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就這些邊角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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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6章 就這些邊角料?

  聽到朱希忠、顧寰兩人被皇上親自點名,跪在前面低著頭的徐喬松臉上閃過得意之色,暗地裡給跪在左右兩邊,他的好友郭大成、朱崗遞過去眼色。

  按計劃行事,待會進行第二步,我們要把水攪得越渾越好,難不成皇上還能把我們這些勛貴全殺了不成!

  郭大成和朱崗接到眼色,微微點點頭,暗地裡給兩邊的同黨李環、陳大紀、譚國佐、孫文棟、方應奇傳遞眼色。

  大家一定要齊心協力,步調一致。都走到這一步了,大家千萬不要拉稀擺帶,一鼓作氣,把擋在我們前面的那些傢伙拱到一邊去。

  他們倒下去了,我們不就冒頭了嗎?

  察覺到氣氛不對,朱希忠和顧寰對視一眼,朱希忠拱手道:「回稟皇上,臣家中出了不肖子孫,臣難逃其咎,但臣不敢貿然向皇上請罪。」

  朱翊鈞笑了,指著前面跪了一排的勛貴們說道:「永康侯、武定侯他們都知罪請罪,成國公為何說不敢貿然向朕請罪?」

  他這話看著帶著笑意,但語氣暗藏了幾分凜然。

  清亮的聲音在殿內迴響,鑽進眾人的耳朵里。

  跪倒在地的徐喬松等人不由暗地裡心花怒放,好,皇上對朱希忠他們一伙人,已經心生厭惡了,待會我們再添把火,直接把他們踹進火坑裡去,叫他們再也翻不了身!

  朱希忠緩緩答道:「回皇上的話,臣認為,此時向皇上請罪,其實是開脫,為自己和子侄的罪過開脫。」

  徐喬松一聽頓時炸了毛,就像踩到尾巴的老鼠。他直起上半身,轉頭對著朱希忠,怒目而視。

  「成國公,我等感念世代身受皇恩,處處謹慎,唯恐辜負了天德聖恩。而今驚聞子侄作奸犯科,五內俱焚,誠惶誠恐地向皇上請罪,怎麼到了你嘴裡,反倒成了開脫?

  成國公,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太為過了吧。」

  張居正、趙貞吉不由身子微側,看著左邊的勛貴們「狗咬狗」,此時要是內侍們端上一盤瓜子就更好了。

  其他不明就裡的勛貴們,如英國公張瑢、靈璧侯湯世隆、定西侯蔣佑、臨淮侯李庭竹、平江伯陳王謨等人,驚訝地看著朱希忠和徐喬松,心裡隱隱覺得不妙。

  這段時間,胡宗憲病倒,總戎政使人選遲遲未定,有些人的心裡就跟長了草一樣。許多勛貴都認為,萬曆帝要恢復二祖時左文右武的祖制,以勛貴統軍,以文臣治政。

  於是蠢蠢欲動,好像他們身為勛貴一份子,就可以分享這部分權力。更有徐喬松之流,以為把擋在他們前面的朱希忠、顧寰等人扳倒,他們就能上去了。

  怎麼可能!

  以前還只是私下裡明爭暗鬥,現在直接撕破臉在太極殿上鬥起來了。

  張瑢、湯世隆、蔣佑、朱崗、陳王謨等勛貴暗地裡對視一眼,無可奈何。

  你們這麼斗,豈不是給皇上一個機會?

  可是今日這局面,又何嘗不是皇上步步引導的結果。

  眾臣各懷心思,神情複雜。

  徐喬松的聲音,字正腔圓,中氣十足,一副大義凜然。

  老態龍鐘的朱希忠站在那裡,如同一棵蒼松,任它東南西北風,不為所動。

  「永康侯,此話差矣。此案剛剛偵辦完結,警政部門還沒有移交檢法廳,刷卷勘實,檢詳律法,更沒有呈司理院勘鞫裁判,合議量刑。

  案子還沒有初審、覆審、終裁三審定讞,你們就急吼吼地出來,向皇上請罪。名為請罪,實則請皇上法外施恩。你們為了一己之私,要皇上干涉司法,你們還真是好算計。」

  徐喬松臉色發白,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嚇得,他厲聲道:「成國公,你休要胡說八道,我們是知罪,故而向皇上請罪,向皇上懇請治臣等罪。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們要請皇上法外施恩,要請皇上干涉司法?」

  說完,他轉向朱翊鈞,大聲道:「皇上,剛才成國公所言,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表露無疑,懇請皇上為臣做主。」

  朱希忠呵呵一笑,捋著銀白的鬍鬚道:「又在懇請皇上為你做主,又在步步緊逼。

  剛才潘府尹說得明明白白,涉案的是我等府上子侄,不是我朱希忠,也不是你徐喬松。自有檢法廳勘實檢法,司理院三審定讞即可。

  永康侯,一切還未定,你們就忙不迭地跳出來,大包大攬,把子侄的罪過攬到自己身上,向皇上請罪,請的什麼罪?


