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冰花
在最基本的理論中，形態、魔力、精神是構成存在的三要素，即使是幽靈之類的，一樣會存在著束縛著自身魔力和精神的某種形態，否則他就不復存在。無論喪失了哪一要素，個體的存在都會消失。
奇怪的是，它們明明是構成存在的三要素，彼此之間卻並不影響。魔力的運轉不會影響形態的行動，形態的破損不會影響，精神同樣既不影響二者也不受二者影響。
庸人通常會將精神與意識混淆，但實則精神與意識是截然不同的兩樣東西，精神高於意識，意識只是精神的衍生物，無論意識怎樣為形態殘破或者魔力枯竭所困擾，更高一層的精神始終自如其是的運作著——這一點是精神魔法的開創者安德里希的研究成果，他的成果甚至引起了魔法學的一次偉大革命，被視為魔法學躍進的一個分界點。
這位精神魔法的導師和先驅是赫爾墨斯的狂熱擁躉，他終其一生所追逐的也並不是精神，而是靈魂，那個據說只有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能夠觸及並且煉製的「靈魂」。
「復活術」，據說是將人的靈魂從地獄中帶回來的奇蹟魔法，大部分教會也大多宣傳這種說法，以此彰顯自己的神聖的與偉大。
但安德里希深入地獄後，發現那裡徘徊著的依舊是形態、魔力和精神三要素構成的存在——是的，他們失去了生前形態的束縛，但依舊身處死後形態的囚籠中，至高無上的靈魂絕對不是這種渾渾噩噩的愚蠢存在。
為了尋求答案，安德里希試圖剖析死後的存在，冥王發現了他的僭越之舉，與他大戰一場。他們從地獄廝殺到人間，又從人間廝殺至天界，最後重新墮入無底的幽冥，從此這位精神魔法的始祖再無蹤跡，而他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是個高貴的疑問。
「靈魂啊，你究竟是什麼呢？」
拉爾合上了書——事實證明書上說的是對的，儘管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但是他稍微摸索了半天之後，已經能夠使用魔力替代肢體完成很多動作了。
在拉爾的對面，四號正在製作一個精巧的手工藝品——天知道她是怎麼在這圖書館了拿出材料的。
她製作的是拉爾故鄉的冰花瓶，一種布有冰花般裂紋的裝飾物，那些粗鄙的村婦唯獨在這一塊上顯出了她們的心靈手巧，時常能帶著這些東西在市集裡賣出不錯的價格。順帶一提，村裡面這種手工藝品製作得最好的人是拉爾。
拉爾看著四號製作冰花瓶，她的性能確實優越，那雙與人類無二的手比任何人的手都更加穩定，她的每一步操作都精確無誤，看到最後的成品，拉爾想著要是在那個市集上，會有不知道多少人為了搶到這件珍品而打破頭顱。
這座圖書館收錄的都是彌足珍貴的知識，能夠輕易改變一個人、一個家族、一個王國乃至一個時代的命運。這小小的冰花瓶和他那小小的村落一樣無足輕重，沒有任何收錄的價值，拉爾沒想到四號真的會去看他那醜陋的字跡記錄的幼稚的蹩腳的言情故事，還從裡面還原了這樣的特產。
四號緩緩旋轉著冰花瓶：「您覺得如何呢？」
拉爾說：「無可挑剔的珍品。」
四號說：「我想也是。」
她打量著拉爾：「現在的您倒是比冰花瓶更加遍布裂紋呢。」
拉爾說：「被打得稍微有些慘。」
四號說：「慘不忍睹。您來查詢與復活術相關的書籍，收穫如何呢？」
拉爾說：「幾乎沒有收穫，我似乎只能忍受這種後遺症。」
四號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死亡使得形態與精神相分離，復活術將精神強行塞回物質形態，彼此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拉爾問：「那靈魂呢？有的人告訴我，復活術是將靈魂喚回身體之中。」
四號說：「這顯然只是回答你的人的主觀臆斷，畢竟這是『常識』。也許這是對的，也許這是錯的，我無法給您回答。」
拉爾說：「我原以為你無所不知。」
