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萬曆三年龍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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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3章 萬曆三年龍抬頭

  朱翊鈞匆匆趕到紫光閣,看完西北的緊急軍報,對李春說道:「把總戎政使譚公、內閣張相,以及其他兩位資政大學士,趙公和鑒川先生,一併請到紫光閣來。」

  「遵旨。」

  很快,四位資政大學士,內閣總理張居正、總戎政使譚綸、御史中丞趙貞吉、內閣左丞王崇古,陸續趕到。

  「臣見過皇上。」

  「四位老先生請坐,看茶。」

  朱翊鈞等四人坐下,開門見山。

  「今日戎政府接到天山都司的急報,南北兩路行司兵馬,在去冬大雪封路前,北出亦力把里和別失八里,南出塔爾布古爾(輪台)和叉力失(焉耆),合攻土魯番。

  土魯番軍大敗,土魯番汗馬黑麻速檀帶著殘部東奔哈密,意欲從巴兒思渴(巴里坤)北竄草原。

  戚繼光早早派遣李成梁和泰寧侯葛知文,率兵在巴兒海子附近設伏,一舉殲滅土魯番殘部,斬殺馬黑麻速檀。

  繼而再向東進兵,降服了哈密一帶的蒙古赤斤、罕東、曲先、阿端等部。萬曆三年正月初四,在甘肅肅州嘉峪關叩關。」

  譚綸早就知道消息,保持著鎮靜。

  張居正、趙貞吉和王崇古大喜,起身拱手道:「臣等恭賀皇上!皇上雄才偉略、運籌帷幄,終於克復漢唐西域之土。

  大明疆域,終超漢唐,當為歷朝歷代之最。」

  朱翊鈞揮揮手,「都是將士們在前方浴血奮戰,還有戎政府、內閣,調派糧草輜重,任勞任怨,那才是勞苦功高。」

  張居正四人心裡感嘆,這就是皇上與眾不同的地方。

  其他皇帝,略有政績軍功,下面的臣子一慫恿,很快就在賀表中迷失。封禪、祭天地、進尊號,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做得那點「豐功偉業」。

  可皇上不同,他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勞都推給屬下,封官加爵、分發犒賞,他站在一邊,雙手籠在袖子裡,仿佛局外人一般看熱鬧。

  這就是胸襟!

  你是大明皇帝,任何政績軍功都跑不了你的榮耀。你越是謙讓,越顯得你大度。

  你把政績軍功都攬了去,難不成還能給自己進官加爵不成?

  「內閣應該很快就會收到甘肅地方的急報。」朱翊鈞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等天山都司呈上總結報告後,戎政府組織參謀總局、政工總局和都察院、御馬監專員前去核查,無誤後再行封賞。」

  「遵旨。」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經營克復的西域。從哈密土魯番到天山南北,再到金山南北、衣烈河、楚河和火占河以西的費爾納干山谷。

  譚公,你先把天山都司南北兩路軍目前的戰況簡略地給三位先生說一遍。」

  「遵旨。

  天山都司北路軍在科倫多大營大敗瓦剌聯軍主力,斬殺準噶爾部首領哈喇忽剌。

  土爾扈特首領貝果鄂爾勒克和杜爾伯特部首領雅尼斯台什各自率部投降,輝特部首領伊克明安達什俘後歸降。

  瓦剌諸部達爾加,和碩特部大台吉哈尼諾顏洪果爾率殘部沿也兒的石河,向西北方向逃竄。

  鎮朔男蕭如薰率騎兵團銜尾追擊。到目前為止,戎政府還沒收到消息。最新的軍報說,四個月多前,蕭如薰帶著追兵進到失必兒汗國境內。」

  王崇古忍不住問道:「失必兒汗國?是哪裡?」

  「王先生,失必兒汗國就是西伯利亞汗國。

  洪武年間,兩河地區的帖木兒崛起後,擊潰了金帳汗國,其分成了哈薩克汗國、喀山汗國、克里米亞汗國、阿斯特拉罕汗國和西伯利亞汗國。

  哈薩克汗國在西域西部,西伯利亞汗國在西域的西北部,再過去就是喀山汗國和阿斯特拉罕汗國,一北一南。

  喀山汗國過去就是俄羅斯國,阿斯特拉罕汗國過去是克里米亞國,而克里米亞國還與奧斯曼隔海相望。」

  這些信息是近十年大明情報部門混入各支商隊,遠行萬里,千辛萬苦收集來的,再跟朱翊鈞腦海里的世界地理知識迭加,十分清晰。

  不僅張居正三人震撼了,連譚綸也有些震驚。

  譚綸見過這些地圖,看完後腦瓜子嗡嗡的。

  天南地北,沒有現代地理知識基礎,看多少遍也記不住那裡是哪裡。他震驚皇上怎麼信口說來,仿佛腦子裡有個球,全世界就畫在球上。

  趙貞吉忍不住感嘆道:「如此說來,跑到極西之地去了,難以置信的遙遠啊。」

  「趙先生,在朕心裡,並不不遠。極西之地在俄羅斯國還要向西,一直到大海之濱。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朕的鐵騎才能看到那片大海。」

