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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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由西向東開始爬桃山了,相比其他知名的高山,它並不高,海拔只有三百米。是距離市區最近的山,假期來的遊客本地人較多。

  一路上都是木板搭好的棧道,走了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到了半山腰穿過人工開鑿的低矮隧道,眼前豁然開朗。被時間打磨的石板路一直通向遠處,木製的牌坊矗立在小路中央。

  我說:「前面就是你說的那個廟吧。」

  「沒錯,不要對神明不敬哦」。她湊到我耳邊悄悄的說。我清楚地看見一滴汗珠順著她的耳邊滑到脖子。

  「好的。」我點點頭。

  走過木牌坊,還有長長的台階,台階上不出意外坐著很多歇息的遊客。她沒有休息,拉著我登上台階。走到最上面才看清坐落著一個白白淨淨的彌勒佛。她朝著大佛拜了拜。繞過大佛就是寺廟的大門左右兩邊各放置一隻石獅子金色的匾額用黑字寫著向陽剎三個大字,古香古色的寺廟還沒踏進去就聞到濃濃的香火味,看起來廟裡人也很多啊。我從前很少來寺廟這類宗教場所,印象中只和奶奶逛過一次廟會,當時還很小,買了一個紅色的吹糖牛到家沒多久就碎了。

  「不拍張照片嗎?」我說。

  她撇撇嘴對我說:「笨蛋!廟裡不允許拍照的。」

  我趕緊雙手合十嘴裡叨咕著「見怪莫怪。」

  「哈哈,你在這裡拜是不靈的。走,我們去殿裡看看吧。」

  她好像反客為主了一般輕車熟路。見狀我便說:「你不是第一次來嗎?怎麼好熟悉的感覺。」

  「因為我覺得廟裡的構造都差不多。」

  「你總去寺廟嗎?」我問。

  「嗯...一年半載的去上一兩次吧。你不是來過棋山嗎?怎麼這麼陌生。」

  「之前好像只是匆匆路過,我記得這邊還有影視城和動物園。」

  「我們明天去那兩個地方吧。」她興致勃勃的說。

  「好啊,那邊我可是很印象深刻的。」

  她粲然一笑說:「那小秋同學明天可要當好一個稱職的導遊啊。」

  「一定,學姐。」

  正殿門口很多人在排隊焚香。她付了錢分給我三根香,我接過學著她點起再對著大殿彎腰膜拜,之後在插進鼎里。隱約傳來陣陣木魚和誦經聲。

  邁進殿內到處都是金碧輝煌。屋檐石柱、彩畫油漆、香爐燭台,我和蘇星月往功德箱裡投了幾張紙幣,面朝金佛跪在蒲團上,偌大的金佛雙目微睜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她對我說:「許願。」我轉過頭看著她長長的睫毛,閉著眼睛雙手合十,不知道她許的什麼願望。

  我也虔誠的緊緊合上雙掌。『我希望永遠和她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請佛祖保佑。』接著輕輕叩首。

  祈福完畢。我又陪著她去了天王殿和觀音殿。也學著她的模樣拜了拜。

  「嘻嘻,拜完啦。」她的頭髮因為流汗又有些粘在面頰上。

  我掏出紙巾遞給她「你都許了什麼願望?」

  「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她眯著眼睛笑嘻嘻的問我:「那你呢,學弟許的什麼願望?」

  「我才不要說。」

  我們在院內閒庭信步,她摸了摸廟裡的貓,在魚池旁投餵錦鯉。胖胖的僧人用大掃帚悠閒地打掃著院落,反觀前來祈福的人們個個面容嚴肅。

  我指著遠方掛滿木牌的祈福樹說:「你要不要去弄一個?」

  「好啊。」

  我們在一塊繫著紅繩的小木牌上寫下『陳滿秋蘇星月』

  「不再寫點什麼了嗎?」我說。

  「做人別太貪婪了。」

  我倆緊緊挨在一起坐在大樹下圍成一圈的石凳,吹乾木牌上的字。我起身站到凳子上把寫著我們名字的木牌掛在我能夠到的最高的枝丫上。她沒說什麼只是安靜的看著我,我知道她心裡想的一定也是『希望我們永遠這樣相處下去』

