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脫胎換骨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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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聞一聲延長了好幾倍的「啊」的驚呼,是炙發出的。

  而後,我即被那環狀帶符條紙的堅硬裝置給結結實實地懟到眼冒金星。

  若僅此而已,倒還無傷大雅。問題在於經這一撞,我的魂兒都貌似被撞了出來——「罪魁禍首」當屬荊的奇異咒術。

  此刻我背朝著天,面向大地,居然瞧見一團有著我身體形狀的薄光在眼前虛晃,緊接著,倏爾被炙手中的倒霉玩意兒吸收乾淨……

  在此期間,我們當然都處在一種詭譎的滯緩狀態,好比電影中的慢鏡頭,但這毫不影響我們互相擺出臭臉,並且恨不得立馬給對方來上個大嘴巴子。

  「媽的!怎麼是你?」炙說。

  「傻逼!你怪我了?」我說。

  沒等我們「親切」地寒暄完,一陣刺耳的蜂鳴就劃破夜空。

  照著這麼近的距離,不用猜也知道是什麼發出的。

  「不好!超負荷了!」

  「什麼?亂叫什麼?」

  話音剛落,空氣就在我們之間打起螺旋——是一種肉眼可見的高速擰轉狀態,伴有強大的牽引力,恰似暗流捲起漩渦,要把它捕捉到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地猛甩起來!

  我倆正處在「受災」最嚴重的範圍,是故慘烈的程度可想而知——好比兩條混進滾筒洗衣機中的小蟲,勝如兩根塞進果蔬攪拌器里的裙帶菜。

  天旋地轉,四仰八叉。

  不知熬過了幾輪,炙才終於回過神來使出一記爆燃,扯拽著我成功逃離。

  只不過……我們又即將面臨墜落衝擊。

  「你他娘的!想要硬著陸吶?快使點招兒啊!」我喊。

  「不行!下面有人!」他答。

  誠然,多數工人們好巧不巧地都杵在我們預計摔向的地點,不知怎的,還全部跪倒了,臉上顯得十分痛苦。

  目測他們這情況,別說接住我們了,似乎就連移步躲閃都很成問題,而炙若發動貯藏物以做緩衝的話,勢必會嚴重地造成傷害……

  我以為沒轍,乾脆做好了斷手斷腳的心理準備。想不到底下的荊完美救場。

  挺長時間不見,原來他早已不是我印象中那個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小伙子了——如今面對突發狀況,竟能在短短的半秒鐘內便果決地做出反應。

  當我們尚於八層樓高度時,他就已經迅速而沉穩地邁開具有某種規律的步伐,雙手也交替揮動著……投足間大氣飄逸,像是在完成一段古樸典雅的舞蹈。我猜到這是他在操縱術式。一瞬恍惚,卻宛若倉的身影重現,令他瘦小的身軀也因此充滿威嚴氣魄,爆發出前所未見的雄渾力量。

  片刻的吃驚後,我記起荊才是渡鴉的親傳弟子,所以現在的他所展現出的,難道不正是理所應當嗎?

  墜落和施救,同時進行著。

  直到荊誦咒完畢,在我們距離地面僅剩兩人多高的時候,一張無形而堅韌的怪力彈網及時張開——不僅牢牢地將我們包攏托舉,還順勢扶正了我們的姿態,讓我們兩個倒霉鬼竟可於狼狽的情形下擺出一副優雅的模樣,安穩站定。

  「梟大哥,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媽的,少給我好久不見了!你倆有完沒完?現在可不是時候!」

  就在我們三言兩語的對答間,一連串爆裂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循聲望去,驚出一身冷汗。

  剛剛工人們布置好的每台裝置都相繼出現「故障」了,開始天羅地網般製造起狂暴的引力漩渦!而由它們所產生的嚴重影響就是——成百上千摻雜著尖銳稜角與鋒利鋼筋條的混凝土塊被從大戰之後就更加支離的廢樓樓體上剝蝕分裂出來,滾滾翻飛,圍繞著每個「力場」中心像流火隕石一樣紛亂拋砸,對周遭環境造成了密集的毀滅性打擊,並且其破壞範圍還在不斷擴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鬼知道!不,不對!也許造成這場災難的該死的未知干擾源就是你!」

  「嗯……可能的確是有一點影響。梟大哥的貯藏物也許真和我的術式具有或多或少的聯繫,就像先前……」

  我們面面相覷,短暫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很快都意識到除了追究貯藏物與術式之間的關聯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問題急需優先解決——那就是方才前去「布局」的工人們當前還留在危險地帶,倘若無法行動又撤離得不夠及時,他們定會小命不保的。


  「糟了!快去救弟兄們!」

  炙最先喊出來。

  「可他們怎麼會一齊倒下了?」

  我不禁疑問。

  「術式失控產生的咒力會給異生種人的身體機能造成暫時性的紊亂失調。我們是因為擁有高出他們三倍的代謝與復原效率,所以才能正常行動的。」

  荊以他最快的語速解釋道。

  說罷,這小子就片刻也不耽擱地與炙分頭奔向了場內的不同角落……

  我出神地望著他們篤定遠行的背影,誠有不盡感慨於心中迴蕩而起。

  「脫胎換骨!這兩人可真是脫胎換骨啊,我的老天爺!」

  誰敢想,他們一個曾是高傲殘忍的施暴者,一個曾是膽小怯儒的順受者?

  看看現在吧。

  原先的桀驁自私已換作能夠切身實在地與人共苦——他終於開始關切本不屑一顧甚至視為豬玀之人的性命。

  原先的唯唯諾諾已替成能夠斬釘截鐵地獨當一面——他總算可以暢言本無法流利表述甚至恐於表述的任何事宜。

  「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天大的事情才促成他們如此驚人的轉變啊?不,也許我不該有這樣的困惑,畢竟除了他們自己以外,誰也無權對如此蛻變評頭論足。在斷開聯繫的這些艱苦時日當中,定有他們忍辱負重的新成長……」

  我心想如是。

  「反觀我呢?」

  沒有續想下去。

  因為在小心地安頓好身旁的工人以後,我也同他倆一樣,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那碎石聲此起彼伏的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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