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桃花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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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桃花源記

  過了幾道防線之後,山中的黑旗營巡邏隊鬆懈了許多。

  沒了時刻懸在頭頂的死亡威脅,陳靖安終於敢到山林邊緣行走,偶爾拿起弓箭,假裝獵戶在山腳下趕路。

  南部山區連綿上百里,陳靖安並不擔心中途迷路。

  山谷,河流,乃至「地龍黑路」延伸的方向都是他的「指路明燈」。

  即使真的迷路了,他也會掏出提前備好的指南魚,一種由鐵片子打造,經過天然磁石磁化的小魚。

  只要將「指南魚」放置一碗水上,魚頭便會慢慢指向南邊。

  雖然指南魚的磁化效果較弱,但搭配夜晚懸在北方的「帝星」也能判斷方向陳靖安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掏出一塊巴掌大的木板。

  他一邊喝著山泉水,一邊在板子上刻印一道橫槓,方便確認自己的潛伏天數,接著把這些天查到的隱秘信息回憶一遍,最後慢慢進入夢鄉。

  山中的百姓應當不少,陳靖安時不時能看見一條條山民踩出的道路。

  這一天,他便瞧見一條羊腸小道直通一處谷底,隔老遠都能瞧見一縷縷炊煙升起。

  那裡應該是山民的聚集地,而小路與「黑路」的延伸方向偏離分叉。

  在繼續沿著黑路前進,還是找點糧食的問題上,陳靖安並未猶豫。

  他瞧了瞧自己口袋裡的乾糧,僅剩一小半,該找機會「順」點山民的糧食才行。

  直接拿東西去換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他天生愛盜竊,而是這裡的山民肯定被黑旗營控制多時,見到他這樣的生面孔,多半會把黑旗軍叫過來拿他。

  心中對照著炊煙的相對距離,陳靖安謹慎小心摸到村莊附近隱藏起來,撥開草叢緩緩向外張望。

  結果他沒看見熟悉的茅草屋,卻見一塊木質的牌匾豎立在村口位置,上書幾個大字一一多元化影視城多,元化影,視城?

  不對,陳靖安心說自己的斷句不對,應該是多元,化影,視城吧?

  陳靖安默念了幾遍,元一般指的是首席、頭榜。

  比如元輔指的首輔,連中三元指的是科舉連中三次第一。

  多元差不多就是多個「第一」,狩獵第一,捕魚第一,或者種田第一?

  想來這裡的山民都是干農活的好手吧。

  化影,什麼東西化作影子?

  這就比較古怪了,陳靖安想不明白。

  至於最後的視城,應當指的這裡叫「視」。

  不過以城代指自家村落,有種自我炫耀的感覺。

  沒聽說小小村落能當得起「城」字稱謂的。

  陳靖安心中誹疑,就讓錦衣衛總旗好好瞧瞧你這是座什麼「城」吧。

  他打算深入觀察山民的活動習慣,以及錢糧牲畜的分布位置,以便晚上一招得手。

  然而當他湊近一瞧,才知道山民們自稱「視城」並非誇大!

  這裡與其說是村莊,不如說是小鎮,甚至能趕上一些中下縣城的規模。

  陳靖安驚得目瞪口呆,痴痴地看向遠方,上千間大小不一、高低不同、五顏六色的房屋從「村口」向遠處延伸。

  每一種風格的建築群都會修一座高度稍矮的牌匾,上書不同的漢字春秋戰國,東西兩漢,魏普南北朝,隋唐五代,宋明清民·

  前面的一些朝代,陳靖安倒是略有耳聞。

  他沒執行潛伏任務時,偶爾也會跟官員、土紳一起喝酒應酬,酒席上聽他們說起聖人經典,古代歷史。

  客人們經常說得滿面紅光,盡興而歸,有時候也會因為一兩段歷史的點評不一而發生爭吵。

  他由此也懂了不少古代史的內容。

  這宋他明白,大明前面是蒙元,然後是趙宋。

  可如今就是大明,怎麼大明後面還跟著清、民啊?

  人都還沒死呢,怎麼能知道人死後的日子怎麼過?

  陳靖安一瞬間再次想到賜下「黑龍」的大仙。

  難道是大仙泄露凡間的天機,告知凡人後來的歷史是何模樣,所以才被司法天神捉回了天庭?


  陳靖安想了想,摸索大明周圍一圈,忽然意識到這清該不會指的是遼東的滿清吧?

