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匕現
「哥,聽說最近在重金懸賞能馴服麒麟者?我們要不要去試試?」
「傳說中的麒麟我也從未見過,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族中長老為什麼不著急啊?」
一位駝背老者正靜靜地看著兩位少年的交談。他身著玄色五爪蟒袍,身上透露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對著身邊的精壯男子問道:
「樂兒,知道為父為什麼明知道是假的,還不在族內公布嗎?」
「莫非就是將計就計?讓孩子們去試試水?看看陛下下的什麼棋?」
「你說的對也不對,陛下想幹什麼我知道,只是不能拆穿,你沒發現各大世家子弟都去了嗎?我們能有不去的道理?」
男子一臉疑惑。
老人耐心答道:
「天下要亂了,陛下要穩定平衡各方勢力,就得抓住軟肋,我們派去嘗試馴服麒麟的都是質子,是將來控制我們的籌碼。」
「父王已經有對策了嗎?」
「小周不是也快要生了嗎?」
「父王!三思啊!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他們可都是您的孫子啊!麒麟血脈的繼承人啊!」
男子說著便磕頭如搗蒜,額頭一片血紅。「況且他們去了不就暴露了嗎?」
駝背老者不再搭理,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
「吸出來就好…」
……
馴獸司現場十分熱鬧,畢竟這可是難遇的良機,試試也不吃虧不是嗎?大家興致都很高。但逐漸眾人就發現不對勁了。怎麼成功的都是世家子弟?這不是黑幕嗎?
金汝衛百戶顧岩也在人群,他這次來也想試試運氣,連升三級就比趙戰那條走狗高得多了。辦事也方便。
看到這樣情況,血氣方剛的活閻王可憋不住了,衝到前面就要理論。這下可點燃眾人情緒了。馴獸司頓時鬧哄哄一片。
這時,只見趙戰帶著一眾金汝衛匆匆趕到,瞬間震住了現場。唯有顧岩見到他火氣更上一層,不管不顧就要上前跟他拼命。
趙戰哈哈大笑。
「我當是誰呢,不是我們的閻王嗎?金汝衛帶頭鬧事是不是要給你記一過?」
「看在同僚一場,讓你插個隊,要是贏了,我今天跟你一起大鬧馴獸司!可要是輸了呢?」
顧岩這時氣血上涌,只覺得無限豪氣要從天靈蓋噴薄而出。
「任憑處置!」
趙戰臉上略過一絲猶豫,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你確定嗎?」
此時顧岩已經站上了馴獸台。
千戶大人嘆了口氣,點頭示意手下。立刻有一人取下位於麒麟頭頂的針。
「請…」
顧岩看著眼前龐然大物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慌,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四目相對,麒麟赤紅的眼睛像死神一樣死死盯著面前的挑戰者。
只見百戶大人後退兩步,從腰間抽出刺劍,劍尖對準麒麟的心臟,屏氣凝神,一劍刺出!竟然破不了防。麒麟自然不會再給他機會,一個猛衝就要頂飛顧岩,好在身手敏捷,才堪堪躲過。
見一擊落空,那怪物立刻調轉方向繼續衝刺。隨著一次次撞擊,麒麟似乎不知道疲倦,但顧岩已經接近虛脫,照這樣下去他非死在擂台上不可!定了定神,大腦飛速運轉,這次他瞄準麒麟的眼睛也是一劍刺出!
噗的一聲,刺瞎了怪物的一隻眼睛。血腥味讓雙方都興奮起來了。見戰術有效,顧岩又立刻瞄準它的另一隻眼睛。可這次麒麟早有防備,頭一歪躲過劍尖,又把頭往右一幢。
「咔嚓!」顧岩發現自己的右臂不聽使喚了,刺劍掉落在地。不愧是金汝衛精英,他立刻冷靜下來,左手持劍,目標這次是腦袋。麒麟一臉冷笑的看著面前的人類。又是一場衝鋒,卻在半途中扭轉方向。顧岩躲閃不及,被直接頂穿,但是同時劍也從耳朵插進了麒麟的腦袋裡。
雙雙斃命!人群中立刻響起雷鳴般的響聲。他們明顯感覺到麒麟在這次戰鬥中比平時強力不止一倍。但更重要的是陛下的麒麟死了怎麼辦?