  是給你們的子侄請罪,還是給你們自己請罪?」

  徐喬松一時語塞。

  是啊。你們的子侄犯案,自有檢法廳和司理院處置,你們跑到太極殿,在御前為他們請罪,腦子進水了?

  為你們自己請罪?豈不是不打自招,說自己也涉案犯罪了?

  徐喬松和郭大成面面相覷,一臉的惶然。

  看著兩人的神情,旁邊的撫寧侯朱崗心生鄙視。

  跟你們這些蟲豸在一起,能搞成什麼事?

  他不慌不忙地開口:「成國公,我等向皇上請罪,請的是管教不嚴的罪責,還請成國公不要混淆視聽,胡亂給我等潑髒水。」

  徐喬松、郭大成等人臉色大喜,如釋重負,紛紛說道:「是的,是的,我等向皇上請罪,請的是管教不嚴的罪責。」

  說完,還得意洋洋地看向朱希忠。

  你個老東西,差點被你帶到溝里去,幸好朱崗醒目,馬上就點破,把我們給拉了回來。

  張居正等文臣看了一眼朱崗,目光閃爍,不由自主地又看向朱希忠,等待他如何回答。

  其他勛貴也紛紛看向他。

  朱希忠捋著鬍鬚,定在了那裡,渾濁的眼睛轉了幾下,一臉的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向皇上請的管教不嚴的罪責啊!老夫老糊塗了,一時沒轉過彎來,在御前強詞奪理,還請皇上恕罪,還請永康侯等諸位同僚見諒。」

  張居正、趙貞吉、譚綸對視一眼,嘴角憋不住掛著笑意。

  這隻老狐狸!

  徐喬松、郭大成等跪在地上請罪的勛貴們,或驚喜,這個老東西終於知道錯了;或驚疑,不對啊,這個老東西來勢洶洶,稍一遇阻就縮回去了,怎麼可能!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啊!

  朱崗臉色慘白。

  瑪德,老子中了這隻老狐狸的奸計!自己把自己給暴露了!

  以前自己躲在幕後,唆使徐喬松、郭大成沖在前面,就算有事,自己也只是個從犯,從輕發落。

  結果今天卻中了計,朱希忠三言兩語把徐喬松和郭大成逼到險境,自己擔心事態不妙,一時心急,出聲替徐喬松和郭大成解圍。

  一出聲就露餡了。

  在場的皇上、內閣總理張居正、御史台御史中丞趙貞吉、內閣襄理兼兵部尚書譚綸,還有其他大臣,王崇古、潘晟、潘應龍哪位不是粘上毛就成精的?

  自己這麼一出聲,他們立即就能明白,徐喬松和郭大成這兩個大棒槌,只是擋箭牌,幕後主謀是自己。

  朱崗心裡都悔死了。

  真是一失口成千古恨啊!

  他惡狠狠地看著站在那裡悠然自得的朱希忠,恨不得衝上去咬死這個老東西。

  朱翊鈞坐在御座上,津津有味地看完這精彩的一幕,把眾人的神情也盡收眼底。

  他目光先在朱希忠和顧寰身上轉了幾圈。

  皇爺爺重用這兩位,不無道理。

  能踏實辦事,又足夠聰明。辦事能力是一方面,聰明不會招惹麻煩又是一方面。

  隨即朱翊鈞目光又落到朱崗、徐喬松、郭大成等跪在地上的勛貴身上。

  這些都是被自己釣出來的魚。

  胡宗憲病倒後,自己遲遲不定總戎政使人選,就是想釣魚。

  有心人能看得出這裡面的玄機,但世上哪有那麼多清醒的人,大多數是利令智昏。他們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信息,相信他們離成功只差一個機會而已。

  自己把機會一亮出來,他們就像脫韁的野狗,一個二個全竄了出來。

  自己在修剪完宗室和文臣士林後,一直想把勛貴也修剪一下。

  沒錯,自己是要恢復「祖制」,文武分左右,各執軍國兩事。勛貴是武將的魂,是武將的領頭人,也是執掌戎政的優先人選。

  但自己不需要那麼多勛貴。

  從洪武永樂,再到正統景泰天順弘治等年間冊封的軍功勳貴,足足有六十位。

  自己開疆擴土,少說也要冊封出五十位伯爵以上的勛貴來,加上一起足足上百位,都是世襲罔替,一輩傳一輩。

  感覺有點多啊!