  張居正四人對視一眼,心中駭然。

  「以後我們在西域最大的對手之一就是哈薩克汗國。河中之地、阿富汗、呼羅珊、波斯,我們不去摻和,我們主要的方向就是繼續向西,攻打哈薩克汗國。」

  朱翊鈞開始講述自己的戰略部署,「哈薩克汗國地域廣袤,位置非常關鍵。

  向南,對河中和波斯呈俯視之態,向東直達裏海,與阿斯特拉罕汗國和克里米亞國接壤,窺視俄羅斯國腹里。

  一旦占據這裡,我們不僅多了一處給蒙古部眾放牧的地方,還能隨時威脅河中、波斯、奧斯曼和俄羅斯等國。

  如果它被別人占領,那大明的西域永無寧日!」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四人一臉震驚的樣子,笑了笑,「我們轉回正題,西域如何經營。」

  譚綸開口說道:「戎政府就此事,召集五軍都督府和宣徽院開會商議幾次。

  初步議定,金山地區和天山北路,包括衣烈河、楚河流域、別失八里地區,全部依蒙古左右後翼例分封。

  天山南路,包括葉爾羌等城,分郡縣。

  只是西域初定,建議如皇上此前所言,先行軍管,設兩山總督,統管天山和金山地區

  土爾扈特首領貝果鄂爾勒克、杜爾伯特部首領雅尼斯台什、輝特部首領伊克明安達什皆歸順大明,按例可封伯,但土爾扈特部、杜爾伯特部、輝特部以及收攏的準噶爾、和碩特兩部部眾,全部重新編戶。

  此次西征,蒙古左、右、後三翼立功卓殊,新晉的百戶、千戶、指揮使,全部向西擴封.阿只海(庫蘇泊)、杭愛山、居延海為界,以東為蒙古後翼,以西為蒙古右翼。

  也兒的石河、金山以南,包括天山北路衣烈河流域、楚河流域,一直到哈薩克汗國以及河中地區,屬於蒙古左翼。

  此前冊封的左右翼侯伯、指揮使、千戶、百戶牧場大調整」

  整個調整方案就是最先歸順,也最忠誠的蒙古部眾分封在後翼,原左右後三翼在西征中立功的部眾,分封在右翼和左翼,西征中歸順的喀爾喀西路的札薩克圖、土謝圖等部,瓦剌的準噶爾、和碩特、土爾扈特、杜爾伯特、輝特等部,混分在左右兩翼.

  朱翊鈞點點頭,「朕覺得可行。

  戚繼光報告裡提到,土爾扈特首領貝果鄂爾勒克改名為圖果勒,杜爾伯特部首領雅尼斯台什改名杜雅尼,輝特部首領伊克明安達什改名為惠安明,並為其請封。

  圖果勒封綏靖伯,駐塔爾巴哈台(塔城),杜雅尼封昌吉伯,惠安明封輝南伯,各駐一地,各賜百姓五千帳,劃分牧場

  霍靖封伊寧侯,亦力把里改為伊寧城,為他的駐地;霍邊封伊吾侯.七河流域沿著天山北路一直到巴兒海子,分為他們做牧場。

  哈密以東降服的蒙古赤斤、罕東、曲先、阿端等部,還有原準噶爾、和碩特部,分兩萬帳和一萬五千帳給他倆.」

  張居正遲疑地說道:「皇上,是不是恩賞過重了?」

  「不重!兩人三月滅葉爾羌國,殊功必須重賞。

  且以後他們需要直面哈薩克汗國以及布哈拉、烏茲別克等汗國。不提供足夠的兵馬部眾,如何再為大明開疆擴土?」

  「皇上聖明。」

  「分封之後,就是如何經營。霍靖是青海持真院住持玄池大和尚的高徒,虔誠的佛教徒。離京前曾向朕請求把西域恢復地上佛國。

  朕允了。」

  張居正四人心中駭然,可是轉念一想,這對大明也是好事。

  宗教跟政權強弱有關。

  西域克復後,佛教大行,必定會外溢,會在西域以西地區形成一個佛教區,如此一來,跟其勢力範圍有了一個緩衝地帶。

  朱翊鈞這一兩年給重臣們上課,開始講起地緣政治學的內容。

  到活學活用的時候了。

  只是如此一來,恐怕會有數不盡的腥風血雨。

  「但是朕給他說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地上佛國當復興,但不可多造殺孽。

  那些不願意改奉佛教的,不願習大明文字,服大明教化者,完全可以讓他們放棄世俗家園,回到他們的精神家園去。」

  皇上說得真好聽。

  無非就是縱兵驅趕,膽敢滯留者殺無赦!

