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日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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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慮到騎士聖殿的殿主為陷入瘋狂的當今陛下,且不擅使役元素的騎士聖殿擁有能讓騎士長恢復人身的技術的可能性極低,這兩個方面——」

  菲勒兩眼微闔,緩聲讀出他腦海中的計劃。

  「——我們不必再考慮向騎士聖殿上報此事。」

  「你談到了技術問題……所以你要把這件事交給其他兩殿?」拜勒仍有些擔憂,「嚴格來說當今陛下才是最關心這位騎士長的人……不向陛下透露此事,只怕難逃問罪。」

  「三大聖殿的創立者及大部分成員都是人族,大部分情況下同氣連枝,此事我們只要上報過其中任何一殿就不會被算作隱瞞不報。」

  「剩下的兩殿對元素力的研究都不弱,相對更值得信任的是?」艾娜希斯開口。

  「毫無疑問,協光聖殿。」

  菲勒睜眼,遞出他早就想好的答案。「把血族重新轉化為人族,將這件事拿到元素聖殿並成立學科的話,毫無疑問會是元素聖殿這百年的熱門課題。」

  「但是——」菲勒敲了敲桌子引來二人目光,「三大聖殿的同氣連枝僅限於對外,對內只有競爭。作為元素聖殿的成員我不認為元素聖殿的高層會願意拯救那位騎士長。他們絕對願意研究血族與人族互相轉化的方式,但也絕不會大發慈悲去幫助騎士長回歸,甚至可能明面上願意將他轉化回人類卻在私下動手腳,屆時只怕那騎士長不死也殘。」

  「元素聖殿已經太久沒出過可以被稱作天才的成員了。如今元素聖殿內被強行扣上『天才』這一帽子的成員,三十六歲才勉強摸到六階門檻,在這種人才匱乏的情況下元素聖殿的內部矛盾仍日益激烈,殿主等高層怎麼可能放任騎士聖殿的絕世天驕回歸。」

  「那如何保證協光聖殿就有能力讓他恢復人類身份且不會對他下黑手呢?」聽著菲勒絕對客觀地分析出元素聖殿的陰暗可能,艾娜希斯也同樣拋開了所屬聖殿的立場提出她的疑問,「血族擅用的血系元素和暗影系元素都被聖光元素克制,新晉的協光術者都可以輕易重創伯爵大位以下的血族。若是紅衣主教乃至教皇本人親臨加害於他,我不認為他還能安然脫身,哪怕他有親王爵位。」

  「沒有更好的選項了,總不可能去求助外族。」菲勒把羊皮卷重新捲起遞向拜勒,「總之這是你選的路,拜勒,做選擇吧。」

  拜勒低頭,凝視著羊皮卷沒有動作。

  他多麼希望羊皮卷中的人能替他作答,可那人才是受刑囚徒。

  ……

  血幕王城,議事廳內。

  滿座血族,噤若寒蟬。

  酒液灑滿血族們的腳邊,宴會用品全部支離破碎,夢魘水晶吊燈墜落在御道正中。在鋪天蓋地的壓抑氣氛中,血族們頭顱低垂。

  他們滿是不安的血紅眼瞳再也不能綻放紅芒以點亮這間大廳。

  「……也許…我聽錯了?請你再重複一遍,年輕的子爵。」

  擠壓朽木般的腐朽聲音從御座的方向傳來。

  御座被幽芒籠罩,血族們就算抬起頭來也無法看見發言者是哪位親王,幸而三位親王的聲音都有很高的辨識度。

  御道正中,單膝跪地的年輕血族頭也不敢抬地重複了一遍他的匯報:「約頓親王,您的十二盞影從魂燈……熄滅了六盞。」

  議事廳大門緊閉,沒有強風能夠灌入此處,但年輕血族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秀髮在狂舞,有種正受狂風摧殘的感覺。

  他在驚訝中不自覺地抬頭望去,只見遠遠深邃於周邊暗影的暗色凝成漩渦,劇烈攪動著議事廳天頂。在渦流中心位置,怒意盎然的猩紅雙眸直穿實質般的暗影與他對上目光——

  「什麼時候的事?」

  「一分鐘前,幾乎是同一時間熄滅,在發現之後我便立刻前來——」

  然而盡忠職守的年輕子爵沒能撐到親王們聽完他邀功,暗影漩渦便從御座瞬間降下,拂過整個議事廳。

  漩渦過境後,血族們驚覺抬首,卻並未發現有誰在作匯報。

  一時間,議事廳落針可聞。

  維森親王適時打破寂靜,望向靠在御座上輕掐眉間的約頓親王問:「約頓……你的影衛出去執行什麼任務了?」

  「呵,哈哈哈……」約頓親王與維森親王對視一眼,再看看與維森同樣滿眼疑惑的蒂娜親王,不禁悽然一笑,「你們賺大了,你們每家死兩個侯爵,竟能換去我六個影從……哈哈哈哈哈——」


