好好活下去,當然要活著。

  不過妖怪們並沒有直接信任他,而是叫他做了幾件事納為「投名狀」。

  第一件事,供出所有的錦衣衛暗探,即使有不知道的,也要用手段把暗探都「找」出來,然後聘為黑旗營的「情報顧問」,為他們清掃一切潛伏中的細作。

  第二件事,曝光他妻小的位置,妖怪們會在恰當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家人「保護」起來。

  第三件事,按照黑旗營的口吻,上交一份真真假假的情報給上級,既能證明陳靖安辦好了差事,又不會引起朝廷對黑旗營過多關注,接著配合「細作」潛伏到南直隸地區,替黑旗營辦事。

  陳靖安聽完這些差事並未疑惑,也沒想過問。

  他已經從心底里折服這群妖怪,打算此後都為他們效命。黑旗營妖怪價就是他此後的「上頭」。

  管他們是好妖,壞妖,至少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保住了,

  如果說豫南州縣的基層胥吏確實是妖怪安插的,那說明在這群妖怪的治理下,起碼不是一件壞事。

  於是某一天,李牧魔下的政治保衛局來了一位經驗豐富的情報幹部。

  他協助李牧「橫掃」黑旗營周邊所有暗探。

  不管是當場宣誓效忠的,還是寧死不降的,最後都會「自願」成為黑旗營的一員。

  而那些明面上的朝廷官員,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情報網絡發生了什麼疏漏,只當陳靖安去山區查了十幾天,只查了點皮毛而已,殊不知大量「忠誠派」細作正在被漸漸腐蝕·—

  就在李牧刷新自身的情報班底時,遠在天津的海港卻忽然收到警訊官軍水師阻停一批陌生民船。

  水兵們迅速登船調查民船的乘客,這才發現船上衣著華貴之人,竟是朝鮮的兩班貴族。

  作為人證的他們,親自坐船來到京師告御狀。

  他們要告大明背軍,助紂為虐,襄助朝鮮暴君搜刮民脂民膏,害得朝鮮八道民不聊生。

  而這份關乎背軍的重要情報,也很快送到京師里,等待部堂高官與大明天子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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