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濟慈堂與餿酒(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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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策冷站在驪陵君府飛檐的陰影里,看著兩名灰衣雜役將老乞兒轉塞進青幔馬車。車轅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漸遠時,她足尖輕點琉璃瓦,玄色官靴化作一縷輕煙,貼著朱雀大街商鋪的幌子飄向城東。

  濟慈堂的朱漆大門鑲著鎏金狻猊輔首,門楣懸掛的「積善之家」匾額落著元武皇帝御筆。夜策冷落地時正逢辰時三刻,檀木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里飄出沉水香,與檐角銅鈴震落的晨露混在一處。

  本應是寒霜凝結的時節,此類豪奢庭院卻靠著地龍蒸騰的暖氣,將檐瓦烘得溫熱,細密水珠沿著瑞獸脊背滾落,倒似三春煙雨。

  繞過朱漆影壁的剎那,整座院落的虛妄撲面而來:十二扇青玉屏風如巨獸脊骨般橫亘前庭,每塊玉板足有半尺厚,通體以陰刻雕著《大秦養老令》全篇條文。

  篆文筆劃里填著金粉,檐角銅鈴輕晃時,那些「老有所養」、「鰥寡皆安」的字體便流淌起浮光,映得滿牆錦緞幡旗愈發艷麗;

  背面的「不孝者磔」「年六十以上獨寡者,月給粟二石」,卻滲出暗褐色的漿跡。

  夜策冷的指尖撫過屏風底座,觸到北海玄冰特有的刺骨寒意——這等保存靈玉的奢侈手段,足夠養百戶孤老三年。

  「大人請看功德碑林。」

  引路的老管事滿臉堆笑,枯樹皮似的臉皺成菊花,腰間玉扣墜著的「慈」字木牌隨步伐叮噹響。

  穿過月洞門,三百六十塊黑曜石碑呈北斗狀排列,每塊碑頂蹲著鎏金貔貅,口中銜的夜明珠將碑文照得纖毫畢現。

  驪陵君的名諱高懸首碑,其後跟著捐輸錢糧數目:粟十萬石,絹五千匹,金三萬銖。

  夜策冷駐足在第七塊石碑前。青苔順著「厲侯府」的捐輸記錄爬上碑面,將「抵戶賦三千緡」的字樣染成墨綠。

  她想起上月在經戶司看到的密檔,厲侯府今年實繳賦稅不過兩千緡——按《捐輸篇》宗室、列侯可抵七成的規矩,這些功德碑上的數字,怕是摻了九成九的水份。

  東廂傳來絲竹聲。六十四盞紫銅仙鶴燈懸在穹頂,映得十八扇烏木屏風上的《秦律慈養令》如流動的赤金。

  二十餘名錦衣老者端坐紫檀圈椅,面前矮几擺著犀角杯盞,杯中琥珀色液體騰起裊裊青煙。夜策冷認出幾個面孔:禮司樂正史家中被貶的叔父,武原將軍府被奪爵的長兄。

  他們袖口露出的銀票邊角都印著「體面「硃砂戳——各權貴家族打發棄子的養老錢,通過「血胤代養契」的名目幾番運作,在這倒成了濟慈堂帳冊上「樂善好施」的明證。

  「今日巳時行善錄:驪陵君府贈安神散二十匣、三七藤五,蕭長史家送素絹百匹……」

  廊下青衣小廝捧著鎏金簿冊高聲唱念,狼毫筆在「行善錄」上勾出朵朵蓮花紋。

  夜策冷瞥見簿冊邊角微卷的頁面上,前日記載的「李侍郎府施粥三百碗」還沾著米漿,而廡房裡堆積的米袋卻印著官倉特有的玄鳥火漆。

  最刺耳的是西北角的哭嚎聲。

  三十名素衣婦人圍坐蒲團,鬢邊白花隨著教習嬤嬤的藤條起落整齊晃動。「哭時要想著自家死了孩兒!」嬤嬤的銀戒尺敲在青磚上,濺起幾點香灰:「額頭要貼地,聲調要轉三個彎!」

  夜策冷看見她們袖中露出的金釧——這是專為貴胄祭禮培養的陪哭娘,眼淚未落,妝粉已糊了滿襟。

  繞過九曲迴廊,她在帳房門前停步。

  檀木算盤聲混著銅錢響從雕花窗格里滲出,戴水晶鏡的老帳房正將兩本冊子推給對面華服男子:「虛捐套利的規矩,三成現錢走明帳,七成憑票兌成鹽引……」

  話音被夜策冷腰間墨玉司首印的寒光掐斷,男子懷中的田契散落滿地,地契上「驪陵別院」的朱印艷得像血。

  她伸手攝來案頭帳冊,指尖撫過「捐一緡抵半緡賦稅」的條目。

  濟慈堂每月經手的虛捐不下十萬緡,按抵五成賦稅計,國庫每年流失的稅銀怕是足以重建半座尋常郡城。而那些抵了七成賦稅的宗室,怕是連裝樣子的粟米都懶得運來,只在功德碑上刻個虛數便抽身而去。