這樣的結局也把趙戰嚇了一跳,連自己怎麼死的都想好了,沒想到這顧岩寧願死也要做個勇士。哎,中途就是不肯認輸,他都抬手無數遍了想讓比賽終止,卻又放下了手。心中感嘆可惜此等青年才俊啊!怎就天地不容?
當然現在更重要的是怎麼向陛下交待,他是絕對不敢去的。正懊惱間,聖旨已經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麒麟能為我國遴選人才便是他的祥瑞。朕心甚慰。特賜所有勝利者及趙戰官升三級,賜二等爵,已有爵位的升一級,所有獲勝者編入皇帝親軍衛隊,歸趙戰調遣欽此。」
陛下雖然飽讀詩書,但頒布的聖旨永遠都是大白話,所有人都聽得懂。傳旨的公公將聖旨遞到趙戰手中。
「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眾人才起身,同時都鬆了一口氣。
趙戰卻感覺到了危機。他知道這位皇帝的性格,睚眥必報,如果聖旨里內容憤怒也好,有所懲戒也好。現在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而已。想到這裡,他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
時隔八年,楚王又一次被召見,上次還是當今陛下新登基。據說那一次仍有七八位藩王。當時正當年的楚王殿下更加囂張跋扈,只因與另一位他的叔叔輩的藩王一言不合,捅了個透心涼。隨後自然是天子大怒,靈前動刀,這可是大不敬,將楚王下獄審問。詭異的是,在當今天子多次的秘密審問後,只是被剝了王爵,趕到了西南就藩。後又因守衛邊疆有功,又給提了回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結成了政治同盟。
最後再依靠從小的天子伴讀劉家兄弟,坐穩了皇位。這次又招楚王進宮,一定不會是尋常事。
……
指揮使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整個金汝衛一直是趙戰處理各項公務。最近邊境形式越來越複雜,匈奴諜子一直在想盡辦法深透各方關隘,拉攏重鎮的指揮官,或者是偷取軍事情報,勘測地形。這些諜子本身就滑的跟泥鰍一樣,指揮使那個老東西還老是各種插手,讓他們以種種形式逃掉。再這樣下去,金汝衛怕是真的要失去價值了。越想越氣,趙戰便對著屋脊中央掛著的的沙袋撒氣。
這漢子的硬功夫著實厲害。拳拳破風,虎虎生威。一邊打一邊歇斯底里的大叫,嘴裡不斷的咒罵著。打著打著又忍不住哭了出來,嘴上嘟囔著:「劉先生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的,藩王進京能有什麼好事,現在什麼情況您不知道嗎!?您為什麼不告病在家,或者乾脆遠走高飛,您會死的!」
說著一拳比一拳用力,隨著最後雙拳齊出,屋脊斷裂,沙袋倒飛出去。
突然一雙白嫩的手穩穩接住沙袋,看似輕飄飄的又推了回去。趙戰見到沙袋飛來,卻不敢用雙手格擋,直接被沙袋撞的七竅流血。
「狗東西,為了一個螞蟻都不如的東西,廢了朕的麒麟,你該死不該死?你全家都該死!你知道這對我的計劃又多重要嗎?」
重創趙戰的正是當今天子,現在的他五指嘎嘎作響,額頭青筋暴起,眼中充滿了殺意。說完一腳又猛的踩在趙戰的胸膛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陛下,臣萬死也難贖其罪,只求陛下看在臣這條老狗還有點用的,讓臣繼續為國盡忠,日後大戰,臣願當先鋒!「
年輕的皇帝似乎沒聽見一樣,低頭問到
「你去見他了?你想救他?你配嗎?」
見問起此時,趙戰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懼,顫聲問到:
「陛下真的要對先生動手?您和他可是……」
皇帝還是不搭理他,自顧自問到:
「琴直說什麼了?」
千戶大人,不,現在應該說是副指揮使,用力咽下翻湧到喉嚨口的鮮血,從褡褳中小心取出蓋著一枚特殊印記的信件。