「沒有人無所不知，哪怕是赫爾墨斯。」四號說，「我只是個鍊金人偶，哪怕連結著圖書館的資料庫，能根據這些資料進行一些簡單的推理，但對圖書館中沒有記載的事情我一無所知。『靈魂』是鍊金的終極，靈魂之石、賢者之石、哲人石......這些都是對赫爾墨斯那至高造物的稱呼，那傳說中以靈魂煉製而成的獨一的神物。憑藉它，赫爾墨斯逾越了等價交換的準則，肆意索取，永不奉還，祂是凌駕一切的至高，是永恆不變的真理。但很可惜，除了赫爾墨斯本人以外沒有人知道這是真是假，而祂本人也早已不再出現在這世間。」
四號說：「很遺憾，我並不能回答您靈魂有關的任何問題。如果您實在在意的話，您可以去問赫爾墨斯本人，也許您多燒一些慰問品祂就會回答您也說不定。」
拉爾習慣了她的嘲諷：「靈魂無從證明麼？也就是說復活與靈魂無關，或者說復活中已經牽扯到了靈魂，但沒有人發現這個過程。無論如何，靈魂並不影響復活。」
四號說：「雖然您的推論並沒有什麼錯漏，但如果您想嘗試復活誰的話，我建議您三思而後行。時間的長短、形態的完整、魔力的留存都會影響復活的難度。歷史上不乏跨越漫長歲月復活珍視之人的例子，八翼王就曾隔了一萬一千零三十一年復活了他的皇后，也就是摧毀了他的國度和子民，現在仍舊盤踞在翼皇國的哀慟女妖。作為一個鍊金術士，您應當明白，凡事必有代價。」
拉爾說：「感謝你的勸誡，我會記在心上的。但我並沒有復活誰的想法，也沒有什麼值得復活的對象。」
四號說：「以後呢？」
拉爾說：「這聽上去像是詛咒。」
四號說：「如果您活得夠久，就一定會碰到遺憾。您想將這句話稱為詛咒也無妨，因為這種事情的學名就叫做『長生者之咒』。」
拉爾說：「那也要我有資格活成長生者才會去考慮。」
四號說：「那麼為了您能活得長久一些，我會努力幫忙的。您現在想要諮詢的是魔力迴路的微調，對麼？」
拉爾用魔力抬起了自己的手。
拉爾離開圖書館的時候，等在外面的愛瑪看見了他腿上的冰花瓶：「嗯？這是什麼?你從圖書館裡帶出來的？」
拉爾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
愛瑪說：「我還沒見過有人從圖書館裡帶出來書本之外的東西呢，它真漂亮啊。」
拉爾說：「我也這麼覺得。」
奇怪的是，它們明明是構成存在的三要素，彼此之間卻並不影響。魔力的運轉不會影響形態的行動，形態的破損不會影響，精神同樣既不影響二者也不受二者影響。
庸人通常會將精神與意識混淆，但實則精神與意識是截然不同的兩樣東西，精神高於意識，意識只是精神的衍生物，無論意識怎樣為形態殘破或者魔力枯竭所困擾，更高一層的精神始終自如其是的運作著——這一點是精神魔法的開創者安德里希的研究成果，他的成果甚至引起了魔法學的一次偉大革命，被視為魔法學躍進的一個分界點。
這位精神魔法的導師和先驅是赫爾墨斯的狂熱擁躉，他終其一生所追逐的也並不是精神，而是靈魂，那個據說只有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能夠觸及並且煉製的「靈魂」。
「復活術」，據說是將人的靈魂從地獄中帶回來的奇蹟魔法，大部分教會也大多宣傳這種說法，以此彰顯自己的神聖的與偉大。
但安德里希深入地獄後，發現那裡徘徊著的依舊是形態、魔力和精神三要素構成的存在——是的，他們失去了生前形態的束縛，但依舊身處死後形態的囚籠中，至高無上的靈魂絕對不是這種渾渾噩噩的愚蠢存在。
為了尋求答案，安德里希試圖剖析死後的存在，冥王發現了他的僭越之舉，與他大戰一場。他們從地獄廝殺到人間，又從人間廝殺至天界，最後重新墮入無底的幽冥，從此這位精神魔法的始祖再無蹤跡，而他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是個高貴的疑問。
「靈魂啊，你究竟是什麼呢？」
拉爾合上了書——事實證明書上說的是對的，儘管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但是他稍微摸索了半天之後，已經能夠使用魔力替代肢體完成很多動作了。
在拉爾的對面，四號正在製作一個精巧的手工藝品——天知道她是怎麼在這圖書館了拿出材料的。