  當晨光穿透雲層照在剛懸吊上榮養台高處的「全民修行,施惠天下」新令時,夜策冷已立在濟慈堂最高的觀善閣,聽著斜下方玄鐵鑄就的詔書在風中錚然作響:

  「【元武皇帝敕令】朕聞耆老乃社稷之根,特詔正武司遣校尉、都統詣各郡縣濟慈堂,月授《養生練體訣》三章……」

  「……自今歲孟冬始,凡年逾五十者,日習吐納術九轉;鰥寡廢疾者,增配鹿茸三錢、黃芪五兩。有司當以北海玄冰貯靈藥,郡守監驗封匣,違期三日者杖八十。」

  令末硃砂批註猶帶腥氣:「凡習此訣而猝亡者,著典獄司驗其經脈,若查丹藥以次充好,主事者黥面徙三千里;若功法有謬,當斬傳功都統於市,曝首九日以儆效尤。」

  而從此刻鐵畫銀鉤的詔書處向下方俯瞰,功德碑林的陰影恰好遮住北牆根蜷縮的枯瘦身影,而那些演練哭祭的老人們正被僕役拽著絲絛退場,像極了提線木偶。

  她最後看了眼中庭那株掛滿許願牌的百年銀杏,枝椏間垂落的紅綢寫著「願驪陵君多子多壽」——落款是城南棺材鋪,「求元武聖恩澤被蒼生」——背面畫著三隻王八迭羅漢。

  當第一片朽葉飄落肩頭時,夜策冷已然轉身,素色裙裾掃過門檻處半條風乾發硬的鹹魚干,消去了其內醃漬過度的腥氣,而後,朝著典獄司的方向疾步而去。

  ……

  「城東開設的『濟慈堂』,雖說只是個權貴把控的面子工程,但好歹為貧苦孤老提供了份暖氣,讓他們能度過這漫漫寒冬……每月發放的二石粟米,縱實發僅九成以補倉廩耗,畢竟也救濟過了千人萬人……」

  趙青邁進酒鋪門檻時,天光正穿過殘破的屋頂,將滿地碎陶片照得纖毫畢現,她隨手一招,殘破發焦的酒旗分解化作組成它的根根絲線,而後瞬間重構編織縫合,轉變為了一幅薄了些許的新件。

  「而若是估算計量驪陵君府這等豪奢之極的府邸,觀其里內所居的千餘名門客,周回七里余的規模,琉璃磚瓦、楠木樑柱、巧工雕飾使用的頻繁,以及地暖、聚靈符陣等設施,造價應該在八百萬緡上下……」

  「大秦王朝的經濟體量,約在2.3萬億錢的規模,農業占比僅為18%,手工業占比11%,軍方符器工業則高達29%,靈礦採買與流通,亦有23%之多,而每年花在軍隊上的資費,更是在6億緡上下浮動……」

  「丁寧開設的酒鋪,看似坐落在這破落的梧桐巷,可靠著長孫淺雪的名頭吸引酒客,二十錢一壺的酸澀劣酒、五錢一碟的鹽水花生,卻是總能賣得火爆,即便扣除了雨雪天歇業,年入也已在千緡以上。」

  「所以,他這些年的儲蓄,應該得有五六百萬錢了,在秦朝的背景下,可以說頗為可觀,若是沒有溢價,足以買上七八輛標準型號的符文戰車、數萬石新鮮的粟米,連尋貴權貴門閥的旁支子弟,也未必能比得上。」

  「可與此同時,像長陵的熟練匠工,月俸也就兩三緡,城外的農戶,全家歲入更是不過二十緡……總的來說,財富結構嚴重失衡……真正想革除弊病,卻非是輕易能做得到的。」

  這般思索了半瞬,趙青早已尋到了在酒鋪尚顯完好的後院處,坐在板凳上吃早面的丁寧。

  她心中微動,從不遠處罩著紗縵、對外面的狼籍景象眼不見為淨,因潔癖而封住了氣味流通、卻並未督促丁寧前去清理的長孫淺雪身上,卻是大致明曉了這兩人的打算。

  簡單的來說,丁寧之所以留在這危機四伏的長陵,待在仇人的眼皮底下,扮成個酒鋪掌柜,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謀劃通過岷山劍會,獲得進入到岷山劍宗,用續天神訣彌補九死蠶隱患的機會。