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防偽方式,首先,印泥中就混用用罕見的龍鱗細粉和一小片殘缺的瓷片。真龍在上古時期早已滅絕,隨著時間的流逝,只有殘缺的鱗片,得以存世,且極為堅硬,尋常器物絕無可能將其磨為細粉。這種皇室特供的珍貴材料,幾乎沒有可以複製的可能。另外,當時瓷器碎片需要與皇帝手中缺了一角的瓷片完全吻合。
皇帝幾乎是一把搶過信件,拿出瓷片對照,確認無誤後,扯開信封。
「陛下:
臣琴直奉命前往面見楚王,一路地方主官已交待清楚,定無差池。在軍中衙門中也已一一安插眼線,陛下大可放心。
面見楚王后,臣發現與陛下猜測大致相同,其仍然可以信任。麒麟牧場臣也已經參觀,蔚為壯觀,以後可擔大用。閱後即焚。
內閣首輔兼兵部尚書劉琴直敬上」
看完信件後,年輕帝王抽了抽嘴角,將信件丟入火中。
……
首輔大人剛剛回到京城,便馬不停蹄的往家趕去,看著劉府大門敞開,人來人來,不由得會心一笑。跨入自家大院,有不少無家可歸之人在此休息,他幫一個睡覺蹬掉被子的小男孩輕輕蓋好後。低聲詢問家中僕從哥哥在何處,謝過後便快步走向後院涼亭。
「民為重,社稷此之,君為輕。」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劉琴忠盤腿坐在園中草坪,四周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商賈,有官員,有農民,有工人,形形色色,各行各業。懶散隨意的或坐或跪跟著劉先生誦讀詩詞。好一片和諧景象。
「哈哈哈,今天好熱鬧啊!我斗膽也來一句『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怎麼樣啊!」
見到首輔大人的到來,幾位朝中官員躬身行禮,報上了官職姓名。首輔一一回禮。隨後揮了揮手,示意哥哥跟他來一趟。
……
書房內,琴直憂心忡忡,不停的踱步,看了眼正在風輕雲淡的剝橘子的哥哥就氣不打一出來。
「還不著急呢!楚王已經進京了!到時候朝堂上你怎麼辦?」
「你跟他一塊回來的?」
琴直的腳步猛然一滯,又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這位哥哥絕頂聰明,想必已經是猜到了。可就是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趕出那種傻事。苦笑道:
「這次這個局就是沖你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這次一旦開始朝會,楚王必定向你發難,你倆可是宿怨已久。況且上次朝會你提出的耗銀歸公可是把士紳得罪遍了。這次怕是高其松那個老不死都要動手。皇帝對此的態度你也知道,你只要再提恐怕又是一刀不是嗎?全天下都知道你哪怕或者從太平殿走出來,結局也一定是死在回家的路上。何必呢?」
劉琴忠終於從椅子上緩緩起身,把最後一片橘子放進嘴裡,一口一口的咀嚼,不緊不慢的把最後一片橘子咽下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小直,你永遠都是這麼悲觀,看開一點,老高我也不是不認識,好脾氣的很了,前段時間還來過我這幫我給孩子上了節課,講的非常好啊!他說普天之下人和人之間,永遠不能完全互相信任,所以要有信仰,要有所畏懼。我很佩服他。至於誰在亂傳陛下要對我動手何從談起呢?老高或者說是鎮北王讓我就算活著走出朝堂也要死在御道上更是無稽之談。他會嗎?我不信。他敢殺我也不敢去挑釁陛下。至於楚王殿下,要名的很,萬萬不會自降身段,上次的事情我也有錯,說話過於直白,又沒有考慮他的情況,惹怒了他,下次見面賠個不是就可以了。」
首輔大人聽到一半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去,癱坐在椅子上,示意讓這位劉先生側耳來聽,等到離哥哥耳朵足夠近的時候突然一口要下了他的耳朵,滿嘴是血。吐出嘴裡的耳朵,嘶啞的嗓音低聲說道:
「你要是去了,我替你死。」