她製作的是拉爾故鄉的冰花瓶，一種布有冰花般裂紋的裝飾物，那些粗鄙的村婦唯獨在這一塊上顯出了她們的心靈手巧，時常能帶著這些東西在市集裡賣出不錯的價格。順帶一提，村裡面這種手工藝品製作得最好的人是拉爾。
拉爾看著四號製作冰花瓶，她的性能確實優越，那雙與人類無二的手比任何人的手都更加穩定，她的每一步操作都精確無誤，看到最後的成品，拉爾想著要是在那個市集上，會有不知道多少人為了搶到這件珍品而打破頭顱。
這座圖書館收錄的都是彌足珍貴的知識，能夠輕易改變一個人、一個家族、一個王國乃至一個時代的命運。這小小的冰花瓶和他那小小的村落一樣無足輕重，沒有任何收錄的價值，拉爾沒想到四號真的會去看他那醜陋的字跡記錄的幼稚的蹩腳的言情故事，還從裡面還原了這樣的特產。
四號緩緩旋轉著冰花瓶：「您覺得如何呢？」
拉爾說：「無可挑剔的珍品。」
四號說：「我想也是。」
她打量著拉爾：「現在的您倒是比冰花瓶更加遍布裂紋呢。」
拉爾說：「被打得稍微有些慘。」
四號說：「慘不忍睹。您來查詢與復活術相關的書籍，收穫如何呢？」
拉爾說：「幾乎沒有收穫，我似乎只能忍受這種後遺症。」
四號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死亡使得形態與精神相分離，復活術將精神強行塞回物質形態，彼此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拉爾問：「那靈魂呢？有的人告訴我，復活術是將靈魂喚回身體之中。」
四號說：「這顯然只是回答你的人的主觀臆斷，畢竟這是『常識』。也許這是對的，也許這是錯的，我無法給您回答。」
拉爾說：「我原以為你無所不知。」
「沒有人無所不知，哪怕是赫爾墨斯。」四號說，「我只是個鍊金人偶，哪怕連結著圖書館的資料庫，能根據這些資料進行一些簡單的推理，但對圖書館中沒有記載的事情我一無所知。『靈魂』是鍊金的終極，靈魂之石、賢者之石、哲人石......這些都是對赫爾墨斯那至高造物的稱呼，那傳說中以靈魂煉製而成的獨一的神物。憑藉它，赫爾墨斯逾越了等價交換的準則，肆意索取，永不奉還，祂是凌駕一切的至高，是永恆不變的真理。但很可惜，除了赫爾墨斯本人以外沒有人知道這是真是假，而祂本人也早已不再出現在這世間。」
四號說：「很遺憾，我並不能回答您靈魂有關的任何問題。如果您實在在意的話，您可以去問赫爾墨斯本人，也許您多燒一些慰問品祂就會回答您也說不定。」
拉爾習慣了她的嘲諷：「靈魂無從證明麼？也就是說復活與靈魂無關，或者說復活中已經牽扯到了靈魂，但沒有人發現這個過程。無論如何，靈魂並不影響復活。」
四號說：「雖然您的推論並沒有什麼錯漏，但如果您想嘗試復活誰的話，我建議您三思而後行。時間的長短、形態的完整、魔力的留存都會影響復活的難度。歷史上不乏跨越漫長歲月復活珍視之人的例子，八翼王就曾隔了一萬一千零三十一年復活了他的皇后，也就是摧毀了他的國度和子民，現在仍舊盤踞在翼皇國的哀慟女妖。作為一個鍊金術士，您應當明白，凡事必有代價。」
拉爾說：「感謝你的勸誡，我會記在心上的。但我並沒有復活誰的想法，也沒有什麼值得復活的對象。」
四號說：「以後呢？」
拉爾說：「這聽上去像是詛咒。」
四號說：「如果您活得夠久，就一定會碰到遺憾。您想將這句話稱為詛咒也無妨，因為這種事情的學名就叫做『長生者之咒』。」
拉爾說：「那也要我有資格活成長生者才會去考慮。」
四號說：「那麼為了您能活得長久一些，我會努力幫忙的。您現在想要諮詢的是魔力迴路的微調，對麼？」
拉爾用魔力抬起了自己的手。
拉爾離開圖書館的時候，等在外面的愛瑪看見了他腿上的冰花瓶：「嗯？這是什麼?你從圖書館裡帶出來的？」
拉爾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
愛瑪說：「我還沒見過有人從圖書館裡帶出來書本之外的東西呢，它真漂亮啊。」
拉爾說：「我也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