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活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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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嫣這句「別嚎了」喊出口,幾乎讓剛才沉浸式悲傷的衙役們臉色集體僵了僵。

  謝胥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但是,他已經習慣呂嫣了。

  這女子從來也沒有敬畏之心。

  「你說這具屍體已經死了很久?」仵作震驚,「不可能的!」

  呂嫣提起了自己的裙擺,實在是有些心累,「抬到驗屍房去,剖開腹仔細驗驗吧。測測他的肝溫。」

  肝溫?仵作似乎有些茫然。

  呂嫣:「……屍體的皮膚應該被冰凍過一陣子,跟剛死的鮮屍有很明顯的區別。」

  這時候,測肝溫就比較準確,這是師傅教的。雖然呂嫣之前也不知道。

  屍體本身就是要抬走的,總不能一直在她的台階上膈應人吧,

  「你一個醫女,為什麼會對屍體這麼了解?」甚至勝於他一個仵作,仵作真的是被連番懟的沒有臉面了。

  「你這話說的,」呂嫣看了他一眼,「學醫的第一課就是人體解構,解剖……」

  呂嫣忽然住了嘴,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了話。

  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是她的師傅交給她的,她也是直到來到了京城,才知道很多東西,其實是跟現世流行的醫道,完全不同的。

  謝胥盯著呂嫣,總覺得她剛才沒說完的話很可疑。

  呂嫣知道自己又引起疑心病注意了。真是時常踩在紅溫線,很難避免。

  衙役們終於不嚎了,而且後面謝胥也發現,小伍的牌子上的掛繩有被剪斷又重新綁在一起的繩結,說明是有人拿走了小伍的身份牌,放到了這具無頭屍體的身上。

  那衣服呢?甚至連衣服也是他們衙門的。

  謝胥反應過來:「馬上清點人數,看看除了小伍,還有誰不在。」

  頓時所有還留在京畿衙門的衙役全都集合起來,挨個的點人數,衙門一共九十六人,不含仵作和其他文職,只說衙役,因為其他人的衣服也跟衙役不一樣。

  「稟報大人,清點完畢,目前有七十九人,早晨有十五人巡邏隊還未歸,除此之外……就是小伍,還有一個、孫四沒來。」

  巧了不是,孫四就是那個驗屍房著火的時候,說鬧肚子請假的那位。

  而且,這一請假就到現在沒有回來。

  「總不會是……」總捕頭臉色變了。

  謝胥冷下臉:「馬上派人去他家看看!」

  孫四當夜請假走了之後,第二天就給衙門遞了一封信,說是病情加重,要多請半個月。

  反正衙門也不缺人手,孫四又和總捕頭很熟,也沒有為難他直接就回信讓他好好休息。

  衙役們大多都是京城本地人,住在十六街隨時方便當差,很快去了孫四家的人就發現,孫四家裡早就人去樓空,桌上的飯菜都長了霉,就好像是孫四吃了一半飯就再也沒回來似的。

  可是,孫四的京畿衙門的官差服,卻不見了。

  什麼東西都沒有丟,甚至連金銀細軟都還在,偏偏沒了衙門的差服。

  這情況自然讓人心底發涼,馬上報告給了謝胥。

  「到處都找不到孫四,他鄰居也說沒看見,而且說是鬧肚子那天……就沒看見過他。」

  這一消息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難道,死者是孫四嗎?

  剛從死者不是小伍的傷心中解脫出來,竟然就陷入了可能是孫四的震驚中。

  「我記得,孫四的腳踝……上面有一顆痣,他說是他的胎記。」

  還是有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孫四嫌太累脫了鞋,被大家給看到的,當時大家都調侃他的臭腳。

  這下何須提醒,仵作立馬就拉開了屍體的腳脖子,看到踝骨上面,赫然一顆黑痣。

  「真是孫四!」

  頓時,呂嫣又聽到了心驚肉跳的嚎叫。

  真有意思,這是以四充伍啊。

  仵作終於承認自己又認錯了屍,這具屍體被剖腹之後,發現胃中殘存的食物,已經生出了蛆蟲。

  說明吃了飯之後,死者……孫四,沒多久就死了,導致食物都沒有被消化。

  而他的屍身,或許正如呂嫣所說的,可能被冰凍起來保存著,然後不久前才解凍,那些溫熱的血,溫熱的屍溫,全都是做出來的假象。


  「應該是有人提前把血液收集了起來,以備後用,畢竟都能想到把屍體冰凍偽裝鮮屍,那麼肯定早已籌劃周全。」

  做的真的很像,今日但凡她呂嫣不在,這屍體的花招肯定不會被識破的。

  「那孫四的頭顱呢?」有人含著寒意問道。

  為什麼是一具無頭的屍身?世人都很講究一個全屍,這也是為什麼同樣是死,斬頭遠遠要比賜毒酒狠得多。

  這是要別人身首異處、屍骨不存嗎?

  謝胥聲音慢慢響起:「那孫四的頭顱,究竟是生前被削下,還是死後?」

  這麼一來,趙無雙豈不是又有嫌疑了?

  「根據屍體身上沒有其他外傷這一點,大概率是生生被削顱而死。」

  只要對方身手夠快,兵器夠鋒利。

  呂嫣自然知道謝胥又想到了什麼,還真是心心念念,趙無雙簡直是他心尖上的人。

  有人紅著眼睛問:「到底為什麼要把小伍的身份牌掛在孫四的身上?」

  殺了人還不夠,還要這般侮辱屍體。

  呂嫣淡然說道:「或許是因為,孫四的身量,和年紀,都和小伍長得差不多。」

  所以最容易冒充了。

  呂嫣在京畿衙門畢竟也住了這些天,謝胥或許不知道,呂嫣早就把所有衙役、名字,長相,都記住了。

  除了腳踝之處的黑痣,這種基本不會有人知道的隱秘標記之外,即使是交給仵作驗屍,也只能驗出大概年齡,身量這些外在東西,再加上先入為主的身份牌。

  呂嫣說到這裡整個表情忽然僵住了。

  她腦海里仿佛有什麼火花閃了過去。等等,頭顱?

  瞪大眼睛的呂嫣,直接扭頭看向了身邊的謝胥。

  終於發現,為什麼謝胥在發現屍體時,比平時要沉默了。

  於跖裘。

  地下密室里於跖裘的那具屍體,也是無頭的。

  「還真是……」呂嫣臉上那古怪的皮肉扭曲直接控制不住了,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某種程度上,頭顱,或者說臉,是我們活在這個世上的身份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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