  她伸出手要扶著我,我沒有猶豫牢牢緊握著她纖細的手指和白嫩到血管明顯的手掌跳到地上,我清楚地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我們手拉手走出寺院的大門,我回頭看了一眼插在銅鼎中的六支香,希望它能夠慢些燃盡吧。

  沿著廟牆外的小路慢慢地往主峰的方向走,腳邊開滿隨處可見的野花。來到更高一些的山腰,她總算拿出了相機,調轉鏡頭對著我們。後面就是寺廟的全景,她不忘提醒我笑一笑。她按下快門,咔擦,等待著照片列印出來。


  她仔細端詳著照片上的我,又轉過頭瞧瞧我,「嘿嘿,這才對嘛,笑起來還是挺帥的嘛!」

  我帶著不明而來的自信也看了看照片,她很漂亮,本人比照片上的她還要漂亮。

  「小秋同學有沒有害怕的東西?」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我想是因為我知道她怕黑這件事了。

  但我還是說了「我害怕死亡這件事。」

  她聽完我的回答有些驚愕的看向我,但隨即又說:「死亡不是離我們還很遠嘛。」

  「雖然很遠,但是總有一天會來啊。」

  「你是什麼時候害怕這件事的?」

  「很小的時候,四五歲那樣。記得很清楚,好像是有天夜裡做了什麼噩夢嚇醒了。嗷嗷的哭,嘴裡嘟囔著我不想死之類的話,然後我媽媽過來抱抱我拍拍我說不哭不哭長命百歲。可能是當時對死這件事情有了一些意識。」

  「是當時看了什麼電影電視劇嗎?」

  我搖搖頭。

  「從那天之後你每一天都害怕嗎?」

  「不是的,只要不去刻意的想就沒有害怕的感覺。去年奶奶去世之後,晚自習的時候我就又認真的想了一次這個問題。我想到人固有一死,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死。害怕的更多是源於未知,對於死後的事情的未知。死了就是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呼吸、心跳、意識、五感、包括最後的軀殼都會隨著時間化為塵土。就像你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樣子。什麼都沒有。可我又不知道我沒來到世界之前的那種虛無中有什麼。每當我仔細深究這個問題,人生的終點的時候,那種恐懼感就會襲來,心跳加速,頭皮發麻。」

  可能我的表情微微透露著些許的悲傷吧,她一邊摟住我的肩膀,一邊用她那充滿安慰的語氣說:「是呀,我們都會死,雖然不知道那天會在什麼時候到來,但是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活著嗎。我覺得生命因為有了終點所以才具有了意義。既然還活著,就要享受這個過程,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就像此時此刻,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很開心呀!」

  我眼眶微紅的含情的看著她,她拍了拍我。

  「好啦,你怎麼變得這麼傷感了。要哭鼻子了?」

  我用力眨眨眼睛轉動眼珠,「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哭呢。害怕並不意味著我就會哭。」

  有些事情果然說出來就會舒服很多,雖然好多人會覺得一個青春期的少年想這種事情會有些莫名其妙,但這的確是我內心中想過好多次的一個問題。

  下午的陽光漸漸偏移,照在身上還是讓人覺得火熱。她輕輕鬆開我的手,脫下外套系在腰間。我跟著她走到距離山崖很近的地方,「豁,好高。」下面就是剛剛經過的寺廟的全景,俯瞰過去,整個寺廟方方正正,在山中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你恐高嗎?」

  「有一點吧,可能就是因為我恐高,所以我長得也不高。」

  「嗯哼,好冷的笑話。」她把手伸向我,我趕快把她從危險的崖邊拉回到我身邊。可能是我拉的太用力了,她身子傾斜著撞進我的懷裡。發梢掃過我的鼻翼,我又聞到了那種來自她身上的獨特的香氣。蘇星月以為要摔倒,緊緊的抱住我。緩過神來,她抬起眉眼面頰微紅,雙眼中閃過一絲害羞。我左瞅瞅又看看,好在沒人在意遠離人群的我們。

