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懵逼的朱翊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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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2章 懵逼的朱翊鈞

  順天府衙後院籤押房裡,東升的朝陽照進房裡,一格格的光影像是刻在水磨地面上。

  潘應龍和蘇峰分坐在兩張書案後面,翻閱任博安三人呈上的供詞文卷。

  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非常安靜,只聽到嘩嘩的翻閱文卷的聲音。

  過了半個小時,兩人交叉著把案卷看完了。

  對視一眼,兩人不知從何說起。

  「鳳梧,正如你所料,他們背後的大魚非同一般啊。」蘇峰語氣裡帶著幾分慶幸。

  當初修齊廣的案子,要是按照他的想法,還查什麼查,直接調警衛軍,什麼安良行,燕子門,悉數一網打盡!

  在封建主義的鐵拳面前,什麼幫會都不好使。

  滄州武林高手?

  呵呵,誰還不是個高手。

  再高的高手,一槍撂倒!

  時代不同了!

  誰還跟你玩披甲砍殺,直接上滑膛槍,排隊射擊。

  你是武林一代大宗師?

  好,兄弟們,把九斤野炮推出來,上霰彈!

  霰彈之下眾生平等!

  你還只是武林大宗師,還沒成神成仙,還沒資格享受諸神平等的火箭彈齊射。

  正當蘇峰興沖沖地準備點齊兵馬,準備去收拾修齊廣時,被潘應龍攔住了。

  修齊廣好收拾,他身後的幕後黑手才是大麻煩。

  拔出蘿蔔帶出泥,還沒有摸清楚修齊廣背後貴人的底細,冒然動手,猝不及防下跟他們照面,怎麼收場?

  蘇老哥,很多事情開場的火好點,關鍵是怎麼收場?

  這才是大麻煩事!

  蘇峰也是聽勸的人,暫時按捺住,讓任博安和楊貴安在沈萬象的協助,深入調查。

  萬萬沒有想到,一晚上就調查出這麼多東西。

  看完後蘇峰出了一身冷汗。

  這要是冒冒失失一頭撞上去,非碰得滿頭包,以後仕途堪憂。

  後怕之餘又慶幸聽了潘應龍的話。

  潘老弟心思縝密,深謀遠慮,值得交往!

  「鳳梧,你說下一步怎麼辦?」

  「百成兄,案子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你我,也不是順天府和鎮撫司能掌控的。必須往上稟告。」

  「往上?多上?內閣還是錦衣衛?」

  潘應龍搖了搖頭,「我們還是不要給張相和宋都使添麻煩了。」

  蘇峰低頭笑了笑,「是不該給張相添麻煩了,但是我們宋都使,我得稟告一聲。」

  潘應龍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看文卷,「那是你們錦衣衛內部的事,你報你的,我稟我的。」

  蘇峰看著他,眼睛裡閃過羨慕之色。

  西苑自己肯定是進不去的,自己的報告,必須經過錦衣衛都指揮使宋公亮才能遞進去。

  潘應龍卻能直達天聽!