  那必須從舊勛貴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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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事又事關重大,稍有不慎會影響新舊勛貴集團們的人心。

  必須師出有名。

  就算大家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事情也必須辦得光明正大。

  借著淮鹽案,除去了魏國公為首的南京七家勛貴,其餘常駐南京的勛貴,全部遷居到京師。而後整飭宗室、江南三大案,以及其它案子,陸續牽涉到六家勛貴,證據確鑿、三審定讞,悉數除爵。

  不知不覺,舊勛貴被除爵十三家,還得再接再厲。

  胡宗憲身體一直不好,自己準備在年底讓他致仕休養,住所都安排好了。

  京師西湖畔香山腳,正在修建一大片別墅區,都是獨門獨院,有傳統樣式,有自己繪圖、設計所完善的新款式樓房。

  外面有一道大圍牆,警衛軍負責安全警戒,裡面還有一座醫院和自來水廠

  那裡以後會是軍國重臣們致仕養老的地方。

  胡宗憲、李春芳、張居正、趙貞吉、譚綸.自己也不會像祖輩們那麼苛刻,要這些大臣幹得死,資政局干滿十年就致仕,或身體不適提前致仕,然後去那裡養老。

  等條件好了,這些重臣們可以去灤州、秦皇島、上海、南京養老,就是不能回地方。

  三品以上致仕居住在兩京直隸州和省城,五品以上居住在郡城,七品以上居住在縣城,這是鐵律。

  縉紳,你們總得致仕後回到原籍,鶴立雞群才能成為縉紳,才能綁架地方啊。

  只是沒有想到胡宗憲突然病倒,打亂了自己的部署,只能提前進行。

  不過從目前來看,進行得還不錯。

  潘應龍以查偷逃和漏稅,把勛貴們的牛黃狗寶都查出來了。

  那是明面上,暗地裡是東廠和商業調查局在悄悄調查。

  萬事俱備,今天太極殿上要見真章。

  不過剛才朱希忠一招引蛇出洞,真是讓自己大開眼界。

  薑還是老的辣。

  東廠和商業調查局的情報,自己對幕後主犯還有些模糊,不敢確定。

  現在好了,朱崗自己出來暴雷,一下子讓自己確定無誤。

  接下來就是這件大案,控制在什麼範圍里。

  或者說,這些舊勛貴,是趁機剪除大部分,只留下少部分,還是剪除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有些猶豫。

  朱翊鈞心思轉了無數個圈,順著朱希忠的話頭,揮揮手說道:「子不教父之過,你們身為一府之主,管教不嚴的罪責肯定要追究,但不是今日,等法司檢法定讞了再說。先起身回班去。」

  徐喬松、郭大成等人紛紛應道:「臣謝恩,遵旨!」

  朱崗臉色發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低著頭微彎著腰,跟著徐喬松等人回到勛貴隊伍中。

  只是他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再低調還是被眾人盯著。

  朱崗咬著牙、鼓著腮幫子,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朱翊鈞看了他一眼,問道:「潘應龍,你還查到什麼,繼續說。」

  「回皇上的話,臣查到七百萬圓的非法收入,合計五百七十六萬圓,分別流入徐文爍、郭應墉、朱應楨、顧承祖等十四人的帳戶里。

  臣在匯金、富國、工商等銀行里,查到他們四人的帳戶,進出錢款合計後,確鑿無誤」

  潘應龍巴拉巴拉說了一通,都是勛貴子侄們作奸犯科,非法所得的事情。

  張居正和趙貞吉聽完後,眼睛不由微微眯起來。

  就這麼些?

  勛貴子侄為非作歹不是稀罕事,遵紀守法才是稀罕事。勾結地痞和幫會,包娼庇賭,欺行霸市,這些勛貴子弟們都做得出來。

  可是這樣的罪行,對勛貴們毫無殺傷力,頂多訓斥一頓,罰俸半年。

  這些被查出來的勛貴子侄,不是侄兒就是庶子,不是外甥就是遠孫,全是可以捨棄的,嫡子嫡孫或有出息的子弟,一個都沒有。

  你覺得會這麼巧嗎?

  潘應龍說完後,朱翊鈞問道:「就這麼些。」

  「回稟皇上,臣查到的案情就是如此,已經悉數稟於皇上。」

  太極殿裡一片寂靜,風聲吹著殿外屋檐的銅鈴,叮鈴鈴的響動,聲音清脆。

  「朕查到些不一樣的情況。」

  朱翊鈞的話剛說出,太極殿上群臣們臉色不由為之一變。

  皇上,你賴皮,又來這一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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