  陳靖安心中泛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趕忙朝著「帶清」、「民國」的建築群移動過去,只見一群梳著辮子頭的男丁在房屋內移動。

  不過這些山民的辮子比「金錢鼠尾」更加厚實,像是華夏髮髻被切了前半似的,懸著的辮子也比老鼠尾巴又長又粗。

  還好還好,不算真正的韃子頭。

  這山區距離遼東千里,自然不可能有韃子混過來潛伏。

  那「民國」的山民就很古怪,一個個全如西夷人一般削掉大半髮絲,身穿的裝束也很修身,偶爾混雜的小民則是一身短衣,倒是與大明百姓有些神似。

  更奇怪還有其他建築群。

  陳靖安正把頭扭過去打算瞧一瞧,忽然聽見「帶清」建築群里的某人發出一聲大吼,「狗韃子倒行逆施,咱們湖北新軍反了!』

  一聽到「反」字,陳靖安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把身體埋入草叢中。

  這些山民果然是黑旗營,他們聚集山中悄悄練兵,馬上就要反出山區,奪取府縣了!

  不行!

  陳靖安心說自己要趕快出去報信,否則以「地龍」的載兵速度,黑旗營半個月就能奪取臨山的所有州縣!

  可是他伸了伸脖子又退了回去。

  這些要造反的「新軍」全是一頭短髮,手持特製的鳥,他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鳥打死,當下決定再忍耐一會,等到天黑。

  「沖啊!奪取楚望台彈藥庫!」

  「驅逐虜,恢復中華!」

  「跟我一起沖啊!」

  這些短毛兵十分英武,端著鳥猛衝眼前的一處倉庫。

  倉庫的守軍頗為勇武,也各各端著鳥對著來犯逆賊射擊。

  陳靖安沒聽清「驅逐虜,恢復中華」那句,還以為堅守倉庫的是心念大明的忠誠之土,決計不讓亂兵得逞。

  轟轟轟!

  驚天雷般的爆炸聲逐一響起,一團團火光裹挾著煙塵拋飛,那些受到衝擊的短毛兵陸續前撲倒地。

  而那些堅守武庫的兵丁揮舞著軍刀指向城下,「兄弟們,為朝廷效命的時候到了!」

  反賊與忠臣撞在一起,他們使用鳥上假裝的「尖刀」互相拼殺,最終相繼倒在血泊中。

  聽聞這一聲大吼,陳靖安登時感動不已。

  大明還有忠臣啊!

  他們哪怕身處反賊的腹心之地,也依舊心懷大明,忠誠朝廷。

  實在是窮山惡水有孤忠啊!

  這時一位短毛兵士握著大刀在空中劃了半弧,旋即高聲喊道,「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鑽!」

  還沒等此人衝殺出去,便有一名戴著范陽笠的男人叫喊著走出來,手裡握著一根短棒,「停!停!停!」

  隨著戴帽男人一聲聲大喊,一場反賊進攻忠臣的激烈大戲忽然中止。

  躺在地上的戰死者陸續站起,那些被「驚天雷」炸死的短毛兵也支起上半身,迷惑地環顧四周。

  「誰在亂改台詞!這是嚴肅的正劇,你這一句話把整部劇的風格都變了—」·

  金主規定了交付時間,要是搞砸了,咱們大夥都沒飯吃,你明白嗎。」

  「抱歉,我一時情緒激動所以——

  「再有下一次,你就去別的劇組吧——」

  不是?

  這些人居然都沒死?

  陳靖安揉揉自己的眼晴,再三確認地上的戶體都是活的,就連身上的血和傷口都是易容弄出來的,只要輕輕一擦就會顯露「偽裝」下的真實皮膚,至於那些飛濺的血水,應當是用朱色顏料做的血包。

  好傢夥,這是在演戲劇,還是搞軍事演武?

