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儀琳遭劫,戰田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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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金盆洗手大會還有一日,天卻下起雨來。稀里嘩啦,煙鎖天池,把個衡陽城連同衡山皆渲染得水霧繚繞,滿青遍綠,猶如仙境。

  山中有一隊人馬越嶺行走,前後十幾人,雖著雨披,卻也難掩身姿婀娜,均為女子。

  再細細看去,見得一溜兒光頭,不著半點青絲,赫然是一群尼姑。

  她們正是五嶽劍派之一,恆山派弟子。

  方今五嶽劍派之中,泰山修道,華山崇孔,恆山學釋,衡山就樂律,嵩山鑽營朝堂,乃世人皆知。是故恆山弟子,多為尼姑。

  五嶽劍派結義為盟、同氣連枝,門下皆是師兄弟姊妹。只是經過一月前的某事,嵩山要排除在外。

  此番隊伍,由恆山三定之一的定逸師太帶隊,前來拜會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以盡情分。

  臨走之際,定閒師太幾番叮囑,讓定逸師太謹口慢言,除對付左冷禪一事外,不要亂搭腔其他事情。

  定逸師太也總算醒事,原來在師姐眼中,岳不群並非外人所見那般模樣。她雖不贊同此看法,但也有了警惕,記在心裡。

  一行人走到下嶺時候,一個女弟子顰眉嘆氣,原來適才她走山道時腳底一滑,在山壁上扶了一下,弄得滿手泥濘青苔,十分不雅。

  這位女弟子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純淨無瑕,乃是當之無愧的絕色美人。她叫儀琳,性子純潔善良,天真嬌憨,受到舉派上下喜愛。

  基於某種自暴自棄的心理,什麼東西一旦髒了,就可以不管不顧地繼續髒下去。

  儀琳乾脆把自己的這隻手臂當做大家的登山杖,誰若行得比較勉強,她就走到誰的面前,伸出手掌撐著山壁,再讓人家按住自己的手掌借力。

  她來來去去,幫助一些體態嬌弱的同門,渾不顧自己也一身大汗,忙碌得像是只努力的小貓。

  師姐師妹們看了,既是心疼佩服,也是忍俊不禁,連一向脾性火爆的定逸師太,皆搖頭失笑。

  等到下了山嶺,遠處看得到了官道,一位師姐發現了一處山泉,招呼她過去:「你去那兒把手洗滌了,等會兒跟上來便是。」

  她恍然大悟,開開心心拜別隊伍。獨自洗手之時,偶然一瞥,心幾乎跳到嗓子眼,驚呼一聲。

  「啊——」

  卻見溪水之中,儀琳身後多了個男子身形,腰間配刀,咧嘴獰笑,眼睛像一條發現獵物的毒蛇,正以邪淫之態在她渾身上下舔舐。

  儀琳在一種滑膩黏人的難受感中驚呼起身,但覺背心上一痛,緊接著身子一軟,癱倒下來。

  點穴術。

  她心中的驚慌無以復加,但身體卻平靜得如同熟睡,不僅動彈不得,也是啞口無聲。

  男子一把抓住她,在幾丈外一處山洞中潛伏起來。兩個人躲在靜謐的一處,男人鹹濕沉悶的呼吸迴蕩在山洞中,像是要將她吞噬。

  過了一會兒,三位恆山派師姐前來,到處找尋,幾度呼喊,不得回應,便焦急的遠去了。

  儀琳一顆心從希望到絕望,身旁的男子卻嘿嘿笑了兩聲,仿佛品味到了她內心情緒的變化,正合他的口味。

  等到一片寧靜,再無旁人,男子拍開她身上穴道。

  她穴道一旦解開,就一股腦往山洞之外衝出去,男子卻早有預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得意道:

  「小師父,你既落在田伯光手中,還以為能逃得出去麼?」

  儀琳奮起內力一震,掙脫他的鉗制,後躍拔劍再刺出,劍光一送,恆山派「金針渡劫」。

  田伯光哈哈大笑,右手食指中指伸在半空中,劍光立即截停。

  他竟能空手制住白刃,儀琳的劍法不像是刺他,更像是配合著把劍尖送在他指間。普通人之間,就算約好了表演,也做不到如此恰到好處。

  田伯光兩指捏著劍尖發力一顫,這是耗費氣力的不智之舉。但即使如此,依然令儀琳手臂一顫,劍柄脫手,為田伯光所奪。

  豈止如此,緊接著咔嚓聲不絕入耳,田伯光漫不經心捏著長劍,拇指不斷按壓,劍身即一節節往下滑動,似乎在玩著個新奇的玩具。

  但這並不是玩樂,每一次按動,精鐵劍身便折斷一截。田伯光的手掌像是一隻吞金食鐵的嘴巴,變魔術般不斷吞噬劍身,吐出碎片。

  不一會兒,長劍成了一地零碎,田伯光手裡只剩下了一截劍柄。他做完了這一切,面帶微笑,將劍柄倒提著還給儀琳。


  如此功夫,非同小可。儀琳看著劍柄呆了一呆,一時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放棄吧小師父。田某既看中了你,你便怎麼也躲不過,與其掙扎反抗,不如快活一番。」

  田伯光大為滿足地端詳眼前的小美人的驚訝模樣,傷勢剛好,就能遇著如此美人,可算是老天有眼。

  他懷抱雙臂,搖頭晃腦起來:「你知道天人合一麼?皇帝古稱天子,若他不賢明,老天就會降下祥瑞,若他該被推翻了,老天也會有啟示。」

  「男女之間,互相都是對方的皇帝。這山中細雨濛濛,等下你身子也香汗淋漓,是不是也很像天人合一的道理?田某今兒個正欲效仿先賢,把你變成衡山呢。」

  說話之際,他的目光仍滿足地遊走在儀琳身上,似乎看透了寬鬆樸素的僧袍,勾勒著少女發育正好的身體曲線。

  儀琳適才刺出一劍的時候全神貫注,他卻猶有餘力,觀察到擰腰、交臀、抖肩之間的起伏沃腴,那是讓人驚訝的誘惑體態。

  少女的神情清純懵懂,但身體卻是一隻多麼肥美的羔羊啊,他盡可以想像得到其中的白膩雪潤。

  儀琳心靈純潔,無法覺察到田伯光腦海中的種種臆想,所以她只是慌亂,卻沒有屈辱。

  只是遲鈍如她,亦能清楚感覺到某一瞬間的氛圍變化。

  田伯光臉上的得意忽然凝固,心也從她身上跳開了,山洞裡不再是一個隔絕的世界,它和山洞之外產生了某種聯繫,這是高手之間氣機上的勾連。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洞裡變得特別安靜,一個踩碎草葉的聲音出現在山洞外,很從容也很輕盈,走了幾步,按兵不動。