  張居正四人齊聲念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經營地方,當然是要讓百姓們安居樂業,只有如此,大明疆域才會永固。天山南北、金山南北的新疆域,我們還用老方法。

  法子不怕老,管用就好。

  我們繼續一路築城,沿河逐水修築城池要塞,扼守關隘要道,然後要塞城池連成一條條的血管脈絡,向草原、荒漠,向大明新的疆域蔓延開去。

  東邊的糧食、茶葉、絲綢、棉布、鹽糖、菸酒,由牛車馬車和駱駝載著,沿著這些路,散入到每頂帳篷里。

  我們圍著城池開設羊毛廠、呢絨廠、罐頭廠、水泥廠為附近的牧民百姓帶去財富。

  這一套我們在灤河、西遼河、黑山(大興安嶺)、飲馬河(克魯倫河)、昔令哥河(色楞格河)做得非常成功。

  從嘉靖四十三年經略灤河開始,七八年間修建了城池六十五座,要塞二百七十一座,遍布漠南漠北,為我們羈置蒙古諸部,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現在我們繼續沿用這套成功的方法,向遠處修築城池和要塞,一直修到極西的大海海濱!」

  朱翊鈞的聲音弘亮,在紫光閣閣廳里迴響。

  「皇爺,」林福氣喘吁吁跑來,「怎麼了?」

  「皇后,皇后要生了!」

  朱翊鈞馬上起身:「四位先生,今日我們就議到這裡。祁言,把會議記錄整理好,發給四位老先生。

  你們先看看,再好好想想,有什麼意見和想法,我們擇日再議時提出來.」

  邊說邊走,等到最後一句,聲音是從門外傳進來的。

  走得太快了,張居正四人都來不及行禮拜送,只看到朱翊鈞的背影,飛快地消失在門口。

  皇后要生了!

  張居正四人對視一眼,心中驟起波瀾。

  薛寶琴這一胎生產得十分艱難,從上午開始陣痛,一直到晚上才破羊水,但胎兒遲遲未出。

  朱翊鈞在瑤華宮左前殿等著,陳太后在右前殿拜觀音像念誦佛經,宋貴妃等六女一起陪著她。

  薛寶琴的痛呼一聲接著一聲,不停地從後殿傳出來,攪得人心慌不已。

  過了半夜,薛寶琴的痛呼聲開始微弱,可胎兒還遲遲而出。

  朱翊鈞第一次感到惶然,手足無措。

  他雙手籠在袖子裡,站在院子裡,頂著凜冽寒風,哈著白氣,仰望夜空。

  明天是二月初二,月亮早就不知躲到那裡去了。

  黑夜沉寂,寒徹入骨,滿目的星星仿佛凍在了天空里。

  「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

  陳太后和嬪妃們念經的聲音,從右殿傳了出來,在幽靜深沉的黑夜裡如風一般,在瑤華宮迴蕩著。

  朱翊鈞感到一股無力感從心底湧起。

  自己能掌控億萬人的生死和命運,卻掌控不了自己妻小的生死和命運。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薛寶琴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幾乎聽不到。

  右殿傳出的念經聲,伴隨著輕微的哭泣聲。

  朱翊鈞低著頭,準備接受命運的安排。

  「啊——!」

  薛寶琴突然爆出一聲高呼聲,仿佛沉寂的火山猛地爆發。

  朱翊鈞轉頭看去,驚訝中帶著幾分期盼。

  「哇-哇!」

  過了不到一分鐘,清脆的嬰兒哭聲,穿破窗戶和黑夜,傳遍了整個西苑。

  在裡面幫忙的甑尚宮跌跌撞撞地跑出來,連跑帶爬地跑到跟前,腿一軟跪倒在地。


  「皇上,皇后生了!」

  甑尚宮流著眼淚說道。

  朱翊鈞焦急地問:「皇后可好?」

  「好,雖然暈過去了,醫官說無性命之虞。」

  陳太后嗖地竄了出來,拉著甑尚宮的胳膊問道:「皇后生了什麼?」

  「生了皇子。」

  甑尚宮說完再也忍不住,癱坐在地上放聲痛哭。

  她的哭聲跟嬰兒清脆嘹亮的哭聲混在一起,撕破了黑夜。

  「鐺-鐺-鐺!」

  紫禁城的晨鐘敲響,低沉雄亮的鐘聲,迴響在整個京師。

  東邊,一輪紅日猛地跳出,披著萬丈金霞,蒞臨天地間。

  萬曆三年二月初二,龍抬頭,早上六點,大明皇嫡長子出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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