此時已是深冬,巍巍的皇宮金頂和御道都覆蓋厚厚的白雪。百官自南向北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太平殿走去。史官張立今天起晚了,都沒吃早飯,他今年九十歲高齡怕是最後一次上朝了。緊隨其後的是他的兩個兒子張明理和張明德。他們一家都是史官。要說這張家可是自他金家老祖宗建立著大鴻時就跟開始做這份工作了,到他這已經是第七代了。想到這裡,他的腳步慢了幾分,心想最後一次走這御道要慢著點來。
「明理,昨天剛喜酒今天就早朝,記住了,進殿可別帶著醉意。」
老人苦口婆心叮囑道。
「爸,您別擔心,嫂子今早可是說酒勁早就順著大哥昨晚的汗消耗乾淨了呢!」
明德憋著笑,一臉戲謔的看著哥哥。
「這裡是皇宮,我們都要注意言行,官身一舉一動都代表皇家尊嚴。不可亂來。」
明理沒有在意弟弟的玩笑,挺了挺後背,目光望向前方,眼神如距,,止不住的興奮。
終於走到了太平殿前的台階,老人已經是筋疲力竭,只能坐在台階的邊緣,休息一會。
一身青色蟒袍的楚王和楚王世子,騎著馬一路狂奔進入宮內,最後在台階前停了下來。這位藩王打量著這座多年未來的皇宮,最後把目光落在台階上休息的老者身上。認清老者容貌後,爽朗的大笑:
「我當時是誰呢?原來是張大人啊。」
說完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張立斜眼看了眼他,馬上又回過視線,盯著眼前的台階。冷哼了一聲:
「金詠華,你無論怎麼樣,當年那件事我也是不改一筆。」
「當然,當然,哎,沒想到,你已經這麼老了,本王還是不改當年啊!一起進去?」
說罷,不等老者反應過來,一把拉起,牽手往大殿走去。身後三位年輕人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劉琴忠和鎮北王都沒坐轎子,肩碰著肩熱絡的邊聊便走進大殿。瞬間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一時間議論紛紛。
……
首輔大人是一會才出現的,他也沒坐轎子,和另一位紅袍重臣,正在激烈的爭吵。
「老溫,你不就是仗著資格老嗎?身為次輔對我指手畫腳?你怎麼就認為耗銀歸公沒有可行之處?你就這麼怕得罪人嗎」
劉琴直氣的面紅耳赤,嘴裡的口水全都噴到那位三朝元老,內閣次輔,一品大學士,太子太傅的臉上。
「我軟弱,當年京都保衛戰的時候你在哪裡呢?軍隊死光了,是我們這些翰林院的老傢伙最後拿著刀衝上去的!我說這個方法太激進了有什麼問題?你就不怕他們造反嗎?」
溫閣老八十九歲的高齡,顯得比首輔更像年輕人,大雪天就穿著件單衣,這時候還準備擼起袖子動手呢。
太平殿裡吵吵鬧鬧,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今天的朝會。許多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龍椅後,那位把全身裹在一件黑色大袍里的神秘人。猜測著他的身份。隨著皇帝走進大殿,百官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在龍椅上坐定,看來看台下的群臣,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今天來的真是很全啊!朕很高興啊!朕的叔叔也來了。想必大家也好奇今天有什麼大事要和大家討論呢?」
說完這句話,還特意像楚王方向揮了揮手。
「具體有幾件事,從最重要的先說,說到這裡朕又高興不起來了。那就是朕已經掌握實際證據,在這裡有一份名單,記錄者朝中與匈奴暗通款曲者!」
說到這裡,天子顯得很憤怒,把手裡的幾張紙狠狠的砸在案子上。
「其中從各位府上的雜役,到各衙門主官,甚至有一位朝中一品大臣的名字。他是誰呢?諸位心中有沒有答案呢?」
龍椅後神秘人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趕忙用手捂住,值得注意的是他那長到嚇人的指甲。
「琴忠愛卿,你是御史,想必心中已經有目標了吧?」
皇帝的手指向他,連身子都側了過去。
劉琴忠手捧奏摺,一步一步走到中央,雙手舉過頭頂,雙腿跪下,抬起了頭。聲音如同利劍穿透每個人的耳膜和心靈。