  接下來山洞外也恢復了安靜,和山洞內一般無二。但是殺機從四面八方涌動起伏,連儀琳都看得出來。

  田伯光深吸一口氣,按住腰間的刀柄:「是哪位朋友?前來壞我老田的好事。」

  「李旺是我殺的。」

  外邊傳來了一個聲音,清朗而明脆:「田伯光,我猜你一定很想找到我,所以在你找我之前,我先找到你。」

  「然後,我殺了你。」他這麼說。

  儀琳能感覺到田伯光的眼睛在一瞬間變化,那種變化充斥著怒火、殺意、仇恨、傷感……種種情緒之中,出乎預料的是傷感最濃。

  他的眼圈居然紅了,眉毛柔軟得聳動起來,好像兩條毛毛蟲,一瞬間脆弱得好像沒有了任何危害性,連儀琳都差點想同情他了。

  「好啊,真好啊。殺我兄弟的傢伙來了。」

  只是一剎那,田伯光重新變得堅強,聲音卻還是很輕:「你沒有東躲西躲,小人作態,老子可開心極了。」

  「一個以姦淫婦女聞名的人,居然也有資格指責別人小人?」

  「姦淫是姦淫,小人是小人,勿要混為一談。你這般說話,仿佛大丈夫不該見女色?老子還真問問,你是否吃過女人的唇?摸過女人的胸?」

  田伯光一本正經道:「更不說那極樂妙處了?要我看,你連女人的肚臍眼都沒有碰過罷。」

  「……還真沒有。」

  山洞外的人終於走了進來,帶著一股春雨後泥土的味道。這是個皮膚黝黑,身材精悍,很有男人味的少年,腰間別一把刀。

  田伯光慢慢轉過身子,手時刻把刀柄,身體緊繃得像是隨時會射出箭的弓弦:「你到底是誰?」

  「我叫王野。」

  田伯光的目光如炬,迅速掃了王野幾眼:「嘖嘖,我以為是哪位大俠,怎麼看上去是位軍爺?」

  他也的確是老江湖了,僅憑藉著王野的姿態就判斷出他出身行伍。

  「關於我,你用不著知道太多。看我的刀吧,田伯光。這是柄要將你斬殺的刀。」

  王野伸手按在刀柄上,他仍是死死盯著田伯光,卻首次提及了儀琳:「小師父,你自行離開,接下來是我和田伯光之間的事情。」

  「不准走!」

  田伯光忽然爆喝出聲:「小娘們,你就呆在這裡看著我殺他。接著我要在他的屍體面前和你歡好。他娘的,這才算是祭奠了老子兄弟,這才叫痛快!」

  儀琳陷入想要走又想留的矛盾,不知如何是好。其實連她也很清楚,問題不在於該聽誰的,不需要思考就知道應該聽王野的。問題在於誰更強。


  是啊,誰更強呢?王野和田伯光也很好奇這個問題,他們的好奇程度各自是儀琳的十倍和八倍。

  儀琳再次看向兩個人的位置,發現兩人已如蒸發般的消失了。她驚叫一聲,面前同時爆發出一陣風暴般的刀光,兩個人交手了。

  田伯光一瞬間俯身按刀出鞘,刀身仿佛沒有實體,刀柄之後是一股青煙噴吐。沒人捕捉得清清淡淡的煙的蹤跡,而煙氣一旦加速,就成了狂風。

  三道不同角度的刀光朝著王野射來,王野不如他快,一個錯身飛騰,長袍捲動遮掩全身,他藏在其中躲過第一刀,並被切下一角衣擺。

  第二刀臨頭時,才從袍子裡彈出了一道凌厲的匹練,那是王野的腰刀。田伯光的刀光輕盈如風,王野的刀光卻如雷霆一震。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撞擊,半空中流淌出一連串火花,火花的下方是雙手合十閉著眼眸禱告菩薩的儀琳。

  她面容嫻靜,清麗聖潔的五官被火花從上空照亮,即使是光著腦袋亦能美得驚人。

  在這個瞬間,田伯光覺察到這傢伙的不同之處,沒有內家真氣傳遞過來,但是……力量真大啊!

