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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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車沿著肇家浜北側行駛,一大群黑色轎車呼嘯著從河道對面的南岸道路上駛過,這些車前插著太陽旗的黑色轎車,路上的黃包車和行人紛紛閃避。

  過了一會,後面跟上著一輛看起來有點笨拙模樣的軍用卡車,大約十名戴頭盔的日本士兵坐在後面的載貨車廂中。

  韋深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他依稀記得這是日產尼桑出產的一種四輪卡車,這種車型在抗戰初期大量裝備日本陸軍,屬於日軍主要的運輸裝備之一。

  車上乘客的注意力紛紛從賣票員奇怪的表現轉向了車外的轎車和軍卡。

  車廂里開始議論起來。

  「聽說鐵路旁出了事,好像有日本兵打了槍。」

  「我也聽到了,槍響的時候,我剛從鐵路旁的煙紙店出來,好像打中了一輛車。」

  「日本人為什麼開槍?」

  「不知道啊,這我沒看到,反正開了槍,鐵道旁所有人都往租界裡跑。」

  「這幫日本赤佬,勿是好東西!」

  「就是啊,跟畜生一樣!」

  韋深正看著窗外卡車轉向朝南道路,消失不見了,就聽到一個細微的女聲:「日本人開槍是為了打你嗎?」

  他扭頭,只見賣票員也微微側頭看著窗外,見他轉頭看過來,飛快地瞄他一眼,又繼續看著窗外,仿佛她還能在道路上看到那些日本車似的。

  她兩次主動同我講話......

  「嗯。」他也假裝看窗外:「那是在運兵火車上日本兵開的槍,我站著沒動,他們也打不中我。」

  「日本兵為什麼要打你?」

  「因為我侮辱了他們的大爺。」

  女孩好奇回頭:「怎麼侮辱他們大爺?」

  韋深舉起了中指,女孩「噗嗤」笑了。

  日本兵肯定被氣瘋了。

  沈婉瑩腦子裡閃過在日本兵面前豎中指的李大俠,笑容在臉上蕩漾開。

  兩人不再對話,車子停站又出站,花了快一小時,已經快到終點站了。

  清麗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我叫沈婉瑩,你叫什麼?」

  「李平安。」

  「謝謝你。」

  「謝我?」韋深腦子一下子宕機了,感到莫名其妙。

  謝我啥?這是不是一句反語?

  在魔都語中,對方莫名來一句『我謝謝你』,往往代表著不滿或者諷刺。

  他猛地想起了車票還沒買,有點汗顏,趕緊道:「我買票,到十六鋪。」

  「對不起,我真的忘了。」他有點害怕被眼前姑娘當眾譏諷,手忙腳亂地掏錢。

  「哦,哦,我也忘了。」沈婉瑩手忙腳亂地取出票本撕票,面紅耳赤。

  心裡暗罵自己笨死了!哪裡需要找什麼藉口?直接賣票就可以聊上了。

  所有乘客的目光看過來。

  電車正在等紅燈,司機老朱師傅不滿地轉頭看眼她。

  哼!這個小姑娘昏了頭,連票都忘了賣!

  5人下了車,韋深客氣地同沈婉瑩道別,朝南走,一起到趙義麟家去。

  趙義麟非要請吃飯,盛情難卻,韋深只得跟來。

  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入眼的都是些破舊不堪的老弄堂和茅草屋,這裡已是南市。

  南市區包括浦江以西,公館路以南之區域。

  這一片區域屬於工業區,又諸如魔都兵工廠和炮廠(抗戰前)、江南造船廠、同昌機器廠、龍章紙廠、求新工廠等,所以居住在這一帶的,有不少是產業工人。

  同時南市又毗連著法租界,有許多在法租界做工的苦力,他們住不起法租界的房子,亦只好住到這毗連法租界的南市來。

  因此南市的貧民窟,大部都在法租與南市交界處。這一帶終年是烏煙瘴氣,擾嚷哄亂,和那北苹路、南京路比起來,好像是另一個世界。

  明國二十六年八月十四日,因日軍猛烈轟炸,引發南市大火災,數千人受到損失,因為這裡的居民大多是工人和下層階級,財力窘迫,過後也一直沒有正經地修復,顯得非常殘破。

  這一片有很多破茅屋,其中一座就是趙義麟家。


  「哥!」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娃正在院子的搓衣板上洗衣服,臉上黑乎乎的,不過眼睛非常靈動,看到幾人進來,連忙站起來,在圍裙上擦擦手。

  另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正在晾衣繩上把洗好的衣服晾起來,聽到女娃聲音,也回頭叫道:「大哥,二哥!」

  「這是我三弟趙義虎和四妹趙義佩。」趙義麟沖他們打招呼,轉頭對韋深道。

  這就是趙義麟曾經跟他提過的老三和老四,沒想到年齡這么小。

  韋深有些詫異,趙義麟至少二十七八歲,居然還有個八九歲的妹妹。

  趙義麟已走過去摟住兩個孩子,趙義龍看出了韋深的心思,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和大哥的母親死的早,他們是父親續弦後生的。」

  「哦,那你父親呢?」

  「前年日軍轟炸,和我後娘都被炸死了。」

  趙義龍恨恨道:「本來我父親是同昌機器廠的車床工人,每月收入有50多塊——那是當時的法幣,相當於50大洋,我們還買了房子。」

  韋深同他又聊幾句,才知道趙義麟父親早年獨自在津門的一家機器廠,家人都在滄州,後來因為在津門得罪了一個有勢力的青皮,不得已才來了魔都,還把家人都帶了過來。

  結果日軍進攻南市,趙家的屋子毀於戰火,父母都死了,失去主要經濟來源後根本無力重建,只得原地搭起來一個破茅屋。

  趙義龍出門去買了酒、三黃雞、豬肘和牛肉回來。

  趙義麟兄妹在家生起爐子來做菜燒飯,張家兄弟也幫忙,沒用多久,就置辦了一桌菜。

  一桌五人,韋深坐在眾人定好的主位,左邊趙義麟,右邊趙義龍。

  韋深看看趙義虎和趙義佩,剛想開口,趙義麟已擺擺手道:「今天有貴客上門,小孩子不能上桌。」

  說著打開了一瓶酒,瓶蓋一開,酒香四溢。

  前世韋深家裡條件不錯,父親好酒,他從小就跟著喝點,成年後訓練艱苦,每次回家他都呼朋喚友喝上一頓。

  濃香醬香清香都愛,尤其喜歡汾酒30,雖然他年齡不大,但也勉強算得上一個老酒友。

  他鼻子抽動,心忖這是什麼酒?有點像二鍋頭的味道,似乎又有所不同。

  趙義龍給幾人酒杯滿上,韋深眼睛掃過酒瓶,上面豎著一行大字:「糟燒酒鬱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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