  她慌亂的放開我,逃也似的走在前面。我好奇的跟上去看看她的臉,故意指著自己的臉問道:「你臉怎麼一下紅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她這樣,雖然剛才我也心跳加速。

  她翻了個白眼擰了一下我的胳膊小聲說:「你還好意思問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好痛。我不是故意的,我這不是怕你危險嗎。」

  我很自然的勾著她的手指,自從爬山以來我已經牽她的手好久了,不知道是出於安全還是什麼,總之現在的我對於和她有一些輕微的肢體接觸已經不再牴觸。

  她臉頰的那抹紅已經褪去,又回到活潑開朗的狀態:「嘻嘻!那你還是拉著我吧。對了,前面有個登山服務站到了就歇一會吧。」她拉著我的手前後晃著。

  我們在今日氣溫最高的時候到達休息區,她去洗了洗手。此時的我才有空閒去欣賞自然風光,我坐在椅子上吹著風。天空中形態各異的雲也在緩慢移動,幾隻松鼠在樹上交談著什麼又迅捷的跑開,地上散落著松塔,小時候的我總喜歡撿。

  休息區售賣的東西遠超山下幾倍,等她回來我悠哉的打開背包拿出水和巧克力遞給她。


  「啊,還有啊。怪不得你的包這麼重。」

  「這是最後兩瓶了。」為了省些錢我早上特意多裝了兩瓶。

  她拿出裝著照片的卡包翻看起來。裡面有我們倆今天的合影。但是第一頁的小孩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上的小孩臉蛋紅撲撲的扎著兩個小朝天辮腦門點著個紅點手上拿一支假花對著鏡頭咧嘴笑。想到我也拍過類似的照片不禁笑了兩聲。

  她說:「你也覺得這照片有點傻吧。」

  我點點頭,「是有點傻但很可愛,而且我也拍過差不多的。」

  「這不是我。」

  我疑惑的看了看她,「那是誰啊?和你眉眼有些像呢。」

  「是我姐姐,很小的時候就被我爸帶走了,這是我僅有的一張她的照片。」

  聽她說完這些,我正思考著怎麼去安慰她。

  只見她喝完一大口水,咬了咬嘴唇說:「都過去了,哎呀,怎麼今天又說上傷感的話題了,以後再跟你說吧。」她翻到最後一頁指著塑料膜下的照片說:「這才是我,你仔細看好了。雖然那時候眼睛有些小。畢竟女大十八變嘛。」

  「你還沒到十八。」我把一大塊巧克力放進嘴裡。

  她略顯無奈的看了看我:「吃完了嗎,吃完就快走吧。」

  我好像說錯話了。閉上嘴老實地跟在她後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到主峰啊。」她說。

  其實這裡一共有四座山,最有名的是棋山而最高的卻是桃山,棋山的名出在它的山頂有著像棋盤和棋子一樣的岩石。

  「你說的主峰是?」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一座山不就只有一個主峰嗎?」

  「可是這裡不止一座山啊,看來你沒有好好做攻略哦。」

  「那我們現在爬的是哪座啊?」

  「桃山。」我說。

  「啊!你等等。走了這麼久你才和我說不是。那棋山在哪裡?」

  我往北的方向指了指,「那邊。」看著她快要扭到一塊的五官,做了充分準備的我便耐心的和她解釋了幾座山之間的關係還有我們要走的方向。可能我說的有點多,她似懂非懂的點著腦袋。

  山路越發荒涼,已經沒有木板和石階了,取而代之的是土路,土路坑坑窪窪走得累人,使得她更加用力的拉著我。她說這樣才有爬山的感覺,我只覺得是景區節省經費故意而為,但又給人一種親近自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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