  其次,則是他最近從已死的宋神書處,得知了林煮酒尚活著,但被關押在了大浮水牢的消息後,便想著該如何劫獄讓對方從囚牢中脫困——這件事實在太過艱難,需要在長陵生活的觀察中逐漸把握時機。

  此外,也是相近的原因,若丁寧始終維持著這個市井小民的人設,當梁聯之類的巴山叛徒被殺之時,應該不太可能調查得到他的身上。

  不過,考慮到她已經解決了丁寧所謂的「陽亢難返」之症,續天神訣和岷山劍會便已非必需之物,再加上劫獄之事畢竟虛無縹緲,得靠著強大的修為支持,可超乎想像的修行速度在長陵容易引人注目。

  綜合來看,借著此次酒鋪被毀之事,以擔心驪陵君府繼續報復為由,搬離原來的住處,遷至白羊洞或更偏遠些的地方,花錢買座小院子,苟起來暗中發育,卻是不失為當下最妥當的方案。

  只是,話說回來,夜策冷此次近距離觀察了丁寧、長孫淺雪一眼,前者的偽裝水平不必擔心,縱然用符器反殺一名五境兩名四境頗為驚世駭俗,可後者,畢竟冷傲又少有掩飾,怕是會引起幾分懷疑。

  在他們兩人的眼中,夜策冷的真正態度仍是個謎團,不知其究竟向著哪一方,故而,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改在更安全、絕對可以殺穿重圍的地方居住,才是真正理性的選擇。


  然而,趙青所始料未及的是,明明可以靠著九死蠶完全掌控身體、情緒的丁寧,此時卻不禁生出了許多拋棄理性、甚至可稱瘋狂的念頭,心中飄逸著昨夜偶然撿拾的那片紙片,以及不久前夜策冷意味深長的留言。

  ……

  沒錯,在設法挑動監天司中屬於正武司調任過來的外來派系,非自己直接管轄的趙千兩去驪陵君府門前鬧事後,夜策冷看似離開了酒鋪,實則很快就折返了回來,閃進了酒鋪的暗處。

  當時,她的目光在一片狼藉中掃視,最後落在了一個還剩些許殘酒的碎壇旁。

  夜策冷抬手舀起一勺,送至唇邊嘗了口,瞬間皺起眉頭,呸得吐了出來:「這酒,當真難喝,就像淘米的餿水,鐵鏽中混著淚咸。」

  在長陵查案辦案的這些年裡,她見過太多表面上光鮮亮麗、內里卻腐如蛀柱的東西,看過了不知幾千幾萬份冰冷無情的監察案卷,對於趙青在那封「建言書」上的言論,亦是深有感觸,真正生出了種撥雲見日的明悟。

  雖然在長陵許多人的印象中,監天司夜司首,是個執掌大權、殺伐果斷,極喜穿著白裙,又如水般多變的絕色女子,比那些權貴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多出了幾分別樣的氣質,給人出塵離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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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真正的情況,卻是她原先只是家尋常商戶的妾生女,因昔年見到了王驚夢在渭河畔與人比劍、一劍敗敵的瀟灑,生出了想要修行的念頭,於是離家出走,尋到了對方所在的軍營,竟然真得到了劍法傳授。

  王驚夢的那一句「每名秦人都應持劍」,的確不是謊言,絲毫沒有因地位的差距生異。

  縱然面對一名骨瘦如柴、無依無靠的底層黔首,他仍能放下身段,尊重每一名秦人自強不息的毅力與心念,予以幫助。

  夜策冷是真正從最底層出生的人物,年幼時亦是過得飢一頓飽一頓的,旁人的冷眼與欺辱,她都一一嘗過。可當那些點明了真相的文字躍入眼帘、於心中徘徊不定的時候,她卻忽然想起了二十四年前那個雪夜。

  年僅十歲的自己蜷縮在死人河的橋洞下,懷裡揣著個裝了泡水餿米的陶罐,這是離家時帶著的唯一食物,縱然散發著酸腐作嘔的氣味,可在那饑寒交迫的雪夜,這卻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結冰的河面上飄著腐草與魚腥,橋洞縫隙漏下的風裹著上游亂葬崗的屍臭。

  橋頭酒肆的暖光刺破雪幕,幾個醉酒的貴族子弟正用銀箸挑揀炙鹿舌,玉杯磕碰聲里溢出譏笑:「聽說王驚夢那廝又在軍中傳授劍術,連賤民都能學?」

  「可不是麼。」紫貂氅衣的公子將酒液潑在雪地上,看那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暈:「前日我府上逃了個馬奴,竟敢說是要去投軍學劍——呵呵,這種下等人也配握劍?也配修行?」