  「我那十二隻影從,每一隻都能與隨便兩個公爵換命!」

  「公爵!!兩個!!!」

  蒂娜與維森本應稱作白皙的皮膚驟然蒼白。

  在血族被弗倫帝王屠戮殆盡的如今,全世界只剩下了血幕王城內這四千餘血族,他們自然是記得什麼樣的任務能害他們損失侯爵大位的血族——

  【於弗倫人類帝國南部邊境,星垂澗谷頂茅屋,擊殺居住於茅屋內的中年人族騎士】

  血族內有著明確的任務懸賞制度。除了血晶天災受三名親王直接指派,常用於執行抹除競爭對手之類不容有失的高危任務外,其餘任務皆由血族們自行接取。

  這一任務由蒂娜親王一脈的某位公爵發布。他的血奴在押送稀有血液來源穿過弗倫邊境時被這位騎士攔下。

  在這位騎士一言不發便出手之前,血奴們常時記錄行程所用的留影血石記錄下了他的樣貌。

  知曉此事的公爵勃然大怒,大手一揮以兩次血河內自行打撈權的天價發布懸賞,只求他的項上人頭。

  他手下一名侯爵想要趁此機會表現自己,從任務板上摘下代表接取任務的徽章就離開了血幕王城。

  兩天之後,這塊任務板重新掛上了徽章,但那名侯爵沒能回來。

  算算時間,他可能剛到星垂澗邊沿就被連著徽章一齊打碎了。

  另一位想要討好公爵的侯爵意識到事情不簡單,略施小計誘惑了維森一脈的兩名侯爵與他一齊接取任務,把賣掉這兩名侯爵的計劃全部做好之後,他們離開駐地。

  又是兩天之後,這一任務板重新掛上了一枚徽章,三名血族侯爵全都沒有回來……該懸賞任務被那名公爵果斷撤回。

  因此事過於離奇,蒂娜親王曾不止一次的向維森親王發問「有沒有可能是約頓在對我們的成員下黑手?」

  該說不愧是約頓親王。知曉此事後他第一時間便意識到那騎士的不凡,一口氣派出六名影從試圖將他拿下,可惜結果卻是一樣。

  維森親王擺手,陰影重新拉起幕簾,隔斷了下位血族們的視聽。

  「還是不要再去招惹那個傢伙了吧?「維森親王認真說道。

  約頓親王的影從是他這一脈的十二位公爵改造而來,既然六名影從都不是那騎士的一合之敵,那麼想要將其拿下恐怕只能三位親王一齊出動。

  但那不可能。任何一位親王死亡都會導致他的權力被分食殆盡。

  「我要讓殺人機器去。若是要他殺光十二影衛,用時同樣不會長。」約頓親王森然冷笑著給自己的酒杯斟滿,「並且他是脫胎於【殺人機器】這個計劃的產物,你們該想想為什麼他是殺【人】機器。只要對方還是血肉之軀,就贏不了他。」

  「我不同意。」蒂娜親王突然起身,言語間態度強硬,「敵人強度非凡。既然我持有三分之一的他,只要我還在,我就不會通過你們讓我的艾德里克去冒險的一切議案!」

  約頓親王似是早料到蒂娜親王會這樣說,他垂首,把玩著盛滿鮮紅液體的酒杯,「蒂娜,你要不要猜猜,我是什麼時候派出的影從?」

  蒂娜親王與維森親王同時沉默,約頓親王欣賞著酒液的漣漪,「三天前?五天前?或許是十天前……?都不是。我昨天才把他們派出去!」

  「最壞的情況啊……」維森親王開始給自己斟酒,他沒來由地感覺有些口乾。

  情況已不言而喻。前往星垂澗的路上沒有傳送陣,那名騎士強者順著痕跡找過來了。

  這下蒂娜親王徹底沒了阻攔的理由,敵人已經找來,她的艾德里克遲早會對上那名騎士。比起先放任對方進入血幕王城大開殺戒一番,約頓親王的將對將議案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提前化解危機就是最大的止損。