「臣劉琴直有本要奏,鎮北王高其松多年來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通敵賣國。臣要參他貪污,弄權,謀反之罪!」
「傳說中的麒麟我也從未見過,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族中長老為什麼不著急啊?」
一位駝背老者正靜靜地看著兩位少年的交談。他身著玄色五爪蟒袍,身上透露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對著身邊的精壯男子問道:
「樂兒,知道為父為什麼明知道是假的,還不在族內公布嗎?」
「莫非就是將計就計?讓孩子們去試試水?看看陛下下的什麼棋?」
「你說的對也不對,陛下想幹什麼我知道,只是不能拆穿,你沒發現各大世家子弟都去了嗎?我們能有不去的道理?」
男子一臉疑惑。
老人耐心答道:
「天下要亂了,陛下要穩定平衡各方勢力,就得抓住軟肋,我們派去嘗試馴服麒麟的都是質子,是將來控制我們的籌碼。」
「父王已經有對策了嗎?」
「小周不是也快要生了嗎?」
「父王!三思啊!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他們可都是您的孫子啊!麒麟血脈的繼承人啊!」
男子說著便磕頭如搗蒜,額頭一片血紅。「況且他們去了不就暴露了嗎?」
駝背老者不再搭理,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
「吸出來就好…」
……
馴獸司現場十分熱鬧,畢竟這可是難遇的良機,試試也不吃虧不是嗎?大家興致都很高。但逐漸眾人就發現不對勁了。怎麼成功的都是世家子弟?這不是黑幕嗎?
金汝衛百戶顧岩也在人群,他這次來也想試試運氣,連升三級就比趙戰那條走狗高得多了。辦事也方便。
看到這樣情況,血氣方剛的活閻王可憋不住了,衝到前面就要理論。這下可點燃眾人情緒了。馴獸司頓時鬧哄哄一片。
這時,只見趙戰帶著一眾金汝衛匆匆趕到,瞬間震住了現場。唯有顧岩見到他火氣更上一層,不管不顧就要上前跟他拼命。
趙戰哈哈大笑。
「我當是誰呢,不是我們的閻王嗎?金汝衛帶頭鬧事是不是要給你記一過?」
「看在同僚一場,讓你插個隊,要是贏了,我今天跟你一起大鬧馴獸司!可要是輸了呢?」
顧岩這時氣血上涌,只覺得無限豪氣要從天靈蓋噴薄而出。
「任憑處置!」
趙戰臉上略過一絲猶豫,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你確定嗎?」
此時顧岩已經站上了馴獸台。
千戶大人嘆了口氣,點頭示意手下。立刻有一人取下位於麒麟頭頂的針。
「請…」
顧岩看著眼前龐然大物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慌,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四目相對,麒麟赤紅的眼睛像死神一樣死死盯著面前的挑戰者。
只見百戶大人後退兩步,從腰間抽出刺劍,劍尖對準麒麟的心臟,屏氣凝神,一劍刺出!竟然破不了防。麒麟自然不會再給他機會,一個猛衝就要頂飛顧岩,好在身手敏捷,才堪堪躲過。
見一擊落空,那怪物立刻調轉方向繼續衝刺。隨著一次次撞擊,麒麟似乎不知道疲倦,但顧岩已經接近虛脫,照這樣下去他非死在擂台上不可!定了定神,大腦飛速運轉,這次他瞄準麒麟的眼睛也是一劍刺出!
噗的一聲,刺瞎了怪物的一隻眼睛。血腥味讓雙方都興奮起來了。見戰術有效,顧岩又立刻瞄準它的另一隻眼睛。可這次麒麟早有防備,頭一歪躲過劍尖,又把頭往右一幢。
「咔嚓!」顧岩發現自己的右臂不聽使喚了,刺劍掉落在地。不愧是金汝衛精英,他立刻冷靜下來,左手持劍,目標這次是腦袋。麒麟一臉冷笑的看著面前的人類。又是一場衝鋒,卻在半途中扭轉方向。顧岩躲閃不及,被直接頂穿,但是同時劍也從耳朵插進了麒麟的腦袋裡。
雙雙斃命!人群中立刻響起雷鳴般的響聲。他們明顯感覺到麒麟在這次戰鬥中比平時強力不止一倍。但更重要的是陛下的麒麟死了怎麼辦?