  陳靖安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他從未見過的視聽盛宴。

  確認不是造反後,他鬆了半口氣,還有半口一直卡在嗓子眼。

  無論是戲劇,還是軍演,黑旗軍的一項項軍事本領都練得出神入化。

  光是那一幕幕「近戰搏殺」的畫面,就能看出黑旗大兵確有真功夫。


  黑旗大兵果真恐怖如斯,一股濃烈的勃勃野心迎面撲來,陳靖安不由得地渾身冒雞皮疙瘩。

  待他看完這場「兵變大戲」,只覺得意猶未盡,旋即看向其他建築群,比如一看就知道絕非華夏的西夷風格。

  一群西夷男女在鎮中活躍,一會是宮廷密謀,一會是鮮血噴淋的角鬥士,一會是寫看「維京海盜」的建築區,甚至還有半開放的房間裡上演的「春宮圖」.—

  陳靖安仔細看了兩眼,被瞬間勾勒起來的興奮情緒頓時軟了下去。

  那根本不是白日宣淫,而是一種錯位的表演而已。

  男人壓在女人身上,男人假裝使勁,女人假裝浪叫,然後另外一個女人推門而入·.—

  原來是活捉姦夫淫婦的戲碼。

  切,陳請安心說敢不敢弄真的,自己保證不偷看。

  不過這些「演員」聽不見陳靖安的心聲,繼續扮演著狗血劇情。

  陳靖安繼續挪動步子前進,遠處的建築群則顯得更有特色,那些牌匾寫著「錘佬樂園」,「二次元小窩」,「戰地薯條」。

  尤其是那什麼年代劇,相比先前的「民國」建築群有些類似,百姓的風貌也都是短髮模式。

  只是這些短髮短衣的百姓更加精神,演的都是一些家長里短的事。

  陳靖安見到此情此景,忽然想到自己家中妻兒。自己經常外出辦差,一家人也是聚少離多。

  此次若能收集足夠的信息報效朝廷,升了官職加了俸祿,日後就多多花時間陪陪家人吧。

  正想著家人的笑臉,陳靖安忽然瞧見一棟塔樓之後的龐然大物。

  他瞪大眼晴,仔細觀察著三個「雕塑」一般的怪東西。

  根據行人與房屋的高度參照,他估摸這仁怪東西有二十餘尺高,一個渾身墨綠,一個渾身赤紅,還有一個藍白紅黃四色混搭。

  它仁的全貌酷似一個身披鐵甲的甲土,

  綠色獨眼甲士手握兩柄戰斧。

  頭頂多根尖角的紅色獨眼甲士手握一把如同鳥的槍械。

  那個明顯更帥氣的雙眼白色甲士,一手握著一面紅色盾牌,一手拿著一桿鳥毓。

  三個甲士皆是酷酷的站姿,給人一種強烈的威壓,仿佛它抬起一腳就能把渺小的行人踏成肉泥。

  百餘名身穿大致相當的短毛兵排成三條長列,他們站在「巨型甲士」身下。

  只等一旁吹哨的官差喊一句時間到了,裡面的人出來,才有短毛兵不情不願地走出艙室。

  陳靖安登時就驚了。

  這巨型甲士的肚子居然能藏人!

  隨著里人順著三角梯爬下,便有另一人順著梯子爬上去,鑽進甲士胸口的空洞,然後把硬質的蓋殼扯回蓋住。

  「我將以高達的形態出擊!噢噢噢噢!」

  坐在「甲士」胸口的短毛兵似乎頗為興奮且榮耀,時不時發出一些幼稚又滑稽的擬聲詞,丟丟丟,嗒嗒嗒,「擊毀一台扎古,我的戰績又添一筆了!」

  一旁的紅、綠甲士也有熱血男兒登上。

  他們在地上的時候分明是身材健碩,神情肅穆的大兵,可一旦進入「巨型甲士」內部,就好似變成幼稚的頑童,亦或是口技奇人,各種台詞和擬聲詞瘋狂亂飛。

  「夏亞你算計我!」

  我「被地球重力束縛靈魂的人類啊———

  難道這是某種拜神儀式?這三位巨型甲士,就是黑旗營信奉的,賜下黑色地龍的大仙?

  陳靖安越想越覺得正確。

  想來應該是了,信徒只有在接近自己信奉的神明時,才會將自己暴露無疑。

  想必這些黑旗營大兵也有自己的煩惱,希望甲士大仙能給他們排憂解難吧。

  陳靖安定了定神,衝著三位大仙做了一個膜拜的手勢,他不知道該用佛教,

  還是道教的,乾脆把自己熟知的宗教手勢全都用了一遍。

  他暗中祈禱大仙保佑,保佑他探得更多黑旗營密辛,並且能活著回去與家人團聚。

  或許是大仙回應了他的祈禱次日清晨,陳靖安被很早起床的黑旗大兵們吵醒。

  對方興奮地喊叫著,不定期舉辦的「大混操」即將上演。


  忽然一艘肥胖的龐然大物從「視城」附近數里的山谷起飛。

  那是一艘陳靖安從未見過的怪物,龐大的橢球肚子畫著一張圓滾滾的黃色笑臉,雙眼斜視,嘴唇彎成月牙,挑起的兩根眉毛超出黃臉之外。

  陳靖安很怕,手腳都被嚇得難以動彈,喉嚨干癢難耐,像是有螞蟻在爬。

  他最後被迫移動起來,不是恢復了勇氣,而是大量黑旗大兵開始向橢球飛翔的方向走去。

  為了不被人群發現,他也只能沿著山林向前移動。

  山中有「大鯤」、「天龍」翻山鑽雲。

  市井傳言居然是真的。

  幸運的是,三位大仙沒有怪罪他,沒有將他一瞬間殺死。

  陳靖安吞咽一口唾沫,回頭望了一眼三位巨型甲士。

  大仙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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