  不過羨慕也就算了,自己的路跟他的路,截然不同。

  過了兩日一早,西苑西安門,有馬車停下,一貴婦下了馬車,在婢女健婦簇擁下來到值房。

  今日是御馬監少監林福入值,早早站在門口,叉手作揖,「奴婢見過陽武侯夫人!」

  「林公公客氣了。請例行公事吧。」

  貴婦人正是陽武侯薛翰之妻甄氏,也是皇后薛寶琴生母。

  「陽武侯夫人,那奴婢們就多有了得罪了。」

  例行搜檢後,甄氏帶著兩位貼身婢女,身後是四位捧著禮物的內侍,還有前引導,後扈從十餘人,向瑤華宮走去。

  進到宮門,甄尚宮在門口迎接。

  「夫人,娘娘叫奴婢在這裡候著您。」

  「進去,進去,我要看看我家七兒,半月不見,我著實想她了。」

  走到正殿門口,薛寶琴站在殿門,她一身朱羅霓裳,簡單地梳了個純陽髻,站在那裡亭亭玉立,雙手下意識地撫著微圓的小腹。

  「臣婦陽武侯夫人甄氏參見皇后娘娘!」


  甄氏上前高叉手作長揖,行君臣之禮。

  「免禮!」

  薛寶琴叉手行禮,「女兒見過母親大人。」

  君臣禮畢,當行人倫之禮。她身為皇后,大明國母,必須謹守禮數。

  「我的兒!」甄氏撲了上來,扶著薛寶琴,「你可小心你的身子。」

  「母親,我又不是玻璃糖人,一碰就碎。母親,我們到後殿坐坐。」

  「好,上次你說想吃些瓜果,我親自去買了些,都是最新鮮的,而且我都一一選過吃過,非常可口。」

  「母親有心了。」

  「不由地我有心,你這肚子裡的孩子,出來就是大明的嫡長子!」

  「萬一是個丫頭呢!」

  「胡說八道,我都做了好幾回夢了,菩薩說派了羅漢下凡,托生到你家,保證是佛子。」

  「母親,這話以後少說。」

  「我也就是我們娘倆才說一說。我知道,這話犯忌諱。」

  母女倆慢慢地往後殿走去。

  甄氏是薛翰第三任妻子,是前江西布政使、淮西名士甄問禎之女。

  她嫁入陽武侯府後,給薛翰生下第六女和薛寶琴,嘉靖四十二年,終於給薛翰生下一子,喜得薛侯爺擺了十天流水席。

  「乞奴兒讀書用功嗎?」

  薛寶琴問的是弟弟薛錕,他跟朱翊鈞的弟弟朱翊鎬同歲,虛歲十歲。小名乞奴兒,薛翰特意取得賤名,好讓孤魂野鬼和瘟神閻王聽到名字就嫌棄,無病無災,健康成長。

  「他啊,在東安門小學讀四年級了,老師說,聰明是十分聰明,就是那聰明沒用在正道上。

  全用在捉弄欺負同學上,你爹不知道給多少人賠禮道歉。」

  東安門小學是順天府第一所初級公學,也是第一所小學,在皇城東安門附近,學校不大,學生也不多,也就四百來人,全是宗室、外戚和勛貴子弟。

  薛錕雖然是國舅爺,但其他同學也不是善茬。

  打哭的那位是成國公朱希忠的嫡孫;左眼圈被打出烏青的是鄭王世子;吃了一記飛腿,坐在地上撒潑的是固安伯的幼孫,也就是皇太后陳氏的親侄兒,朱翊鈞的表弟

  薛翰只能腆著臉去給各家各戶道歉,回來想把逆子狠狠來個大比兜,可是手舉得高高的,都能去摸星星了,就是捨不得掄下來。

  年近花甲才得了這麼一根獨苗,薛侯爺怎麼捨得!

  「父親和母親太嬌慣他了。」薛寶琴皺著眉頭,「要我說,趁著還沒長歪,把他送到一念學校去!」

  甄氏連連搖頭:「乞奴兒好歹也是小侯爺,怎麼能去一念學校?

  我知道,一念學校是一念堂,是皇上還在做裕王世子時設的,十分看重。可是那裡的學子都是什麼人?

  軍中遺孤,還有各地選送來的孤兒。」

  薛寶琴搶白道,「新派的勛貴子弟,都在那裡讀書。皇上的親舅舅李瑄,也是那裡畢業,直接考上了崇義中學。

  母親,你回去跟父親好好說一說,不要太嬌慣乞奴兒。慈母多敗兒。乞奴兒現在是薛家獨苗,光耀門楣、傳嗣香火的大任全在他一人身上。

  他現在是國舅爺,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多少人想貼上去。這些人什麼心思誰知道?好的,壞的,別有用心的。母親,人心險惡,不得不防。」

  甄氏點點頭,「我的兒,你放心,我和父親,對乞奴兒上著心,絕不會讓人對他動了壞心思。」

  薛寶琴見母親還沒聽懂自己的話,不由氣苦,臉色漲得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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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好走到後殿正廳里,薛寶琴請甄氏坐下,自己在正座上坐下。

  宮女連忙端來茶水,擺在兩人身邊的桌子上。

  捧著禮物食盒的內侍把東西擺到旁邊的桌子上,一一退下。

  「你們先下去。」

  「是!」

  宮女和內侍全部退到門外。

  「母親,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兒,你怎麼意思,直管跟為娘說。」


  「乞奴兒身份特殊,要是有人別有用心,想著把他拐帶壞了怎麼辦?」

  「拐帶壞了?」

  「吃喝嫖賭,仗勢欺人,欺男霸女,作奸犯科。母親,你是知道的,皇上眼睛裡是容不得沙子的。要是乞奴兒學壞了,犯下魏國公庶子那樣的大案,案子擺到御前,皇上會惡了誰?」

  甄氏臉色一變,這次徹底聽明白了。

  薛寶琴正宮之位現在十分穩固,但窺覦之人比比皆是。宮內無法下手,那就從宮外下手,從薛寶琴唯一的弟弟下手。

  引得他無法無天,胡作非為,惹得天怨人怒。皇上那個脾性,說不定連同皇后一併厭惡了。

  史書上這樣的事又不是沒有。

  就算薛寶琴生下嫡子,看上母子綁定在一起,地位更加鞏固,但是甄氏覺得反而更加兇險。

  以前只是皇后之位,現在圖的是太子之位!