這樣的結局也把趙戰嚇了一跳,連自己怎麼死的都想好了,沒想到這顧岩寧願死也要做個勇士。哎,中途就是不肯認輸,他都抬手無數遍了想讓比賽終止,卻又放下了手。心中感嘆可惜此等青年才俊啊!怎就天地不容?
當然現在更重要的是怎麼向陛下交待,他是絕對不敢去的。正懊惱間,聖旨已經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麒麟能為我國遴選人才便是他的祥瑞。朕心甚慰。特賜所有勝利者及趙戰官升三級,賜二等爵,已有爵位的升一級,所有獲勝者編入皇帝親軍衛隊,歸趙戰調遣欽此。」
陛下雖然飽讀詩書,但頒布的聖旨永遠都是大白話,所有人都聽得懂。傳旨的公公將聖旨遞到趙戰手中。
「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眾人才起身,同時都鬆了一口氣。
趙戰卻感覺到了危機。他知道這位皇帝的性格,睚眥必報,如果聖旨里內容憤怒也好,有所懲戒也好。現在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而已。想到這裡,他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
時隔八年,楚王又一次被召見,上次還是當今陛下新登基。據說那一次仍有七八位藩王。當時正當年的楚王殿下更加囂張跋扈,只因與另一位他的叔叔輩的藩王一言不合,捅了個透心涼。隨後自然是天子大怒,靈前動刀,這可是大不敬,將楚王下獄審問。詭異的是,在當今天子多次的秘密審問後,只是被剝了王爵,趕到了西南就藩。後又因守衛邊疆有功,又給提了回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結成了政治同盟。
最後再依靠從小的天子伴讀劉家兄弟,坐穩了皇位。這次又招楚王進宮,一定不會是尋常事。
……
指揮使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整個金汝衛一直是趙戰處理各項公務。最近邊境形式越來越複雜,匈奴諜子一直在想盡辦法深透各方關隘,拉攏重鎮的指揮官,或者是偷取軍事情報,勘測地形。這些諜子本身就滑的跟泥鰍一樣,指揮使那個老東西還老是各種插手,讓他們以種種形式逃掉。再這樣下去,金汝衛怕是真的要失去價值了。越想越氣,趙戰便對著屋脊中央掛著的的沙袋撒氣。
這漢子的硬功夫著實厲害。拳拳破風,虎虎生威。一邊打一邊歇斯底里的大叫,嘴裡不斷的咒罵著。打著打著又忍不住哭了出來,嘴上嘟囔著:「劉先生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的,藩王進京能有什麼好事,現在什麼情況您不知道嗎!?您為什麼不告病在家,或者乾脆遠走高飛,您會死的!」
說著一拳比一拳用力,隨著最後雙拳齊出,屋脊斷裂,沙袋倒飛出去。
突然一雙白嫩的手穩穩接住沙袋,看似輕飄飄的又推了回去。趙戰見到沙袋飛來,卻不敢用雙手格擋,直接被沙袋撞的七竅流血。
「狗東西,為了一個螞蟻都不如的東西,廢了朕的麒麟,你該死不該死?你全家都該死!你知道這對我的計劃又多重要嗎?」
重創趙戰的正是當今天子,現在的他五指嘎嘎作響,額頭青筋暴起,眼中充滿了殺意。說完一腳又猛的踩在趙戰的胸膛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陛下,臣萬死也難贖其罪,只求陛下看在臣這條老狗還有點用的,讓臣繼續為國盡忠,日後大戰,臣願當先鋒!「
年輕的皇帝似乎沒聽見一樣,低頭問到
「你去見他了?你想救他?你配嗎?」
見問起此時,趙戰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懼,顫聲問到:
「陛下真的要對先生動手?您和他可是……」
皇帝還是不搭理他,自顧自問到:
「琴直說什麼了?」
千戶大人,不,現在應該說是副指揮使,用力咽下翻湧到喉嚨口的鮮血,從褡褳中小心取出蓋著一枚特殊印記的信件。
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防偽方式,首先,印泥中就混用用罕見的龍鱗細粉和一小片殘缺的瓷片。真龍在上古時期早已滅絕,隨著時間的流逝,只有殘缺的鱗片,得以存世,且極為堅硬,尋常器物絕無可能將其磨為細粉。這種皇室特供的珍貴材料,幾乎沒有可以複製的可能。另外,當時瓷器碎片需要與皇帝手中缺了一角的瓷片完全吻合。