  她突然發笑,銀鈴般的笑聲穿透了暗影幕簾與黑曜石牆,響徹整座城堡。真皮氅衣揮動,蒂娜親王化作紅色光暈消失。

  她笑自己的多餘擔心。

  畢竟屬於她的艾德里克,戰無不勝。

  ……

  更加濃郁的暗影包裹住御座,下位血族們再望向御座時,感覺更像是在凝視無底深淵。

  「當初我們就該先聯手弄死她,讓她拿到殺人機器的三分之一控制權簡直是場災難!」約頓親王盯著維森親王,他對這位做事一點都不果決卻智力不俗的常駐和事佬不滿已久,但顯然還是沉溺於他實驗品懷抱的蒂娜親王更讓他頭疼。


  「趁她不在趕緊別提她了,煩躁。」維森親王非常沒有風度地拿起酒瓶一飲而盡,「我不能每次都幫你糊弄她。」

  在蒂娜親王反對的同時,這兩位親王便已同頻。

  無論那騎士強者有沒有尋來,殺人機器都必須出戰。若是想過蒂娜這一關,在他們二者口中,那名騎士必須是正在接近的。

  「所以,那騎士真的尋過來了嗎?」

  「沒有,他還在那茅屋裡,像是在等我們上門。」

  「所以你有什麼安排,派殺人機器去殺了他就完事?」

  「我理解你話里藏陷阱的行為,你很期待我沒考慮到殺人機器都無法戰勝對方的情況好奚落我一番。」

  約頓親王啜飲酒液,隨後右手抬起,像是在對著什麼發號施令。

  暗影幕簾打開,六位夜幕纏身,面目不顯的強大血族邁入簾中。

  正是只屬於約頓親王的強大改造物——影從。

  「我的所有影從,都會與殺人機器一同出征。」

  約頓親王的腰猛地挺直,蒼老的面容再也遮掩不住這位血族親王的無上威勢。

  老謀深算如他從不輕敵。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若不是要防備其餘二位親王,從一開始他就會把十二影從盡數壓上。

  「殺人機器身上還有謎團,我已經不放心他獨自出征。此次出征我的影從們將留存實力,僅作監視殺人機器與奠定勝局之用。殺人機器不會知道影從們的尾隨。」

  此次,無論殺人機器還是影從,他都要保全。

  維森親王再無異議,撤去暗影幕簾重擺宴席,盡著安撫下位血族們的職責。

  ……

  「……就向協光聖殿尋求幫助吧。」

  拜勒思索良久終於做出了抉擇。

  「可惜……可惜沒能留下他,若是上次我用上攻擊型元素咒術,將他留下,我們的可操作性會更高,可選項會更多……」艾娜希斯怪罪著自己,有些失落,「他至今還未襲殺過真正的無辜者,對血族了解甚少的我對他有些抱有幻想了。」

  「拜勒,你真的確定你的騎士長只是失憶了而不是投身血族?被血族同化,可是會改變性情的。」

  菲勒至今仍不知道拜勒為什麼能一口認定血晶天災是一位失憶的騎士長,而不是一位自願轉化的新血族。

  拜勒猛地從椅子上翻身起身,與菲勒對視。

  「你記好,眼為心之窗。我從他的雙眼中只看到一片迷茫,他若是決心投身血族,又何必因面對我們而迷茫?!」

  「既然你能確定,那麼艾娜希斯沒有出手,沒有將他留下就不是壞事。」

  菲勒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仍在與他對視的拜勒,坐到了原先拜勒坐著的位置。

  「首先,協光聖殿並不是一定會救他;其次,以他失憶已久為前提條件,那麼他對無辜者只傷不殺的行為只能解讀為人性尚存。若是真的對他造成嚴重傷害想要將他留下,只怕他的反撲會招致嚴重後果。」

  所有可能性被菲勒一項項擺出,緊接著就是逐個否定環節。

  「曾經的同僚在自己的絕地反撲下死傷慘重,面對這種情況,就算你的騎士長就算找回了記憶也會心性受損,不是嗎?」

  「最後,在你昏迷期間我試著全力攻擊護城法陣,但哪怕護城法陣不是全開狀態我也沒法將其破開,甚至不能做到將他留下的缺口擴張。」

  「留下他,本就是空談!」

  一路聽到這裡,不知為何,拜勒有了一種極端怪異的感覺。

  看似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有數個之多,真正的可選項卻怎麼都只有協光聖殿。

  搖了搖頭甩開雜念,拜勒向薄離舍外走去,「先向協光聖殿的羅門分殿主通報一下試試吧,他們確實不一定會同意幫助騎士長,我要試探一下他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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