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保護費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466章 保護費

  謝遷回到翰林院後,心中一直懷著愧疚。

  每當想起張巒,便唉聲嘆氣,鬱悶的心情如何都藏不住,以他這種多言多語的性格,也很難把事憋在心底。

  王鏊進來送講案,見謝遷神色木然地坐在那兒,近前笑道:「於喬可是因為不能像以前一樣每日去文華殿宣講,心中覺得遺憾?其實我們都一樣……太子突然成為國君,咱多少都有些不太適應自身身份的轉變。」

  「呵呵。」

  謝遷笑了笑,沒吱聲。

  眼下翰林院內處處洋溢著歡快愉悅的氛圍,可說是一掃成化末年的緊張憋屈氛圍。

  主要是因為大多數翰林官都覺得熬出頭了,太子苦盡甘來成為人君,而他們這群東宮講官也修成正果,終於能夠揚眉吐氣,不用再被朝中奸佞壓著,眼下正是日出東方,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謝遷搖頭道:「唉,我是為張來瞻之事而發愁。」

  「啊?張來瞻?他怎麼了?」

  王鏊很意外。

  雖然現在翰林院名義上以張巒為首,但實際上誰都沒把張巒當回事。

  館閣之地,最講究論資排輩。

  張來瞻除了是小皇帝的岳父,又參與到成化末年的幾件大事中,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特殊之處?

  區區一介秀才,連監生都沒做幾天,更連個舉人都沒考上,就想在翰林院中裝大頭?

  誰給你的勇氣?

  要不是因為張巒乃皇帝的姻親,要給當今天子留面子,現在一眾翰林官早就把他給當成那些傳奉官一樣往死里參劾了。

  「他倒沒事。」

  謝遷鬱鬱不樂道,「正因為他無所作為,我反倒覺得,他在翰林院中不會長久了,更別說是當好戶部侍郎了……先前我去找劉學士談論此事,他透露給我的意思,大抵便是如此。」

  隨即,謝遷便好像閒話家常般,把先前跟劉健的一番對話如實相告。

  王鏊聽完後點頭:「其實劉學士沒說錯啊,要是張來瞻無法在戶部做出成績,他是沒臉留下來的。到時不用言官參劾,只消跟他說一聲,他或許就會主動向陛下請辭。真到那一步,恐怕還得麻煩於喬你去……」

  說到這裡,王鏊不由笑了笑。

  他突然明白為何劉健會跟謝遷說這個了。

  因為謝遷本身跟張巒關係還算不錯,屬於翰林院中少數跟張巒有交情的人。

  謝遷道:「我不是為自己將要去跟他說此事而煩憂,乃是替來瞻覺得惋惜。嘖……實不知該從何說起。」

  王鏊皺了皺眉,顯然是不太理解謝遷的煩惱所在:「於喬,你真覺得張來瞻有能力扛起朝中事務?其實劉學士沒說錯吧?」

  「怎麼說呢?」

  謝遷娓娓道來,「我跟來瞻相識不是很久,甚至坐下來說話的機會都很少,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他這人善良本真,為人坦蕩,絲毫也不覺虛偽,令人忍不住便想與其交往。

  「你說他這性格,在朝中本可做到與世無爭,卻非要往前沖,為太子登基保駕護航,並憑此獲得前後兩任皇帝的信賴,委以重任,這難道是他的錯嗎?」

  王鏊道:「這……在下不知。」

  顯然王鏊也沒想到謝遷對張巒的評價會如此高。

  謝遷再道:「或許張來瞻留在禮部,可以安安穩穩做個清靜無為的官員,沒人會說他什麼,可惜陛下太過急於求成,把他安排到戶部去,只怕是……短時間內難以有所建樹。結果到頭來,禮部侍郎的位置丟了不說,這戶部侍郎的位子也做不長,甚至連翰林院掌院學士的位置也沒了。」

  王鏊笑著寬慰:「陛下肯定不會將來瞻的職務一擼到底,想來翰林院的職務會為其保留。若他回到館內,我不介意與他坐而論道,一起修書,整理文案,為天下士子出一份力。到時於喬你也可幫他。」

  謝遷搖頭道:「你想多了,若他從戶部侍郎的位子上退下來,怎還可能留在文臣班列中?到時只怕會讓他進入五軍都督府供職,以後再見,只能把他當成大明的外戚勛臣看待。說起來,真是可惜啊。」

  ……

  ……

  王鏊絕對沒想到,以張巒這樣的出身,在朝中還能交到朋友,且是那種一心為其著想的真朋友。


  此時的張巒,完全沒意識到這對自己而言是一場巨大的政治危機。

  他正在家裡專心等著李孜省給他送女人,可說是盼星星盼月亮,結果苦等幾日都沒下文。

  張巒平時的抱怨漸漸多了起來。

  最後連新廚子做的飯菜似乎都不香了,這天見到張延齡來到他暫居的城南郊外別院,便在兒子面前抱怨開了:「兒啊,你說那李孜省是不是在誆我?甚至把那件事給忘了?」

  張延齡道:「忘倒不至於……李孜省騙誰都有可能,絕對不會騙你……他還得依靠你,保住他的身家性命呢……爹,你遇事要多點兒靜氣,總得給人家幾天時間精心準備吧?哦對了,我這邊給你湊的銀子,還有李孜省給的銀子,都已經準備齊全,明日一早你就可以上朝說這件事了。」

  「哦。」

  張巒隨口問道,「一共有多少?」

  張延齡拿出一份清單,遞給張巒:「我給你寫明白了,上奏的格式也都有講究,你照著謄抄一份就行。」

  「靠,你還真是考慮周全啊……這都讓你備妥了?嘖嘖,還似模似樣的,為父總算沒白養你!」

  張巒拿著奏疏,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眉飛色舞道:「如此工整,我還抄什麼?直接用你的原稿得了。」