皇帝幾乎是一把搶過信件,拿出瓷片對照,確認無誤後,扯開信封。
「陛下:
臣琴直奉命前往面見楚王,一路地方主官已交待清楚,定無差池。在軍中衙門中也已一一安插眼線,陛下大可放心。
面見楚王后,臣發現與陛下猜測大致相同,其仍然可以信任。麒麟牧場臣也已經參觀,蔚為壯觀,以後可擔大用。閱後即焚。
內閣首輔兼兵部尚書劉琴直敬上」
看完信件後,年輕帝王抽了抽嘴角,將信件丟入火中。
……
首輔大人剛剛回到京城,便馬不停蹄的往家趕去,看著劉府大門敞開,人來人來,不由得會心一笑。跨入自家大院,有不少無家可歸之人在此休息,他幫一個睡覺蹬掉被子的小男孩輕輕蓋好後。低聲詢問家中僕從哥哥在何處,謝過後便快步走向後院涼亭。
「民為重,社稷此之,君為輕。」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劉琴忠盤腿坐在園中草坪,四周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商賈,有官員,有農民,有工人,形形色色,各行各業。懶散隨意的或坐或跪跟著劉先生誦讀詩詞。好一片和諧景象。
「哈哈哈,今天好熱鬧啊!我斗膽也來一句『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怎麼樣啊!」
見到首輔大人的到來,幾位朝中官員躬身行禮,報上了官職姓名。首輔一一回禮。隨後揮了揮手,示意哥哥跟他來一趟。
……
書房內,琴直憂心忡忡,不停的踱步,看了眼正在風輕雲淡的剝橘子的哥哥就氣不打一出來。
「還不著急呢!楚王已經進京了!到時候朝堂上你怎麼辦?」
「你跟他一塊回來的?」
琴直的腳步猛然一滯,又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這位哥哥絕頂聰明,想必已經是猜到了。可就是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趕出那種傻事。苦笑道:
「這次這個局就是沖你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這次一旦開始朝會,楚王必定向你發難,你倆可是宿怨已久。況且上次朝會你提出的耗銀歸公可是把士紳得罪遍了。這次怕是高其松那個老不死都要動手。皇帝對此的態度你也知道,你只要再提恐怕又是一刀不是嗎?全天下都知道你哪怕或者從太平殿走出來,結局也一定是死在回家的路上。何必呢?」
劉琴忠終於從椅子上緩緩起身,把最後一片橘子放進嘴裡,一口一口的咀嚼,不緊不慢的把最後一片橘子咽下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小直,你永遠都是這麼悲觀,看開一點,老高我也不是不認識,好脾氣的很了,前段時間還來過我這幫我給孩子上了節課,講的非常好啊!他說普天之下人和人之間,永遠不能完全互相信任,所以要有信仰,要有所畏懼。我很佩服他。至於誰在亂傳陛下要對我動手何從談起呢?老高或者說是鎮北王讓我就算活著走出朝堂也要死在御道上更是無稽之談。他會嗎?我不信。他敢殺我也不敢去挑釁陛下。至於楚王殿下,要名的很,萬萬不會自降身段,上次的事情我也有錯,說話過於直白,又沒有考慮他的情況,惹怒了他,下次見面賠個不是就可以了。」
首輔大人聽到一半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去,癱坐在椅子上,示意讓這位劉先生側耳來聽,等到離哥哥耳朵足夠近的時候突然一口要下了他的耳朵,滿嘴是血。吐出嘴裡的耳朵,嘶啞的嗓音低聲說道:
「你要是去了,我替你死。」
此時已是深冬,巍巍的皇宮金頂和御道都覆蓋厚厚的白雪。百官自南向北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太平殿走去。史官張立今天起晚了,都沒吃早飯,他今年九十歲高齡怕是最後一次上朝了。緊隨其後的是他的兩個兒子張明理和張明德。他們一家都是史官。要說這張家可是自他金家老祖宗建立著大鴻時就跟開始做這份工作了,到他這已經是第七代了。想到這裡,他的腳步慢了幾分,心想最後一次走這御道要慢著點來。