  夜策冷至今記得自己是如何將凍僵的手指摳進磚縫,鬼使神差般攀至酒肆後牆高處,趁著那世家子仰頭大笑、毫無防備之時,猛地將罐子裡的餿米水一股腦兒潑了他一臉。

  而後,來不及多看一眼,轉身便沒命地向著河崗南岸兵馬司的駐地奔逃。追兵的咒罵聲中,她突然想起陶罐內壁最後幾粒發黃的米——本該留到除夕的,此刻卻黏在那人發冠上發酵。

  可沒跑多遠,就被那幾個世家子追上。

  冰冷的拳頭、肆意的辱罵如雨點般襲來,她半跪在雪地里,雙手死死護住腦袋,雪水混著鮮血浸透了衣襟,當世家子的金絲履碾過她手指時,是巡營歸來的王驚夢用劍鞘挑開了那人的咽喉。

  雪地上綻開的血花里,那名青衫劍客挑了柄合適的鐵木劍塞進她掌心,聲音溫暖如火炭:「劍是直的,人心也該是直的。」

  可當她在軍中真正握起劍時,才發現這世道彎得如同蛇盤山道。

  隨軍修士的丹藥永遠先供給世家子弟,陣亡士卒的撫恤金要經七道衙門剋扣。去年冬天她秘密處決的貪墨案犯,刑場下跪著的百姓竟在歡呼「聖上英明」——他們早習慣從指縫裡撿食殘渣了。

  體會著酸澀的劣酒滋味,夜策冷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穿透了邊上夯土院牆新生的破洞,霜花在晨曦中映出長陵市井的虛影:

  扛貨腳夫懷揣著干硬的炊餅匆匆趕工,他們的月錢不過兩緡;城南織娘布滿血痕的手指穿梭在蛟紗間,三更燈火換來半吊銅錢;而驪陵君府的琉璃瓦正將陽光折射成虹,每一道都價值貧民巷半年的口糧。

  「真正的好劍該斬向何處呢?」

  臨行的時候,她忽然輕笑出聲,並指為劍,渾圓似淚珠的水滴在牆面磨刻下深深溝壑:「那個人曾說『若秦人受欺辱,每名秦人都能持劍而起,那天下有誰敢欺我秦人?』這句話我記了很多年。」


  「可他至死沒看透,真正壓在秦人脊樑上的,恰是這名為『秦制』的千鈞重枷!」

  ……

  回想起半個時辰前白衣司首臨行時,於鋪內反覆迴蕩不止的餘音,丁寧的額角竟滲出冷汗,他恍然間看清,酒旗上每一道補丁都是民生瘡痍。

  那些「醉眼朦朧」時聽到的酒客閒談,此刻在腦海中串成驚心鏈條:

  農人腳踝捆著「戶賦」鐵鐐,工匠脖頸套著「市稅」銅枷,腳夫肩頭的扁擔壓著「力稅」石碑,織娘梭尖牽引著「市租」血線,連稚童兜里的飴糖都粘著「榷糖」青芒……

  無數彎腰勞作的秦人,他們的影子被賦稅鐵鏈纏繞著,最終抽離匯入皇城上空的黑洞,又化作權貴們奢靡生活的資本,普通百姓卻在這沉重的壓迫下苦苦掙扎。

  當東市綢緞莊的學徒熬瞎雙眼,東家捐的抵稅帛書上卻寫著「義助瞽者百人」;當軍器監的學徒因熔爐爆炸斷了三指時,監丞正將玄鐵殘片摻進下一批箭鏃——真正的「欺秦人者」藏在哪裡,已是不言而喻!

  「我突然想到,有一件事,我或許可以去做。」

  丁寧放下碗筷,像劍脊般挺直起身來,堅定執著的聲音仿若跟昔年的王驚夢重迭在了一起:「告訴全天下的秦人,手中之劍究竟為誰所執。」

  「有這樣的想法,固然很好,但也得有合適的實力方可匹配。」趙青亦是心中若有所思,察覺到了對方想法的改變:「我剛創出了門《太虛種玉訣》,丁寧,你且來參詳參詳。」

  言罷,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尚未收拾的碎陶片,其中一部分立刻躍動騰飛而去,稜角對縫不合者盡皆被自然磨去,在一口若隱若現的洪爐內重新燒製成了原先的酒罈模樣,立在了櫃檯之上。

  丁寧微眯起眼睛,他認出這期間揉合入了磨石劍訣、離水神訣、天地洪爐等有著極特殊蘊意的招式,看來自己的猜測,倒是沒有太大差錯,昨日發生的那幾件大事,果然都跟對方脫不了干係。

  而細觀夜策冷和趙青呈現的默契配合,並涉及到了復現磨石劍訣與那個人曾經的名句,這便可以推導出更多驚心動魄的結論。

  「何為《太虛種玉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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