  大明王朝祖制是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賢。

  廢掉薛寶琴!你都不是皇后了,生下的皇子自然就不是嫡子了。扶起來的新皇后,她的皇子不就是嫡皇子了嗎?不就是順理成章的太子嗎?

  太子啊,未來的皇帝啊!

  擁戴從龍之功,多麼豐厚的回報!足以讓許多人鋌而走險!

  如此一想,薛錕還真成了自家的最大弱點!

  「我的兒,多虧你提醒得是!一念學校雖然艱苦些,但是比東安門小學要簡單些。好,我回去跟你父親好好合計一下。」

  甄氏看了看門口,小心地說道:「宣城縣公胡公中風住進醫院,皇后可知?」

  「聽說了。皇上還下詔賜藥,多加優撫。」

  「胡公病倒了,總戎政使的位子就空了」

  薛寶琴臉色一變,「父親想染指?」

  「不是你父親,是永康侯。他們那一伙人,心有不甘,慫恿著鎮遠侯去爭這個位子,還鼓動著你父親出面支持鎮遠侯。」

  「父親是什麼態度?」

  「你父親當然知道這裡面的水深,找了託詞推開了。鎮遠侯也是知道輕重,斷然拒絕了。」

  薛寶琴長舒一口氣,「父親和顧叔叔深明大義,知道輕重,沒有中小人的詭計。」

  甄氏起身,坐到薛寶琴身邊,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父親想問問,皇上對勛貴們,有什麼看法?」

  「父親為何如此問?」

  「你父親說,皇上先後整飭過宗室、文官和士林,現在突然下詔召黔國公進京,他和鎮遠侯都有些心神不定。」

  薛寶琴想了想,「女兒沒聽皇上說起什麼來。此前皇上借著揚州鹽商案,不是整飭過南京勛貴嗎?」

  「那是南京,北京的還沒動呢!」

  薛寶琴瞪著美目,覺得不可思議,「沒動他們,就覺得心神不定?」

  甄氏嘆了一口氣,「你父親和鎮遠侯說,咱家這位姑爺,比太祖皇帝還要難伺候。」

  「胡說。只要各自家裡的籬笆紮緊了,不要粘上那些作奸犯科的事,能有什麼事?」

  甄氏猛地點頭:「我的兒,你這句話說得在理。我把這話帶出去,叫他們把各自家裡的籬笆子好好梳理一遍。該壯士斷臂就要趁早!」

  薛寶琴好氣又好笑,「皇上沒敲打他們,他們反倒不自在了?」

  「我的兒,你不知道啊,鎮遠侯,你父親,還有成國公,英國公,都是修煉多年的老狐狸,鼻子最靈不過,朝堂上的風向稍微有點變化,他們馬上就能察覺到。

  再說了,永康侯這幫人心有不甘,想趁著胡公病倒了出來謀事,這事肯定會鬧出一番風波。咱家姑爺最擅長的就是順勢而為。

  到時候棍子打在頭上了,那是真痛啊!」

  薛寶琴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母親說得極是。你回去一定要提醒父親和顧叔叔他們,既然覺得風聲不對,就先自查。

  皇上此前說過,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我們的法寶。皇上給了你們法寶,趕緊用起來!」

  「我的兒,你說得真好,都跟我家姑爺一個腔調了」

  此時,朱翊鈞在紫光閣與張居正、趙貞吉和譚綸開會,突然收到來自西域的急報。

  「皇爺,三位師傅,這是居延伯、雲川子和參軍田樂聯袂領銜拜發的,西征軍南路軍行司急報。看上面的日期和關防,從青海轉蘭州,加了陝甘總督關防後又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師。足足走了五十七天。」

  朱翊鈞從祁言手裡接過這份急報,「如此說來,霍氏兄弟拜發這份急報,日期跟播州捷報差不多,只是西域路途遙遠,多走了一個多月。」

  打開急報,朱翊鈞一目十行看完,陷入了沉思。

  張居正、趙貞吉和譚綸齊刷刷地看著他,居然在這位少年天子的臉上,頭一次看到了不知所措。

  「怎麼了皇上?」張居正忍不住問道。

  朱翊鈞抬起頭,眼睛裡透著清澈的迷茫,「霍氏兄弟在急報里說,他們出征三個月,把葉爾羌汗國給滅了。」

  張居正、趙貞吉和譚綸異口同聲地驚呼。

  「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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