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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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時間和方向線路上的限制,這就是「自行」二字的含義,自然也不會有幫助和援助——這不是離開,而是逃命!

  「自己逃命去吧,剩下的,就看你的運氣了……」——這是隱藏在這條情報後面的那層意思。

  南木關是山城的最後一道關卡,就目前情況來看,安全離開山城是沒有問題的。

  「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腦海中,阿部弘毅在問自己,他有些不心甘。

  潛伏不易,尤其在異國的土地上、在敵人環伺的環境裡做長期潛伏,就更加的不容易!如他們這樣的人,每一個對帝國情報機關來說都是寶貝。

  「不,不能就這樣走了。我是一名情報人員,帝國為培養我花費無數,就這樣回去了,實在有愧帝國、有愧於天皇……我得留下來!國統區待不下去,我就去寶塔山、去紅黨的根據地,我得向帝國傳回更多的情報才行。」

  第三隻煙的菸蒂落地時,阿部弘毅打定了主意。

  然後,他從背靠著的樹幹上直起身來,看向了那名來自陝西的腳夫身上,正準備去招呼一下,套個近乎,為接下來的陝西之行鋪一條路,頭領的川音就響了起來,「都起來,上路了。」

  頭領的聲音沒有妨礙到阿部弘毅,他站起身,走向由他照管的那幾匹騾馬時,他靠到了這名陝西腳夫的身邊,將一支煙和一句話遞了過去,「老哥是陝西哪個地方的人?」

  陝西腳夫接過煙,還了一句話,「我陝南人,老弟是哪兒的?」

  「我是安徽的,皖北珠城,不知道老哥聽說過沒有?」

  「沒聽說,只聽說過安徽——我要過去了,等歇下來咱們再聊。」

  「好的,老哥慢去。」

  兩人分開,各回到各自照顧的騾馬前,在頭領的招呼下,趕著騾馬,往有軍警把守的那座關卡而去。

  關卡前,已經打點過這處關卡軍警長官的頭領拿出早已預備好的香菸,給關卡前的軍警一人送去一條,這才將蓋有關防大印的令票拿出來,遞向堵在路口的國軍上士,討好說道:「軍爺,這是憑證,請過目。」

  上士接過令票,隨意瞟了一眼,將手裡的令票還給頭領後,讓開身,向關卡外揮了揮手,嘴裡道一聲,「過去吧。」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頭領客氣兩聲,向身後的商隊一揮手,「可以過去了,走吧。」

  停止的商隊動了起來,很快就有一些騾馬出了關卡。

  「等一下——」

  一個聲音響起,跟著,兩個穿便裝戴禮帽的男子出現在了關卡前。

  看到這兩個便裝男子,頭領心頭「咯噔」一下。所有的商隊都知道,國府設立的關卡里,最讓人膽戰心驚的並非穿制服的軍警,而是那些不穿制服的便衣!

  「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冤枉錢……這世道,唉!」

  想到接下來荷包里的銀子水一樣流出去,頭領心裡一聲哀嘆。

  然後,他看到,兩個男子中那個年長的男子指著正在通行的商隊,在向看過令票的上士問道,「檢查過沒有?」

  「檢、檢查過了長官。」上士有些心虛地回答道。

  年長男子抬手就是兩個耳光,抽在了上士的臉上,嘴裡怒喝,「你他媽當老子眼瞎,沒看見!——讓他們退回來,重新檢查!」

  「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讓他們全部回來,重新檢查!你們他媽沒聽見嗎?!」上士捂著剛被抽過的臉,向關卡前的幾名軍警大聲喝道。

  「站住,不許再走了,全給我退回來!」

  「沒聽見嗎,全部給老子退回來!」

  「再不退回來老子開槍了!」

  ……

  一聲聲叫喊聲中,有士兵在拉動槍栓。

  「退回來,全都退回來。」

  頭領趕緊出聲吆喝,把走出關卡的騾馬全部叫了回來。

  出去的騾馬全部回到了關卡後面,馱著貨物的騾馬重新排好,等著軍警的重新檢查。

  「商隊誰負責?」年長便衣男子發聲。

  「長官是我。」頭領趕緊出聲。

  「令票拿來我看。」男子又是一聲。

  頭領趕緊將令票拿出來,遞了過去。


  男子接過,一臉嚴肅地看了看,而後將令票往邊上那名隨行而來的便衣男子跟前一遞,命令道:「去查一下,這關防是誰蓋上去的?」

  「是,我這就去查。」隨行便衣男子接過令票,應上一聲,便走進了關卡旁邊頭領剛剛才出來的那個院子裡。

  頭領張嘴,正要阻止,突然想起彼此間是刀俎和魚肉的關係,趕緊閉嘴。

  拿著令票的男子進入院子沒多久,幾名背著步槍的軍警出現在了商隊的後面,晃晃悠悠地沿路往商隊前面走,一邊走,一邊對馱貨的騾馬指指點點,不時地,還有人上前對騾馬背上的貨物去拍上一拍。