「明理,昨天剛喜酒今天就早朝,記住了,進殿可別帶著醉意。」
老人苦口婆心叮囑道。
「爸,您別擔心,嫂子今早可是說酒勁早就順著大哥昨晚的汗消耗乾淨了呢!」
明德憋著笑,一臉戲謔的看著哥哥。
「這裡是皇宮,我們都要注意言行,官身一舉一動都代表皇家尊嚴。不可亂來。」
明理沒有在意弟弟的玩笑,挺了挺後背,目光望向前方,眼神如距,,止不住的興奮。
終於走到了太平殿前的台階,老人已經是筋疲力竭,只能坐在台階的邊緣,休息一會。
一身青色蟒袍的楚王和楚王世子,騎著馬一路狂奔進入宮內,最後在台階前停了下來。這位藩王打量著這座多年未來的皇宮,最後把目光落在台階上休息的老者身上。認清老者容貌後,爽朗的大笑:
「我當時是誰呢?原來是張大人啊。」
說完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張立斜眼看了眼他,馬上又回過視線,盯著眼前的台階。冷哼了一聲:
「金詠華,你無論怎麼樣,當年那件事我也是不改一筆。」
「當然,當然,哎,沒想到,你已經這麼老了,本王還是不改當年啊!一起進去?」
說罷,不等老者反應過來,一把拉起,牽手往大殿走去。身後三位年輕人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劉琴忠和鎮北王都沒坐轎子,肩碰著肩熱絡的邊聊便走進大殿。瞬間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一時間議論紛紛。
……
首輔大人是一會才出現的,他也沒坐轎子,和另一位紅袍重臣,正在激烈的爭吵。
「老溫,你不就是仗著資格老嗎?身為次輔對我指手畫腳?你怎麼就認為耗銀歸公沒有可行之處?你就這麼怕得罪人嗎」
劉琴直氣的面紅耳赤,嘴裡的口水全都噴到那位三朝元老,內閣次輔,一品大學士,太子太傅的臉上。
「我軟弱,當年京都保衛戰的時候你在哪裡呢?軍隊死光了,是我們這些翰林院的老傢伙最後拿著刀衝上去的!我說這個方法太激進了有什麼問題?你就不怕他們造反嗎?」
溫閣老八十九歲的高齡,顯得比首輔更像年輕人,大雪天就穿著件單衣,這時候還準備擼起袖子動手呢。
太平殿裡吵吵鬧鬧,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今天的朝會。許多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龍椅後,那位把全身裹在一件黑色大袍里的神秘人。猜測著他的身份。隨著皇帝走進大殿,百官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在龍椅上坐定,看來看台下的群臣,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今天來的真是很全啊!朕很高興啊!朕的叔叔也來了。想必大家也好奇今天有什麼大事要和大家討論呢?」
說完這句話,還特意像楚王方向揮了揮手。
「具體有幾件事,從最重要的先說,說到這裡朕又高興不起來了。那就是朕已經掌握實際證據,在這裡有一份名單,記錄者朝中與匈奴暗通款曲者!」
說到這裡,天子顯得很憤怒,把手裡的幾張紙狠狠的砸在案子上。
「其中從各位府上的雜役,到各衙門主官,甚至有一位朝中一品大臣的名字。他是誰呢?諸位心中有沒有答案呢?」
龍椅後神秘人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趕忙用手捂住,值得注意的是他那長到嚇人的指甲。
「琴忠愛卿,你是御史,想必心中已經有目標了吧?」
皇帝的手指向他,連身子都側了過去。
劉琴忠手捧奏摺,一步一步走到中央,雙手舉過頭頂,雙腿跪下,抬起了頭。聲音如同利劍穿透每個人的耳膜和心靈。
「臣劉琴直有本要奏,鎮北王高其松多年來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通敵賣國。臣要參他貪污,弄權,謀反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