  田伯光一聲悶哼,五臟六腑都在震顫,他被撞飛出去,飛去剎那手一揚,一道刀芒暴漲。

  第三刀。

  王野側了側頭,臉頰上片刻後顯出一道淺淺血色。

  在接近山壁的時候,田伯光出腳輕輕點在洞壁,腳尖處的岩石應聲而碎。田伯光將渾身上下的力量卸了過去,自己卻輕輕翻身落下。

  再抬頭看去,王野如索命厲鬼般一刻不停地追擊過來,無表情的面容在田伯光眼中寸寸放大。他掌中腰刀破空嘯叫,如有靈魄,激盪風雷。

  電光石火間,王野虎口肌肉不自然地畸形蠕動兩下,那是適才接觸,為田伯光真氣所激,所有內功低微者對抗內功高深者都將如此,身體會不受控制。

  王野甚至不只是內功低微,而是根本沒有半點內力。任何稍有內功者,哪怕是儀琳都可以一觸之下,對他的肉身產生干涉作用,他完全沒有辦法反抗。

  一個月前的東溪廟,兩個人沒有發現的王野的弱點,田伯光在第一時間就察覺並利用到了。

  可是王野也不是當時的王野,他不需要反抗,他只需要控制身體,而且控制得如此完美。他的虎口在跳動,可是他握住的刀那麼穩定也那麼精準。

  他用純粹的肉體力量否決了內家真氣的作用,這才是真正的外家一流高手。

  王野每次承受內家真氣的攻勢,都等於身體的一部分造反,可造反他也能鎮壓,他才是真真正正自己身體的皇帝和主宰,而且是他娘的千古聖主。

  田伯光目光一側,腳尖一翻。適才卸力而破的碎石落在四周,被一腳重新震起七八塊,齊齊向王野砸去。

  王野停身止步,腰刀一振,刀光反手成圓護住身子,將所有的石塊都彈飛出去。但這個動作也露出破綻,他的刀看似密不透風,卻不是一面真正的盾。

  尤其是在真正的快刀面前。

  內力聚集在目光,銜住刀光的軌跡。田伯光捕捉之下,王野劃出的完美無瑕的圓慢放成無數道流動的光影,類似於孔雀開屏般有序。

  田伯光一眨眼,狂風快刀再次展現人間,他像是釋放出一條怒龍,只管釋放而不能駕馭,刀光形似電光,曲折蜿蜒又直來直去,直取王野的心窩。

  在一個瞬間,王野忽然改變了持刀模樣,他的另一隻手一把按在刀柄上,單手持刀變成雙手持刀,所有的輕盈都變成了一種猛烈。

  當日將葉綻青和肥油陳一擊而勝的殺招再臨,這是將王野一身鋼筋鐵骨神力發揮出來的絕技,沒有那麼花哨,它就只不過是單純的雙手刀而已。

  越是簡單的招數,越難破解。

  手腕施力,肌肉膨脹,兩條手臂從上到下,彈出一根一根大筋,密密麻麻,猶如虬龍盤曲。

  這是早已布置的陷阱,即俗話所說的「賣個破綻」。王野的刀勢一早便寓攻於守,當田伯光義無反顧直刺進來的時候,蓄勢待發的反擊終於爆發。

  速度的本質是力量,他要用最強的力量加速。他早已脫胎換骨,他就準備好和田伯光交手,他早就不比田伯光慢——不,他其實能比田伯光更快。

  只是王野的快畢竟不是內家真氣推動,田伯光能在最極端的刀速下,任意轉換刀鋒的角度,任意扭動自己的手腕,任意時間發力或者收力。


  與田伯光相比,王野有慣性,有內在發力,有肌肉骨骼筋膜的限制,他的快要遵循太多太多的規則。

  於是他永遠比不上狂風刀法飄逸自然,就算跟得上田伯光的刀速,他也會加速到收不住去勢,這種快不過是另一層面的笨拙而已。

  如在第一時間展現出這樣的刀速,讓田伯光有了心理準備,接下來便足夠玩死他了。

  王野必須藏拙,他要等待一個時機,那是田伯光不變化的時候。他要用最直接的力量速度與田伯光比拼。

  現在就是那個時候。

  正在閉眼默念佛經的儀琳心頭一顫,真正的狂風在山洞裡面咆哮轟鳴了起來,掀起的聲勢擴張出去,宛若風暴肆虐狂亂,整個山洞皆在顫抖。

  這不是刀光而是刀潮,在這種洶湧潮水面前,田伯光的刀只不過是微風。

  她猛地睜大了眼睛,眼前的震撼畫面入目,心中再無任何菩薩。王野揮刀的模樣取代了菩薩,他採用了一種最蠻橫最無禮的辦法。

  他用同一個角度、同一個力度和同樣的速度不斷揮刀斬殺出去,上一刀還未消散下一刀就來了,下一刀剛剛消散就是第三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光芒不斷飈射收回再飈射再收回再飈射,密集的刀光形成了洶湧的浪潮。激烈綺麗得如同太陽光芒四射,降臨人間。

  田伯光的反應極快,他本身就是玩刀的大家,在第一瞬間他猝不及防,差點握刀不穩,但並沒有被狂猛的刀勢吞沒。

  他立即明白了王野的意思,要拼刀嗎?來吧!

  田伯光閃電般收回了刀,以同樣的頻率同樣的角度同樣的位置,如王野一般回頭再斬,再斬,再斬,再再再再斬。

  他是不管了也不顧了,十成真力全部灌注,對於內家而言這是禁忌,很快就會耗盡真力。可是王野蠻力太大,不如此他的刀隨時脫手。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八九十次!

  連續的火星釋放在兩人面前,王野將第十刀酣暢淋漓斬殺出去,田伯光也還了十刀。兩個人用最瘋狂的方式最誇張的速度對拼。

  咔嚓一聲,田伯光的怪叫尖利刺耳,人影一閃,空中落下一截血跡。儀琳只覺得面前一花,只剩下王野站在原地。

  他好整以暇,滿意地端詳掌中刀刃,刀口沒有裂痕,每一次碰撞他都掌控好角度,微微側著用刀身碰撞田伯光,這是辟水劍法中的一點巧用。

  地面上有斷了兩截的刀身,而王野身上兩隻筋肉盤曲的手臂,正慢慢恢復平常的模樣,手掌虎口被真氣打擊得裂開,鮮血流淌滿手。

  「他的刀法不錯,輕功更好。適才我的第十刀震斷了他的刀,欲斬他頭,他及時反應,以肩承受,受傷遁走了。」

  王野轉過頭來,藏刀於鞘,神態溫和,好像適才爆發蠻力勢如神佛的並不是他。

  看向儀琳,微微一笑道:「不愧是萬里獨行,用五成力殺他還真不容易。儀琳小師父,問上一句,且有心陪在下去追殺田伯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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