  有被攔回來的經歷在前,不管是護衛還是腳夫,商隊裡的每一個人這時都能猜到,他們這支商隊已經被關卡上的人給盯上了,不花點血本想要善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商隊來說,這樣的事情再是平常不過,每座關卡每天都要上演那麼幾次。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儘管已經從別的腳夫那裡知道這是普遍現象,可當這幾名軍警出現在商隊後方時,阿部弘毅的內心還是充滿了警惕。

  過來的軍警一共四人,兩名士兵和兩名山城市的警察。

  士兵一人是下士、一人是名二等兵,警察一人是三等警士、一人是普通警員,下士和三等警士的目光始終在騾馬身上盤旋,二等兵和普通警員的目光則始終跟隨著各自的上司——上司的目光看哪兒他們就跟著看哪兒,上司對什麼感興趣他們也跟著現出興趣來,完全沒有主見,好似下士和警士牽在手裡的兩條狗。

  但這才是國黨治下的軍警內部的常態,在山城潛伏了近兩年的阿部弘毅對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已不再陌生。

  下士和警士都沒有拿正眼瞧過他一眼,像對待商隊裡的所有人一樣,眼光都只是從他身上一掃而過,然後便回到了那些騾馬身上,似乎兩人的眼裡只有這些騾馬,再沒有其它。

  沒有異狀,這讓阿部弘毅暗鬆一口氣。

  「看來是我多慮了。」阿部弘毅暗道一聲,將嘴裡頂住那顆假牙的舌頭鬆開。

  被他用舌頭頂住的這顆假牙已經被挖空,裡面放著的是要人性命的氰化物,只要將假牙頂開,裡面的氰化物就會釋放出來,只需要幾秒鐘,他就會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

  意外當然有,說不定不等舌頭去頂,假牙自己就打開了,非常的危險!所以這種假牙只能短時間使用,不能夠去做長期用。

  雖然並不認為自己已經暴露,但該有的防範還得有,寧可用不上,也比沒有強。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可不想自己因為一次意外而被掛在軍統審訊室的刑具上,成為軍統特務們練手的試驗品。

  頂住牙齒的舌頭雖然已經鬆開,不過阿部弘毅並沒有放鬆警惕,他依舊在暗暗留意著四名軍警的一舉一動。

  在距離阿部弘毅還有十多步遠的地方,一匹騾子前,領頭的三等警士停了下來。

  「這騾子不錯,腳力足!」

  警士拍著騾子背上的貨物,嘴裡稱讚著,手卻毫不顧忌地從衣兜里掏出一卷物品,塞進了騾背上的貨物里。

  「你他媽看什麼看?!」

  一旁的下士突然指著一名冷眼看著警士舉動的商隊護衛,怒罵。

  聲音落,下士沖將過去,對著這名護衛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二等兵和警員沒有落下,跟著沖了上去,用各自的拳腳給下士助威……

  關卡前,商隊頭領從頭至尾看到了發生的這一幕,想去阻止又不敢,只得用求助的眼光看向立在關卡前的這名便衣男子,嘴裡哀求道:「長官——」

  便衣男子目不斜視的盯著不遠處的一座青山,應道:「什麼事?」

  頭領開口,「請長官——」

  剛說到這裡,就見毆打自己手下的三名軍警突然罷手,就好像知道他要告狀似的。

  便衣男子的目光收了回來,落在了頭領身上,「什麼事,說!」

  語氣很重,像是頭領的聲音打擾到了他一樣。

  頭領心裡一個哆嗦,趕緊訴起苦來,「長官,我是正經的生意人……」

  「閉嘴!」便衣男子一聲呵斥。

  ……

  距離太遠,阿部弘毅聽不到關卡前頭領和便衣男子說的話,十餘步的距離,下士的怒罵他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當那軍警四人舍了護衛,向他這邊走來的時候,阿部弘毅立刻將伸向四人的偷偷目光收了起來,和其他人一樣眼觀鼻鼻觀心的等著四人過去。

  可四個人卻在離他兩步遠的一匹馬跟前停了下來,然後,那名三等警士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和剛才那匹騾子相比,這匹馬可就差遠了!」

  三等警士在嘆著氣說道。

  「你他媽還看!」下士的怒聲響起。

  「這人要倒霉了……唉,真是,一點記性都不長。」阿部弘毅在心裡嘆上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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