  張延齡不悅道:「爹,咱還要不要臉?」

  「在你面前,這張老臉不早就丟光了嗎?」

  張巒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處境,直接拿兒子開涮,隨即才又安撫道:「不過你說得也對,為父不要臉,但你的臉面得維護啊……那我就依樣畫葫蘆,抄一份呈遞上去。」

  「嗯。」

  張延齡點頭道:「朝會上,你當眾提出來,效果會更佳。」

  張巒笑眯眯道:「成色好的白銀兩萬三千五百兩……嘖嘖,這麼大一筆數字,也是沒誰了,我這是給朝廷納貢呢?要是這銀子放在我手裡,能做多少事?兒啊,銀子都是你出的嗎?」

  「沒有,還有徽商的贊助。」

  張延齡道,「相當於他們交的保護費。」

  張巒道:「要真是那群商賈給的,那這數字就不太夠了……才兩萬多兩,就想買個太平無事?想多了吧!」

  張延齡笑道:『爹,你還真不知足啊!這銀子能讓你在戶部右侍郎的位子上來個開門紅,以後徽商少不得會再供給你……我料想,李孜省很可能會幫你籌措銀子。」

  「為父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人了,你覺得他真的會準備?」

  張巒皺眉不已。

  張延齡篤定地道:「李孜省絕對是個會辦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成化朝混得風生水起……且在送銀子這件事上,他肯定想彰顯他那驚人的斂財能力,讓當今陛下對他刮目相看……

  「你給了他表演的舞台,他要是一點兒都不表示……還有臉在朝中待著麼?」

  「那……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張巒惡狠狠地道,「數目少了的話,我還看不上眼呢!」

  請您收藏書吧!

  ……

  ……

  當天晚上。

  就當張巒在書房裡,優哉游哉抄奏疏,不時轉過頭跟兒子說上幾句話時,外面有人前來傳報,說是李孜省親自登門拜訪。

  張巒急匆匆往外走,見兒子也要跟上,一伸手阻攔:「兒啊,你知道為父有一件大人之間的事要跟李孜省談,你是不是先迴避一下?為父絕對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只是在他面前,這事兒不好開口。」

  張延齡恍然:「明白了,女人的事嘛……那我先回房,有事再叫我!」

  「還是吾兒明白為父的心思。」

  張巒現在為了某些事,在兒子面前已經徹底不裝了。

  隨即他便迎到門口,卻見李孜省已進得門來,卻不見龐頃的身影。

  張巒不好意思上來就說心中所想,只能先虛以為蛇,相互見禮後請李孜省來到正堂,賓主分別坐下。

  張巒見李孜省遲遲不肯進入正題,率先問道:「怎不見龐先生身影?」

  「還龐先生呢?你也太瞧得起他了!叫他老龐,或是炳坤都行。」李孜省撇撇嘴道。

  張巒苦笑道:「相識日久,咱們之間還在意如何稱呼嗎?」


  李孜省笑道:「來瞻,這不,知道你當上戶部侍郎,陛下那邊也確實有些困難,想來內府現在拮据得緊,我能做的就是盡力為你籌措一筆銀子,也算是為新皇做點兒實事。這是禮單,你且看看。」

  「這……」

  張巒伸手去拿的同時,心裡在想,咋不趕緊跟我說女人的事?

  「這是你晉升的階梯,你不服眾,誰敢說你適合當這個戶部侍郎?」李孜省笑著,就好像幫了張巒多大的忙一樣,「折算起來,大概白銀五萬兩,臨時湊出來的,有不少人出力了。你回頭可得關照他們。」

  張巒心說,好傢夥,這他娘才叫保護費嘛!

  想避禍,前提條件是破財免災!

  各家湊銀子,交給李孜省,再轉交給他張巒,送給皇帝。

  這樣皇帝拿人手短,就不好意思懲治那群無能的官員了。

  張巒心想,這不又恢復到成化朝時的弊政了?

  我這算是為虎作倀嗎?

  李孜省問道:「怎麼?嫌少?」

  「沒有,沒有。」

  張巒趕緊搖頭,道,「這銀子……需要從陛下那兒換回點兒什麼?難道除了關照他們,就沒有別的方式方法了嗎?」

  「哈哈。」

  李孜省聞言笑道,「你都是戶部侍郎了,說話無須如此避諱……你直接問,我便可回答你。

  「這銀子其實更多是一種態度,你不關照他們也行,他們甚至還得承你的情……你要是真請陛下惠及他們,或許他們就蹬鼻子上臉了。」

  張巒驚訝地問道:「怎麼會這樣?」

  李孜省並沒有就此問題作答,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麼,趕緊又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了張巒。

  張巒接過來看了看,好奇地問道:「鑰匙?」

  「沒錯,正是鑰匙。」

  李孜省道,「一切都給你安排妥當了……宅子就在城南靠近崇文門的地方,周圍雖魚龍混雜,但也有幾處大宅,你平時前去,最好低調些,免得被東廠和錦衣衛的人看到……哎呀,你看我這豬腦子,現在廠衛的人也得看你的面子行事,絕對不會派人跟蹤和調查你的。」

  「啊!?」

  張巒這才知道,原來朝廷的水真的很深。

  朝官還會被人跟蹤調查?

  李孜省再道:「宅子內外都交待妥當了,你只管開門進去,裡邊的人自會給你安排得舒舒服服。

  「不過來瞻,我這裡得提醒你一句,這些女子來歷複雜,她們的丈夫或者父親,均屬於風口浪尖上的人物,自身因嬌生慣養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該送走時絕對不能含糊,做那晨曦前的露水最好不過,千萬不可當真。」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